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醒来时发现自个被人带到了一处山洞里。
“醒了?”
熟悉的沙哑嗓音在空旷的石壁间响起。
慕凌抬起头,入目便触到一片瘦削紧实的胸膛以及一双微微撑起的臂膀。
她脸颊微热,有些不自然地瞥开眼,待看到自个手臂间紧缚着伤口的衣衫布条,热意这才消退些许。
身前,池郁半蹲着身,压着眸直直望了过了过来。
“就这么晕过去,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
慕凌垂下眸。
事实上,她也不明白自己面对他到底是何心情。
池郁这个人性情潜藏着深沉的暴虐,还曾对她百般囚困,从前她也惧怕着他、数次想要逃离,可不知为何,在临危时听出他声音的那一刻,她潜意识里还是选择了信任。
慕凌只得把原因归结于临死前他拼死护住自己的那一幕带来的影响,顿了顿才开口:“刚才,谢谢你。”
“怎么谢?”
池郁挑了挑眉,直盯着她的眼,“别跟我来这些虚的。”
“……”
慕凌沉默几息,忽然将手心里的红药果株递了过去,“这个还给你。”
“还?”
池郁咬牙嗤笑一声,身形一动不动,就这么冷眼看着她。
慕凌微垂下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诚然,那日不问自取是她的不是,即便在他眼里,那株灵药与路边的野草无异。
可经历过池郁那没由来的控制欲,慕凌还是觉得有必要把任何可能发生纠缠的因素扼杀在萌芽里,以免又落得个被他囚困的下场。
池郁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想撇开我?”
他冷声轻嗤,蓦地期身缩短两人的距离,眸眼凌厉地矃着她:“可惜,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慕凌忽然感觉手心里的红药根茎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下意识甩手扔开。
然而眼前人已经先她一步伸出了手掌。
他单手攥着什么东西,眸眼戏谑地看了过来。
“这一次,你准备用什么还?”
“……”
慕凌话语一噎,眸眼触到他左掌紧钳着的藤状妖物后,骤然紧缩:“青藤兽?”
“有点见识。”
池郁瞥了她一眼,单手攥着那株老树藤一般胡乱扭动的妖物,边收紧力道边漫不经心地望向她。
“这青藤兽虽未成功进阶,却也堪比五阶戾兽,就你这点功夫,也敢独自对上它,啧。”
他话音响落间,那妖物也在尖锐低吼着,身体自半透明转为深青色,彻底现出原形。
慕凌拧眉望着妖物丑陋扭曲的面貌,心底不禁生出后怕的感觉来。
青藤兽乃晋元大陆里罕见的寄生兽,其身具戾兽、妖植的双重特性,最擅长散发灵植气息来伪装自身,让人防不胜防。
而古籍上所著的青藤兽模样与眼前这只五官狰狞的戾兽大不相同,再加上方才她曾亲眼看着两枚骨矛穿透对方身体,本以为它早该死去,没想到还能附身于灵药中,差点让她着了道。
看来,书本上的知识也不尽然全面,还需再谨慎些才是。
慕凌沉思间,眼前的藤类戾兽已经耷拉着茎叶,彻底绝了声息。
池郁嫌弃地扫了眼掌心里的兽体,将之一把扔进储物袋里,径直塞给她:“拿去。”
“……”
慕凌讶然接住,待看到储物袋里堆得满实的戾兽后,顿时神色复杂地垂下了眸。
这个人真的是……
先前还怀疑她别有用心,现在却无缘无故送她一袋子东西。
不过,她还没单纯到当真以为他会这般好心。
果然,还未等她推拒,眼前人已经满含深意地望了过来。
“不是说要谢我,既如此,这些东西就交给你来料理。”
慕凌闻言一时有些惊讶。
这人往常向来行事无忌,不管不顾起来生饮兽血麋肉是常有的事,即便在前世也是她百般要求才勉强改了些许。
这次怎么会主动要求让她代劳,还准备了这么多材料……
池郁见她沉默,眉眼霎时沉凝下来。
“你不愿意?”
慕凌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我手艺不好,只怕……”
“无碍。”
池郁垂眸瞥了她一眼,语气勉为其难,“虽难吃了些,也不是不能下口。”
“………”
慕凌咬了咬牙,想起那些传言,最终还是选择忍了下来。
罢了,若逆着这人来反而适得其反。
左右她身无旁物偿还,若能因此改了他的习性,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慕凌心绪起伏间,耳尖敏锐地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奔腾声。
她神色微变,霎时将储物袋塞进他手里,“有戾兽来了,你先走吧。”
说完,慕凌直欲起身,不料眼前人竟顺势攥紧了她的腕,将她重新按回石壁底下。
“慌什么,它们找不到你。”
池郁沉声说着,忽然自指尖弹出一滴血珠,疾速射向洞口。
血雾纷散,化于无形。
半晌过去,数十只等阶不一的戾兽猩红着眼冲入林间,察觉那道气息已经消失不见,顿时暴躁地嘶吼起来。
慕凌远远听着那些刺耳的嘶吼声,眉心紧蹙:“它们都是冲着我来的,迟早会找到这里,要不你还是……”
“你是怕这些东西,还是想撇开我?”
池郁反望向她,眸眼黑沉得似要滴出墨来。
“你想多了。”
慕凌垂眸避开这话题。
池郁却深深凝望着她,半威胁半戏谑地勾了勾嘴角。
“想撇开也来不及了,谁让你先招惹我的。”
“……”
慕凌选择沉默。
这时外面的戾兽也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俱都压低了嘶吼声,忌惮地退了去。
沉寂的气氛里,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明目张胆地看着对方,一个低垂着头。
慕凌出神间,视线触及他臂间外露的伤痕,不禁再一次想起这人在兽口底下沉着脸护住她的情景。
她眼神微愰,忍不住问出两世都没能来得及问出口的疑惑——
“为什么要救我?”
“……”
池郁盯着她的目光一顿,忽地倾身过来,哑声哂笑。
“——老子看上你了,不行么?”
话音一落,他低下头,唇舌暧-昧地舔了舔她温软的脸。
末了,勾起餍足的笑。
“甜。”
“……”
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少年极近地挨着她,黑眸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灼热的呼吸仿佛星火般,一点一点漫延到彼此的心房里。
就像从前无数个日夜里,他做的那样……
慕凌心神骤乱,霎时闪电般收紧手,急急往后退了退。
似是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可置信,池郁蓦地倾近几分。
“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戾兽都喜欢跟着你么?”
“——”
慕凌豁然抬首,却见他倾身逼近。
“听说过梦魇香么?”
池郁深深凝视着她娇嫩的脸,蓦地压低声。
“梦魇香——戾兽喜欢,我也喜欢。”
“……”
慕凌身形彻底僵住。
恍惚中,那人屡屡啃吻她脖颈,贪婪吸食里面的血液时,也曾贴着她的耳畔餍足地呢喃过类似的字眼。
她微垂下眼,刻意忽略掉他语气中的暧-昧,肃然起身。
“多谢提醒,我该回驻地了。”
“……”
池郁垂眸看着她低垂的脸,眼底划过一抹戏谑。
“怎么回?你确定这梦魇香你能解?”
慕凌闻言身形一顿,心神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梦魇香无色无味,却对戾兽有致命的诱惑力。
而这东西最少也得中阶炼药师才能炼制出来,其药方繁杂到足需数百道秘制香料配制而成,肌肤沾染半点都会顷刻渗入血液里。
以她如今的修为与学识,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出其中异常。
恐怕慕莲儿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故意让人盗走传送令,想要置她于死地!
慕凌咬紧着牙关,匆忙间回想起慕莲儿那日塞到她手心里的储物袋、陈玉等人特意受伤,让她抹上止灵草的种种情景,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她们钻了空子。
只是,前世慕莲儿想要把这东西用在她身上,却因为购药无门,一直没能成功,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快就……
慕凌紧蹙起眉,一时连对方再次倾近了几分都没能注意到,待反应过来时,空气中已经传来一阵浓烈的腐臭味,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
身前,池郁攥着她的腕,将不知何时取出的艳红花瓣利落揉碎,一把抹入她掌间被戾兽划出的细密伤口里。
慕凌闻着这股刺鼻的味道,顿时连思绪都淡了几分,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了缩。
池郁察觉到她的抗拒,瞬时攥紧腕欺近了些,眸眼不善地盯着她:“老子揣了这鬼东西一天,你敢嫌弃试试!”
“……”
慕凌摇了摇头,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先前她只是无意听到慕莲儿母女的对话才知道梦魇香的存在,甚至直到现在才反应到止灵草便是诱发梦魇香的药引,并不知道解法。
池郁对戾兽百般熟悉,想必是早已察觉到不同了吧。
她静默了两息,忽地抬起头来,抽开手轻声道了声谢。
池郁看着她客气疏离的样子,眸眼霎时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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