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禁地,魔雾弥漫,昏暗幽森。
池郁低垂着头,四肢被玄色铁链紧缚着,低沉得看不清情绪。
身前,一袭黑袍隐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你可想清楚了,再不识好歹,可别怪我等心狠!”
“……”
池郁冷声低嗤,动也未动。
一旁侯立着的侍者见状忍不住厉声喝斥:“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些日子若不是有大人在,你以为你能安稳活到现在……”
“行了。”
黑袍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平和。
“三殿下的态度,我想你也看到了,我等琐事缠身,能保你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那位时日已无多,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
说完,黑袍衣摆浮动,转身没入魔雾中。
侍者连忙伏地跪送,直至对方身影消失,才拍着衣摆站起,神情倨傲地走过来。
“不怕告诉你,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替代者,大人怜你身世可怜百般庇护,光是昨日就命我等替你拦了两拨好手,其它人可不这么想。”
他顿了顿,忽而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随手扔下一块留影石。
“恐怕到时你能等得,这位小美人可就,呵……”
“……”
话音落下,留影石忽然投射出道道幻影。
女孩儿清冷单薄,被推着落入刑狱的身影,豁然展现在眼前。
池郁骤而抬首,黑眸盯着女孩儿被强制戴上铁锁脚链,却仍挺直着脊背的逞强模样,蓦然攥紧了拳!
侍者仿佛未看到他面色似的,仍在啧然感叹:“可惜了这么标致的人儿……”
他话还未说完,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力扼住,整个人飞扑着砸落石台。
紧接着,一双铁铸般的手掌沉沉扼住了他的脖颈。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你,放肆!”
侍者挣扎着怒喝,直至血管被箍得爆裂,渐渐被窒息感淹没,面色这才由震怒转为惊惶,煞白着脸颤声开口。
“你,你快放开,人是三皇子下令抓的!”
“庞晏?!”
池郁冷下眉眼,蓦然将手底的人扔开。
嘭然声中,侍者被重重甩倒在地,烟尘四溅。
亲身体会过他的实力,侍者这回没敢再呛声,而是隐忍着爬起,低声告诫:“帝族权势通天,大人肯保你都不错了,怎么可能有闲情管别人,除非……”
“——滚!”
身前忽然传来一声沉戾怒喝,震得他血气翻涌。
侍者晃了晃身,咬牙忍下喉间涌起的腥甜,狼狈转身。
直至出了禁地,他面色这才恢复正常,朝着前方直立的黑影恭敬叩首:“大人,都办妥了。”
“嗯。”
黑袍淡然转身。
侍者犹豫不定地看了他背影一眼。
“那这个人怎么处理,若他还不配合……”
他话音一顿,察觉身前投来的目光骤然转沉,连忙垂头:“属下知道了。”
……
学府府舍,傅宸听着刑狱里拿到的影像,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
听爹娘说,当年慕家满打满算也只是个小家族,直至慕鸿兄弟二人先后迈入五阶行列,后者紧接着又进了苍龙任职,这才迅速壮大起来。
当时连城少有高阶武者,慕家一下子出了两名,本身就是件稀奇事。
故此,慕莲儿特意道出慕家有传承之秘这么一说时,他也真正动了心思。
可如今看来,所谓的传承之秘,或者关键就在慕凌——那个曾被传言称毫无修炼天赋、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身上。
傅宸转动指尖,正沉思着,外边忽然传来禀报声。
“师兄,学府里忽然流传出一则影像,事关莲儿师姐,您看……”
“……”
傅宸略拧起眉,蓦然起身。
学府内,诸人亦在相互传阅着手中的留影石,压低声讨论着什么。
“那天慕莲儿信誓旦旦地说没见过她妹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就是,她在学府都敢扯谎,那在家肯定没少迫害慕凌吧,怪不得慕凌迟迟不敢进学府,直到三阶了才敢过来报名。”
“这慕莲儿也是,吃相也太难看了,霸占人家名额就算了,还想把人送到牢里去,啧啧……”
女学员们低声说着,神情里满是讽意。
平日里慕莲儿仗着与傅师兄亲近,没少对她们摆脸色,那副自诩高贵的模样早就惹了不少人妒恨,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大快人心。
看到慕莲儿推门进来,诸人话音一静,霎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哟,莲儿来啦。”
一名女学员哂笑着站起,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看起来心情不错嘛。”
旁边的同伴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把妹妹送进牢,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霸占人家的东西,心里肯定都乐开花了。”
“幸好我没有这种姐姐,不然我肯定觉都睡不安稳。”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着,目光不善地走了过来。
慕莲儿这一路走来时不时便看到有旁人在朝她指指点点,如今见她俩如此奚落,本能地感到了不妙。
她沉凝下脸,蓦然看向后排。
然而平日里对她百般维护的男学员,今日却忽然齐齐哑了声,唯有王振欲言又止地站了起来,递给她一块留影石:“莲儿,你,你自己看吧。”
“……”
留影石里全然记录着慕凌二人自进山后再到遇到她的影像,虽屏去了声音,时间点却与其余人指证的完全重合。
慕莲儿三两眼看完,强制镇定的面色霎时瓦解,煞白一片。
两名女学员已经走到她跟前,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作为慕家的死对头,好不容易抓到这次机会,她们怎么舍得放过——
“慕莲儿,你不是说没见过你妹妹么,现在怎么哑巴了。”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去找她,故意这么说,然后让她被蒙上杀人的罪名入狱?啧啧,真没想到啊……”
两人越说越觉得有理。
诸人听到这里,望过来的目光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慕莲儿顶-着这些仿佛要扒-光她的眼神,心底一直深藏的隐秘心思猝不及防就被搬到了阳光底下,不禁惊惧得直发抖。
“不,不是这样的……”
明明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被谴责被鄙夷的应该是慕凌那个贱人才对,怎么会……
慕凌,是慕凌!
慕莲儿想到这里,心底的怨恨陡然攀升,面色都差点控制不住要扭曲起来。
王振见状忍不住扶住她肩膀:“莲儿,你冷静点。”
只是话音刚落,慕莲儿便仓惶地撞开他直跑出去,直至撞上迎面而来的程义……
“训导师……”
慕莲儿顿住身形,两眼看着他身后肃穆以待的刑狱护卫,霎时煞白着脸,软倒在地……
-
刑狱内,牢门被人自外打开。
江童担忧地扒在栏门处,看到慕凌苍白着脸出来的一刹那,瞬间红了眼眶:“慕凌你没事吧!我都担心死了,幸好……”
江童话音一顿,想起训导师还在后头,连忙止住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慕凌看着她担忧急切的样子,心底一暖,忍不住轻轻拥了她一下。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她转过头,略微躬身,“训导师。”
秦越看着她稍显稚嫩的平静面孔,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不用问他也知道,外面流传的影像必然是慕凌这边放出去的。
而作为她们的训导师,自慕凌被关押以来,他一直没能露面,直到现在才出现在这里,的确不算合格。
因此也能理解,慕凌为什么会拒绝信任学府,反而选择通过舆论这个方式为自己辩白。
但这件事……
秦越沉下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并未多做解释。
“没事了,走吧。”
“是。”
慕凌依言步出刑狱,直至走到门外,才压着声开口:“训导师,不知道池郁怎么样了,他现在能出来么?”
江童跟着点头:“对啊,那个时间点池郁也有在场,已经具备了不在场证明,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
秦越沉默片刻,淡淡摇头。
“池郁的事还得再看看,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闻言顿时齐齐一默。
慕凌看出了秦越的为难,也没多问,只低声请求。
“那我能去看看他么?”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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