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也是鬼迷了心窍, 挨了这一巴掌, 不气反笑, 一面动手动脚,一面在嘴中胡言乱语, 道:“你且省省吧,就你这力气, 倒还不如干脆亲咱家一口, 更能要咱家的命。若是你乖乖与咱家睡上一宿, 明儿早上,咱家亲手将这条命送给你, 也是甘心情愿!牡丹花下死, 咱家做鬼也风流!”
洛金玉:“……”
他能被沈无疾气死, 急忙挣扎一番。
好容易,他险险挣开,就就朝门口逃去, 却没跑两步,就被沈无疾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扛米似的,轻轻松松地将人扛在肩上,仿佛土匪抢了亲,接着就耀武扬威的朝内室走去。
洛金玉挣扎着大声骂道:“沈无疾你这个混账!放开我!混账!”
“骂,接着骂,怎么,不记得以前是怎么骂我的了?”沈无疾冷笑道, “怎么今晚骂来骂去就只有一句‘混账’?以往你骂我的花样可多得很,都忘了?”
洛金玉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了。
洛金玉如今视沈无疾如恩人,这些时日来对沈无疾逐渐改观,心中生出了许多的亲近暖意,哪怕沈无疾性情是阴晴不定了些,却也不觉得什么。
可现在沈无疾乍一翻脸,洛金玉都懵了。
他本就不擅于骂人,以往“骂人”皆是有理有据,以事陈言,不过是言辞犀利,且句句在理,令人无话可说,因此才仿若被骂,若真说起寻常直接的粗言秽语,洛金玉哪里会?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混账”。
沈无疾道:“咱家教你,你还能骂咱家阉奴!你以往就是这么骂的!”
洛金玉却并不想再对沈无疾说这二字,此时又气又急,险些要骂出口,终究生生忍住,只是竭力挣扎着,不断骂他“混账”。
沈无疾是习武之人,丝毫不拿洛金玉那软绵绵的挣扎当回事儿,反而将人往床上一扔,露出邪妄得意的笑,像看猎物似的看洛金玉:“咱家说了,咱家看上你了,你就绝跑不了!”
可洛金玉却没再理他,也不再骂他,而是背对着他,蜷缩着侧卧在那,许久没有动作。
沈无疾一怔,问:“怎么,认命了?早这样,又何必闹一场?”又哄道,“你识趣些,别说金山银山给你搬来,就是刀山火海,咱家也为你下得,只要你听话,和咱家好……金玉?洛金玉?”
洛金玉仍然没有动作,只是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沈无疾察觉不对,忙去扒拉他:“怎么了?你说句话!”
好容易等沈无疾将洛金玉扒拉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你手究竟怎么了!你说话!”
只见洛金玉面色如纸,死死地咬着嘴唇,将泛白的嘴唇中端活生生咬出了血色,一只手抱着另一只胳膊,冷汗涔涔,微微颤抖。
沈无疾忙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拼命推开。
“你别乱动!”沈无疾叫道。
“滚!”洛金玉忍无可忍地嘶声道,“沈无疾你这混账!滚!”
沈无疾急得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我混帐,我无耻,我王八蛋,你先别乱动,胳膊怎么了?是否刚压着了?我看看——”
“滚!”洛金玉尖声骂道,眼中通红,豆大的泪珠滚了出来。
他亦是憋到了极致,否则怎会轻易落泪。
洛金玉生来就心气儿高,兼之单纯,如今家破人亡,本就心情哀切,好容易相信了沈无疾是可信赖之人,刚要以为知己,就遭遇这等巨变,且还是如此荒谬孟浪的不轨之举,这叫洛金玉如何不越发恼怒,而恼怒中更多又是委屈。
沈无疾见到洛金玉这样狼狈的样子,有什么混账欲|火也被一桶凉水浇了个干净。他心中抽痛,反手又抽了自己一巴掌:“抱歉,金玉,我——”
“滚!”洛金玉吼道。
“金玉——”
“滚!”
沈无疾:“……”
正当沈无疾不知所措时,西风终于破门而入,慌忙把他推开,急急道:“公子别怕,别乱动,别又压伤了胳膊,先冷静些。”
沈无疾猝不及防被西风推了个踉跄,有些懵,定睛一看,下意识怒道:“你好大的胆——”
“出去!公子此刻不想见你!”西风比他的声音更大。
沈无疾:“……”
好啊!这是要造反了!?
西风回头拼死朝沈无疾挤眉弄眼,嘴上怒道:“你!出!去!啊!叫!大!夫!”
沈无疾却并不领情,看一眼洛金玉,骂道:“他胳膊脱臼了,咱家给他接上便是,还等什么大夫,你让开!”
西风还未说话,洛金玉便嘶声骂道:“我死也不让你碰我!沈无疾你滚!”
沈无疾:“……”
西风也要被沈无疾气死了,咬着牙道:“去!叫!大!夫!别拖了!”
沈无疾:“……”
他只好也一咬牙,忍辱负重地转身朝外跑,一面大声道,“都死了吗!?去请曹御医来!腿若留着没用,就全砍了!一群混帐!”
候在院外的小厮一听,急忙就往府外跑着去请曹御医了。
见小厮去请御医了,沈无疾又回头去看洛金玉。
可他怕刺激到洛金玉,一时不敢进屋,只好焦急地等在门口,时不时偷偷探头,往里面张望。
屋里,西风正打湿面巾,拧干了给洛金玉擦满脸的汗。
面对西风,洛金玉冷静下来,不似刚刚激动,却也究竟心中有火。
他沉默地坐在床沿上,抱着胳膊,忍着疼痛,侧过脸去,不让西风碰自己。
西风顿时便知,自己这是□□娘迁怒了。
干娘生这样大的气,也是理所应当。
干爹他干的是什么事儿啊!
而自己,当时站在门外,却并没有及时阻止。
那时西风听得明明白白,想要出个声儿阻止,却被猪油蒙了心。
论起远近亲疏,究竟还是和他干爹更亲。
心想着,若能叫干爹得偿心愿了也好,干爹那么痴心情长的,又是那么有本事的人,模样也再好看不过,洛金玉其实也不亏……
一时犹豫,西风便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直到事态大大不妙,他才终于闯进来。
西风心中愧疚,不敢多话,讪讪地退到一边,一时看看眉目冷冽的洛金玉,一时看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他干爹,究竟还是个孩子,平时再多的机灵,如今一慌,也使不上了。
沈无疾鬼鬼祟祟地探着头看房里的洛金玉,见这人脸都白了,满头的汗,仍忍着痛一声不吭,顿时心疼得要命,忍不住柔声劝说:“好金玉,你若痛,就叫出来,叫出来,些许就没那么痛了……”
“滚!”沈无疾一开口,洛金玉就不冷静也不沉默了,他红着眼睛,嘶声骂道,“沈无疾你无耻混账!”
沈无疾腆着脸笑道:“是,咱家是无耻混账,你说得对。你若这样舒坦些,便这样骂吧。你若不太会骂人,咱家还能教你,也别翻来覆去的这两句,说着嘴累,还不痛不痒……”
“滚!”
“……”目睹此情此状,西风几乎窒息,他不得不苦苦哀求道,“干爹,您闭嘴吧。”
我真心害怕干娘被您给活活气死!
作孽!
见西风都快哭出来了,洛金玉更是自个儿说句话就骂句滚,沈无疾只得悻悻然地闭了嘴,却不肯离去,仍扒着门框,探着头,朝着洛金玉讪笑谄媚,脸上的肉都笑酸了。
曹御医家离沈府不远,他很快就步履匆匆地赶来了,老远便见着了这位平日里矜持高傲的沈公公此刻正贼眉鼠眼、弓着身子扒门的模样,一时间眼熟得很,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哦!
兄长被嫂子赶出房门时,便是这样子扒门的。
曹御医默然叹息,再度为自个儿的前程担忧。
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曹御医眼瞅着洛金玉昏了头,竟自个儿一头撞进了沈府这个火坑,落得沈公公手中,想必是有进无出。如此,沈公公说不定哪日里便要那啥。
可沈公公又没法子那啥。
少不了,便要寻着自个儿这御医来无理取闹。
因此,曹御医很是自觉地及早问过父亲,这世间可有令宦官回阳之法。
若有,他索性早些做准备。
父亲当即便断然道:“绝无此法。”
当时,曹御医心中一凉,顿觉前路无光,甚至已见到了自己被东厂锦衣卫抓去严刑拷打的一幕。
父亲缓了缓,却又道:“凡人自然没有回阳之术,可天地自有造化,倒也并非没有宦官回阳的例子。”
曹御医眼中一亮,忙诚心请教。
父亲皱眉道:“我也是听你祖父说过,前朝有个宦奴,因是极其年幼时净的身,后来年岁逐增,竟让他又玉|茎重生了。”
曹御医思忖道:“这倒也说得过去……那之后呢?”
父亲面无表情道:“之后被人发现了,拉去再净,大喜大悲之下,不久郁郁辞世。”
曹御医:“……”
他讶异道,“如此难得的医例,为何没有留下来好好考究一番?”
父亲理所当然道:“考究这个作什么,生怕那些宦官的心思不够多吗?”
曹御医正要争辩,却被他父亲瞪了一眼。
他父亲向来不喜宦官,尤其看不惯小儿子和沈无疾交好,令他在同僚中总觉得有些背脊受刺,只是他平日里不敢显露罢了。
如今逮着机会,他便压低声音说这不肖子几句:“为宦者多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今儿见你身上有利可图,便与你谈笑风声,明儿若你轻易犯了他的忌讳,翻脸便不认人,你这混小子,少与之来往,污了自个儿的门楣,连带着你爹也被人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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