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和伊枫的洽谈很成功。
虽然先前双方都有些矛盾,但经过一番礼尚往来之后这点小摩擦很快就得到解决,二人握手言和并迅速地敲定了接下来的合作,正式建立同盟关系。
“可惜伊枫先生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否则我就可以自荐为导游,带您与林依小姐一起领略这横滨风光了呢。”森鸥外为此感到了些许遗憾地叹道。
“确实有些可惜。”伊枫亦是面露惋惜之色,“倘若能有森先生和爱丽丝小姐两位的陪伴,想必这趟横滨之旅也不会再如往常那般无趣了吧。”
“哎呀,没想到我能得到伊枫先生如此高的评价,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呢。”
“请不要妄自菲薄,虽然我这人缺点很多,但诚实可是我唯一的优点啊。”
……
“大人的世界里,谎言和虚伪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太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大人互相商业吹捧的场面,莫名地感觉有点嫌弃,“明明都是一路货色。”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就向站在身侧的我解释,“不过千洛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千洛的话,绝对不会变成像他们那样糟糕的大人的!”
我:“……我懂,你不用特意解释。”
——你自己分明也是其中一员,就不要把自己摘出去然后吐槽他们了吧?
“千洛?!”哥哥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对方心里的形象竟然是这样的……这怎么行?!
“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呢?”太宰委屈巴拉地揪住我的衣角,表现得仿佛被我伤透了心似的难过不已,“千洛你相信我,我绝对是属于你这边的人。”
我:“……哦,当然。”
——不,你不是,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觉得我的人缘比你要好很多。
林依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总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这个太宰治对千洛未免也太亲昵了吧?等等,他该不会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做的吧?
就在林依纠结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伊枫已经和森鸥外说完话朝她走了过来,欲要带她离开。
他牵起林依的手,面色冷淡地经过我身旁,没有去看恋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也没有回头特意叮嘱我什么。
——兄妹二人,形同陌路。
但是……
“我会等你。”
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一阵风透过了一丝细小的窗缝轻柔地抚上我的肩膀。
“别让我等太久了。”
像是树叶从枝头落下,在空中轻飘飘地打了个转,然后又随风飘向了我。
“……”
我留在了原地,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消失在我的眼前。
“千洛……”
哥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双手牢牢地圈住我的腰肢,随后侧脸轻轻磨蹭着我的脖颈,软软的头发搔挠过那寸细腻的肌肤,带来轻微的痒意。
……我会一直在这里,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陪伴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还有我……
他再次搂紧了我,两个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好似他想要传达给我的情感,全部都融入到了这一个怀抱之中。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低头拍拍他横在我腰间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我没事,真的。”我转过身,瞧着哥哥脸上担忧的表情,眼神不知不觉地柔软了下来,“别担心。”
“千洛……”太宰凑过来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望向我的茶褐色眸子里,像是含了水一样的湿润,宛如一只迷路的小羔羊那般惹人怜惜,“真的没事吗?”
“嗯。”我牵过他的手,又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温和,“等我处理完最后一点公文,再和首领汇报完今天的工作后,我们就回家吧。”
“好。”
太宰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反对。
看着哥哥这副温顺服帖得让人省心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随即揉了把他那头蓬松的黑发,然后发现手感不错,于是没能忍住又摸了一下。
太宰眨了眨眼,接着便乖乖地俯下了头任由我触摸,即使我弄乱了他的发型也不在意,反倒是他被对方轻柔的力道给摸得舒服地眯起了眼。
周围经过的下属看见这对兄妹之间的温馨一幕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谁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于是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彼此,互相拥抱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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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下雨了呢。”
我看了眼外边阴沉的天空,举起手中的晾衣杆将头顶干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收下来,哥哥就站在旁边帮我把收起来的衣服抱在怀里打算拿回房间叠好。
“是这样呢。”
太宰附和了我一句,然而他的视线却没有投向不远处的天空,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目光专注地看着我柔和的侧脸。
“下雨天睡觉最舒服了。”我把最后一件干衣服收下来抱在怀里,随手将晾衣杆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扭过头笑着对哥哥说,“每次我都会睡得很沉呢。”
太宰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凝重起来陷入沉思,似乎是在脑内策划着什么可能会危害到社会安全的恐怖事件,“那看来只能进行人工降雨了……”
我:“……不,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可千万别给我当真去惹事啊!
“千洛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威胁社会安全的事情呢?”哥哥十分无辜地朝我眨了眨眼,“要知道我可是一位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啊。”
我:“……是吗?那可真是太棒了。”
——瞎扯什么呀,你一个黑手党好意思说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吗?
太宰瞧着对方这副“想吐槽但又怕他因此闹腾起来而吵得她头疼,所以只能把吐槽默默憋回心底”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觉得千洛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
他移开视线,眼神逐渐冷淡下来。
“怎么了?”我敏锐地察觉到哥哥内心变化的微妙情绪,“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太宰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先催促我回房间,以免待会外边下雨会淋到我,要是感冒那就不好了。
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哥哥,听了他的话先回房间,但却是三步一回头,非常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阳台,最后弄得太宰只能无可奈何地陪我回了房间。
“是不能和我说的事情吗?”
我坐在床边,有些无所适从地偏过头看着身侧正在叠衣服的哥哥,空着的双手无处安放,只好搭在了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弯曲起来。
“当然不是,我不会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隐瞒千洛你的。”
太宰抖了抖衣服又重新铺到床面上折叠起袖子,闻言侧过脸望向我,神情温柔地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怔住了。
……虽然哥哥以前也经常这么说,可是这一次,感觉好像和之前说的那些,言语中包含的意义不太一样啊……
“别想太多了,千洛。”
哥哥伸手别过我颊边的头发,目光温和地注视我,“有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不用在意的。”
“嗯……”
我犹豫了一下,但是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定,明白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干脆就顺从他的心意不过问了。
太宰微微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好乖啊。
“说起来,千洛你回去中国以后,会跟以前的朋友见面吗?”努力忍耐住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太宰轻咳一声放下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比如青梅竹马什么的……肯定有的吧?”
“恩?”我还没有从先前的思绪中完全挣脱出来,听见他的问话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哪个?”
太宰:“……”
——原来还不止一个吗?!
“啊……你说青梅竹马吗?”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摇了摇头回答他,“我不会的,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没必要再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可是,千洛你其实是很想再见他们一面的吧?”太宰轻声地说了一句。
“见或不见,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
“与我重逢,终归会害了他们。”
“千洛……”
哥哥略显无措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我,只能凑过来挨近我,然后将我抱入怀中小心地蹭了蹭我。
“我没事。”我感到很无奈,“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哥哥你这样做会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易碎品啊。”
“如果真的是易碎品就好了……”太宰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同时悄悄地搂紧了我的腰,“那样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恩?”我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没有听清哥哥刚刚说的话。
“没什么。”太宰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和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那要是他们当中有谁找上了你呢?千洛你会去赴约吗?”
“不可能的吧,他们又不知道我在横滨……等等。”我突然顿住了,其他人不行,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找到我这种事是轻而易举,“你是说……费佳哥?”
“……费佳哥?”太宰面露困惑,“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吗?能力很强?千洛你似乎很信任他的样子啊。”
……那只讨厌的死老鼠,在千洛心里的地位居然这么高吗?
“费佳哥一向比我聪明厉害,要是他想找我的话肯定能找到。”我捏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实讲,他在我心中差不多是无所不能的代表了。”
“!!!”
太宰顿时警觉,果断地将那只下水沟里的老鼠划入必死名单,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内思考要如何把人给毁尸灭迹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突然打了个响指,朝哥哥投下一枚惊天地雷,“费佳哥和我好像还是指腹为婚呢。”
“不可能!!!”
太宰整个人瞬间就炸了。
“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猛地跳起就按住我的肩膀态度激烈地嚷了起来,“那只死老鼠究竟有什么好的?!”
“千洛你一定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世上就是有人会专门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欺骗单纯无知的女孩!”哥哥苦口婆心地劝着我,“千洛你就是太单纯了啊,所以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呀!”
——既然连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种人都可以的话,凭什么他就不可以啊?!
我……我有点被吓到了。
“呃……这只是家长之间的玩笑啦,算不上数的。”我抬手挠了挠脸,有些讷讷地说道,“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喜欢环游世界,所以结识了很多朋友,费佳哥的母亲就是她其中一个闺蜜啊。”
太宰根本就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心底最在意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他可以的话,为什么我不行?!”
“千洛你回答我啊!”
……
我:“……哎?”
——不是,你怎么不听我解释呢?不都说了没这回事的吗?!
“千洛你说呀!”
太宰抿直了嘴,眼底仍然带有几分强烈的不甘,以及满满的委屈。
他执着地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恩……”我的目光忍不住向旁游移,结果被对方用双手捧住了脸给强行地把视线扳了回来。
见实在是躲不过去这道送命题,没有办法,我只好老实说了。
“其实我喜欢乖巧听话还不会给我惹麻烦的。”
“……”
太宰沉默了一下,随即又指着自己疑惑地问道,“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我:“……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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