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代派的人如果找过来就把这个证据给他们,”我神色冷淡地拿起桌上锋利的小刀折合,然后低头塞进衣袖里扣上,“先代复活?不存在这种荒谬的事情,一切都是GSS的阴谋。”
耳机那头的下属又询问了我一句,我动作一顿,接着拉开抽屉取出手/枪检查,确定没问题后直接上膛别在腰间,“先代不可能死于暗杀,不过是GSS为了引起港黑内乱而散播的谣言。”
“他们要是继续闹腾的话就是蓄意挑起战争,有谋反篡位之心,一并上交给首领处理掉。”
太宰推开房门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屋内正在全副武装准备战斗的我。
我注意到哥哥的目光,抬眸瞥了他一眼,最后和下属交代一句,“派人严密监视‘羊’的动向,近期他们应该会有什么行动,回来后把结果上报给我。”
我挂断电话。
“千洛,你要出发了吗?”哥哥微微笑着向我走来,站定在我面前,伸手帮我把散开的头发拨到身后。
我轻轻点头,神情温和地抬起手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哥哥,我很快就会结束这件事回来的,在此期间我给你安排的守卫不要再甩开他们了。”
太宰眨了眨眼,然后上前一步将我抱入怀里,侧过脸蹭着我的脖颈,蓬松柔软的头发滑过肌肤带来丝丝的痒意。
“千洛,既然你要离开,那么在临行前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他凑近我的耳边悄声请求着,呼出的热气洒到我小巧的耳垂上,顿时让我感到了一阵不自在地撇开脸。
“什么事?”我微蹙起眉,忍着那股莫名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奇怪感觉问道。
“这场战斗,你不要参加好不好?”哥哥轻声地对我说出了他的请求,“作为交换,我会代替你去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哥哥?”我立即拒绝了他,语气坚决不容反抗,“不可能,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去的。”
“是吗?果然不会同意啊。”太宰叹了口气,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失望,随即他松开我后退一步,注视我的眼神里充满遗憾。
“虽然我不想违逆千洛你的话,但很可惜的是,这次不行呢。”
太宰慢条斯理地伸手进大衣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当着我的面慢悠悠地打开,然后对着我举起,微笑地望向我,“这一次,千洛你可要无条件地服从我的命令哦。”
那是——银之神谕。
“你怎么会——”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藏有这张手牌的我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首领他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答应过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我一咬牙,愤怒地捏紧了拳头。
“别生气嘛,千洛。”
哥哥向我压低了手掌语气柔和地安抚道,“虽然确实是森先生的错吧,不过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意志存在啊,我并不是完全被胁迫的。”
“闭嘴!”我压抑不住怒火,动作粗暴地扯过他的衣领冲着他低吼,“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有多危险?!就凭你那个差劲的身手你是想找死吗?!”
“我当然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太宰并不在乎我揪住他的领口勒得他脖子生疼,而是表情淡淡地向我解释,“既然先代的死亡因我而起,他的复活也当由我结束。作为一个合格的见证人,这点素养还是要具备的呢。”
“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确实是很无聊的原因,无聊到我直想打哈欠,但我仍然要去做,因为……”
哥哥打断我的话,凝视我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温顺起来,他抬起手抚向我的脸颊,轻声地回答了我,“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啊,千洛。”
……所以我不会让你去见他的。
“那不是你的错,”他再一次地将我拥入怀中,阖上眼拍打着我的后背,声音平和地说着,“所以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一切的罪责。”
“我会让本应待在地狱里的人,重新回到地狱中去。”
太宰睁开眼,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那双茶褐色的瞳仁里,漆黑如深渊,让人一眼望不见底,冰冷得刺骨。
“……”我沉默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能把自己更深地埋入他怀里。
——像是惧怕着外面的凶险而躲藏在温暖舒适的巢穴里不愿离开的白兔。
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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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太宰也在这里?”中也很是诧异地打量了一番站在我身旁的太宰,然后扭过头看我表情疑惑地问,“不是说他不参与吗?”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不能加入战场而是待在后方支援,会由哥哥来代替我协同你进攻。”
我头疼地揉捏太阳穴,身心俱感疲惫,“他的异能是【人间失格】,可以将所有异能都无效化,而且在制定作战计划这方面上我远不如他。”
“嘛,就是这样,请多多指教啦,小不点君。”哥哥笑眯眯地向中也挥手。
中也没有理他,只是皱起眉头神情担忧地看着我,“千洛,你还好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强打起精神不让友人为自己担心,我牵过哥哥的手,态度变得认真起来,“中也,就拜托你了。”
“啊,放心吧,”中也点头,望向我的眼神沉着而坚定,声音沉稳地对我许下诺言,“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
以防兰堂怀疑从而撤离,我并没有叫人在造船所里装上任何的监控摄像头,而且一旦亚空间展开,那些摄像头也无法发挥效果。
所以我只能坐在指挥室,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焦心地等待结果。
……说实话,这感觉很不好。
我面朝下属布置任务,在兰堂异能发动后迅速地封锁现场设置陷阱,以防哥哥和中也失败后兰堂成功逃脱。
——我将成为这最后一道防线。
但是在我等候的途中,收到信息的助理快步赶到我身边将情报人员传过来的消息告知了我。
“‘羊’的高层和GSS的人进行接触了?”我脸色一沉,“他们这是要放弃中也了吗?”
……如果是联合的话,那么“羊”能够给出的筹码,就是中也的性命了,打算利用中也对同伴的不设防来袭击他吗?
……真是自取灭亡。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呢?”我有些想不明白,直觉自己漏掉了哪些关键因素。
于是我开始从头梳理,回想起外界流传甚广的重力使加入港黑的谣言,以及昨天“羊”的成员竟然精准找到我们的所在位置,最后是哥哥那副略显期待的奇怪表现……好的,破案了。
“就不能少惹点事吗?”无奈地撑住额头,我叹了口气,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千洛大人,要不要阻拦他们的合作呢?”助理问。
“不需要,这件事我会亲自跟中也说的。”我抬起眼眸,表情逐渐冷漠,“至于‘羊’,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让他们也尝尝这股被背叛被抛弃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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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中也猛地扯过太宰的衣领向后拖去。
银色的闪光,将刚才太宰脖子停留的地方斩成两段,镰刀的前端勾住了他衣服的一部分,带着血的飞沫划过。
“就算早早地预料到,但果然还是让人觉得烦躁啊。”
中也咬紧了牙,手里还紧紧地拽住太宰的后领,警惕的目光死死盯住站在那里的兰堂和先代,压低了声音询问他的伤势,“喂,太宰,还能继续吧?”
“唔……要感谢千洛给我做的准备呢。”太宰捂住胸前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是划破了点皮而已。”
“那就好,”中也顿时松了口气,“我可是答应过千洛要把你安全带回去的,我才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违约。”
“恩?所以说你以后条件允许的话就会违背和千洛的约定吗?”太宰瞟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啊你这个混蛋!”
“原来是因为千洛小姐吗?”兰堂的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表情,“难怪你们对我的异能以及作战方式很熟悉,是千洛小姐收集到的情报吧?毕竟我那个时候失忆,而战斗的本能依旧存在。”
“但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先代复活是因为我的异能?”他对这点真的很好奇,“我以前从来没有显露出来过吧?”
“这个嘛……当然也是千洛的功劳啊,”太宰微笑着说,“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啊……那个丫头,我还记得她。”先代沙哑的声音响起,“原本只是看中了她的异能,没想到她能发挥出的作用远比那更大,只可惜不太听话。”
“千洛已经不需要听从你的命令了,先代。”太宰轻笑,注视老人的眼神里却不带有一丝感情波动,“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张粘在异能上的废纸,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罢了。”
“果然,从很久以前起,我就一直抱有这种想法。”兰堂像是看出了什么一样面露感慨,“千洛小姐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吧,太宰君。”
“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太宰淡淡地承认了,“在这个空洞又虚无的腐朽世界里,值得延长痛苦的生命去追求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但即便是这样无可救药的我,也依旧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拥有沉浸在美梦中的权利。”
他轻轻地笑了。
“千洛就是我不愿醒来的梦境。”
“……”中也复杂地看着他。
“是这样吗?竟然是这样的感情吗?”兰堂叹息着,为面前这个不知何谓是生的可怜少年而感到惋惜,“千洛小姐是你的梦啊……”
“太宰君,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杀死你……杀死千洛小姐最重要的家人,”他充满了歉意地望着太宰,“但是我想要避免与曾经的同伴敌对的场面,所以对不起,请你和中也君一起死吧。”
“还真是会说大话啊,你。”
中也的嘴角扬起一个肆意的笑容,“我早就说过的吧?我要把这家伙给完好无损地带出去,为此——”
他向前方飞了出去。
“不管是异能还是别的东西,都别想阻拦我啊——”
深红的空间波爆裂,中也双手叩击地面,利用反作用力向空中跳跃。
“很愉悦啊——久违地用双手战斗——”
笑声响起的同时,中也踩在空中,随即倾注了浑身力气,如同陨石降落般的飞踢,精确地瞄准了下方兰堂的心脏。
深红的冲击贯穿空间。
兰堂瞬间举起双腕,将凝缩的空间展开抵挡住了这一击,过大的冲力让他踩碎了地面,出现放射状的龟裂纹。
“趁现在,太宰!”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以中也引人注目的攻击为掩护,太宰如影子一般接近了兰堂。
然而就在太宰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兰堂的那一刻,黑色死神的身姿显现而出。
“该是你死去的时候了,小鬼。”
银色的镰刀落下。
但是太宰没有移开视线,仍旧平静地注视落下的利刃,仿佛确定它绝对不会斩下一般。
而事实就是——它停下了。
“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中也跳在空中喊道,“这都被你预料到了!”
先代的镰刀被中也的骑手服捆住。
以重力控制着从半空投来的夹克衫缠住镰刀的根部,封住了它的动作。
顺应重量,镰刀被夹克衫击飞。
“死人就该回到死人该去的地方!”
中也的重拳向先代砸下,一拳一拳堪比灼热发亮的陨石,狠狠地击溃了先代那非人的身躯。
他抓住先代的脸,黑色的重力涌起,一个旋身将先代的身体猛地撞上地面,压碎他全身的骨骼。
“太宰!”中也放声叫道。
“不用你说!”
太宰急速奔跑起来,右手握成拳头向兰堂迫近。
他的瞳孔中充盈着雨过天晴般的澄净,那是只有决心活下去的人才会持有的,属于天空的光辉。
***
中也拔出了镰刀,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溢出,周围浮游着的石子失去力量一个接一个地掉落在地上。
侵入气管的血液从兰堂的嘴里满溢而出,滴落在自己的积血中,与之混合,发出“嘀嗒”的响声。
那很明显——是致命伤。
亚空间消失了,青空向外延展。
在成为废墟一样的造船厂里,兰堂脱力地倒了下去。
“是吗……保尔,是吗……你……”
“兰堂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太宰神情平静地望着他,“如果还有遗憾,我们会在能做到的范围内——”
“不……没有了……”兰堂睁开无力的双眼,那里的光芒正逐渐消失,“我想起来了,亲友的……保尔的临终。”
“在那个绝境里……他背叛了我,背叛了祖国……打算从背后杀了我……”
兰堂试图撑起双手,却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再次没入自己流出的积血中。
“堪堪躲过攻击的我……和他展开死战……最终亲手……亲手杀死了他……”
他躺在血泊中,仰面翻身,澄澈的眼眸望向中也。
“中也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活下去。”
似是耳语般,兰堂说道。
“事到如今,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已经无法知晓了……”兰堂喘息着,“但是你……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
“毕竟所有人类,所有人生……都不过是物质世界的美丽装饰而已……”
中也和太宰,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
两人从他的话语中汲取到了什么十分沉重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听漏的东西。
“不可思议……一点都不冷……”兰堂轻轻地微笑着,“理应是那么寒冷的世界……保尔,你也感觉到这份温暖了吗?”
兰堂的手,落在鲜血中。
一时响起的血滴跳动的声音,最终又恢复了宁静。
可是也有无法恢复到原样的东西,男人这具已不会再感到冰冷的躯体。
以及,始终站立在这里,看着男人这具躯体的,两个少年的心。
***
“结果给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嘛,大叔。”中也“啧”了一声,“拜你所赐,又要重新调查了。”
“是呢,这一次又没能成功死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太宰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着,脸上却找不出一丝感到可惜的痕迹。
“哥哥——中也——”
远远的,少女清脆急促的嗓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并逐渐靠近。
太宰耸了耸肩,转过身双手抱住脑袋,慢悠悠地朝快速往这边赶来的少女走去,“啊——好累,回去后让千洛奖励我一顿蟹肉大餐吧。”
“千洛也很累的好不好?不会自己动手吗你?”中也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我说你,该从幼稚园毕业了吧?”
“反正我总比区区一条蛞蝓的你要成熟就是了。”
“你想死吗?!臭青花鱼!”
……
夕阳西下,两个少年吵吵嚷嚷地闹腾着,并肩向等在不远处的少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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