“慕凌？”
“慕凌，醒醒！”
纷乱嘈杂的呼唤声在耳边回响。
恍惚间似乎有道人影在不断往这边靠近。
慕凌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触及床前那张精心装扮过的熟悉脸庞后，手心蓦然紧攥！
慕莲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
慕凌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影，脑海深深掠过那些被她折辱至残、以烈火明炭灼烧躯体的画面，杀意骤然上涌。
尽管这眼神一瞬而逝，慕莲儿还是冷不防被她冰凉入骨的眸光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待她反应过来探究地望过去时，眼前的女孩儿已经垂下眼帘，看不出异样。
慕莲儿心神微顿，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连忙压下心底的疑虑，笑着打趣：“你怎么还在睡懒觉，今日可是入院考核开启的大日子！”
入院考核……
慕凌黑瞳微缩，死死抠着被下的床单，快速扫了屋中简洁的布局一眼。
房间内空旷简洁，除了一张书桌、衣柜，以及菱镜，其余空无一物，正是她进入学院前久居的院子。
而这熟悉的场景与对话，临入学院前赫然发生过。
可她明明记得，前一刻她还在漫天血海里。
难道……
“……”
慕莲儿被她眼底漫出的猩红震住，语气有些迟疑：“慕凌，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泛晕。”
慕凌紧咬着唇内角，强压下眼底的恨意。
慕莲儿闻言适时露出担忧来：“莫不是热病尚未好全？这可怎么办，待会我就要去学府了，你一个人能行么？”
“可以。”
榻间的人儿闷声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微垂着，看不清情绪。
慕莲儿扫过她精致的脸庞，咬牙压下心底的怨毒妒意，转而取出一张印着书院章纹的暗红纸张塞到她手里，满含关切地劝：
“青云书院是附近最好的书院了，这是爹爹亲自去院长那求来的入学名额，慕凌，你可一定要去啊。”
“……”
慕凌随意摊开纸张，低垂的眸底掠过一抹嘲讽。
原本，她收到的应该是帝国至高学府——苍龙学府的入学通知，可自从幼年尝试聚元失败后，她便不得不‘让出’爹娘用性命换取来的名额，转而进入三流书院。
前世她就是应了慕莲儿的安排，最后差点死在那里。
如今，她又要重来么……
慕凌沉下眸。
“我知道了。”
“那就好。”
慕莲儿见她终于应下，脸上顿时绽放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扬手唤来两名高大的武修：“这是我院里的护卫，到时就让他们随行护送吧，不然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太不安全了。”
慕凌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点头：“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慕莲儿见她顺从地收了下来，这才起了身。
待她与仆人走远，护卫自觉关合房门，院外若有若无的气息也随之隐没。
慕凌攥着手静待几息，垂眸掀开被褥，行至落地菱镜前。
——
镜中，少女肤色白皙透粉，身形姣好匀停，乌黑柔顺的长发如墨披散。
没有被抽打灼烫导致扭曲蜷缩的四肢，没有触目惊心的斑驳伤口，更没有让人望而却步的可怖魔纹。
慕凌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精致面庞，眼底渐渐浮上冷光。
很好，身体恢复如初。
这些人欠她的，也该一一偿还了……
-
慕凌花了半刻时间调整心绪，疏离前后发生的事。
前世这个时候，在慕家的安排下，她进了青云学院，意外修复经脉，凝聚出元力。
也是在这一天，那几人把她拖入魔渊，让她从天堂跌入地狱。
如今青云书院是不能再去了，慕家人能把她从书院带走一次，就能带走第二次。
而爹娘从前相识的旧交这些年大都选择了坐以旁观，也不可能会冒着得罪慕家的危险帮助她。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永远逃离这个让人厌恶的地方，要么想办法强大起来，尽快成长。
慕凌扫了眼桌面上暗红的纸张，毅然否决掉第一个选项。
——
诚然，现在逃离的确有可能夺得一线生机。
可慕家对她做了这么多，她还没来得及一一回报，又怎么甘心就此苟且偷生呢。
慕凌紧攥着纸张，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恨意逐渐收敛沉落。
时至正午，侍女循例敲响门，捧着食盒推门而入。
“小姐今日好些了么？”
“奴婢早上见您没醒，就先过去熬了汤，您看看可合口味。”
绿衣熟络地将食盒放入桌面，边掀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面上满是担忧与期待。
然而前世在她自魔渊艰险归来时，正是眼前这‘忠心耿耿’的侍女，第一个背叛了她。
慕凌眼底的凌厉已经在房门推开时化为平静。
她扫了眼冒着热气的汤盅，淡淡点头：“先放着吧。”
“是。”
绿衣放好食盒，想起大小姐的嘱托，连忙试探着问，“小姐今日可是要去书院考核，要不要奴婢帮忙准备些什么？”
“不必，我头还疼着，明日再去。”
慕凌摇了摇头，忽地剧烈咳嗽起来，苍白消瘦的脸颊亦迅速浮起几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强制压下喉间痒意，冲准备过来搀扶她的绿意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有事唤你再进来，免得也染了热病。”
“小姐……”
绿衣伸出的手在听到热病这两个字眼时，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她顿了顿，察觉慕凌面色的确透着病态倦容，忙不迭应承：“那小姐记得用完膳再歇息，奴婢就守在外面。”
“嗯。”
慕凌看着她快步出了房门，神色渐渐转冷。
她现在的确还在昏沉发热，不过却不是因为热病，而是体内元气流窜引发的异变。
当年她便是在这状态下进了书院，恰逢有炼药师出手帮她疏通经脉，她才有幸突破桎梏，成为二阶武者。
不过这样也好，先前连城已经有人因热病而死，以绿衣的性格，定不敢频繁进来。
慕家上下忙着准备他家大小姐的考核大事，更不可能会想起她。
如此，还有一天时间可用。
慕凌眸底思绪流转，随手把食盒一盖，蓦然起身。
不多时，慕凌已经收拾好为数不多的元石，迅速乔装完毕。
她回首扫了眼房内的摆设，未看到明显破绽，转身推开窗，一跃而下。
半个时辰后，一道纤瘦的身影忽然自丛林内钻出，径直走到悬崖边上。
云雾起伏，山崖底下漆黑一片，不时有兽吼声传出，凄厉骇人。
慕凌沉沉望着底下翻涌的魔雾，手心无意识地颤抖着，有恐惧，也有退意。
——
这里便是魔渊，曾让她跌入地狱，走向毁灭的地方。
也是在这里，那个眉眼阴鸷的少年亲手救了她，却也生生把她困在这，数次吸食她的血液。
曾经无数次想过逃离，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踏上了这片土地……
慕凌深吸一口气，咬牙将絮乱的念头从脑海抹去，转而将布袋里的粗绳取出，在腰间紧紧扎了数圈。
待确认绳头顶端尖长的倒钩稳稳扎入地底，她猛然将另一端绳索扔下山崖，屏住呼吸纵身往下跃。
崖底寒风凌冽，刮得她脸颊生疼。
慕凌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笨拙地蹬着壁面，不断往下落。
良久，石壁底下终于隐约显露出一处洞口。
慕凌心中一喜，连忙借着壁面蹬起的助力，攥着绳迎风而入。
就在她脚底触到地面时，山石震动间忽然坠落大片石屑。
慕凌心有余悸地往下瞥了瞥，连忙疾速往后缩。
待回过神，她神色复杂地扫了眼前这空旷幽深的洞穴一眼，转而盯着洞口附近那株挂满莹白小果的灵药，眼底罕见地露出一抹激动。
聚元果数百年方至成熟期，其果肉莹白，可淬炼经脉，凝聚元气。
当年那位炼药师曾有言，像她这种后天形成的经脉之伤，只需服用一颗便可痊愈。
可聚元果仅生长在元魔之气交汇的地方，市面少见，即便有也贵如天价，以她手里那点元石根本买不到。
而这里，恰好就有这么一株灵药。
天色还未暗，那人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出现。
若能采得果株，到时进入那个地方的几率无疑会大很多。
慕凌心神微转，连忙蹲身取出备用的玉盒，小心翼翼地将灵药顶端的果实逐个采下来。
这时，一道身影忽如鬼魅般悄然穿过洞外的黑雾，沉稳覆落在地。
深沉而不可忽视的锐利眸光，亦如寒光般紧紧锁定了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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