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孵化了这块千年的顽石, 哄得骗得他开了花, 如今推脱一几下, 花又要枯萎了,也不知会不会再开。想到这里, 沈无疾左右为难,张嘴正要说几句转圜的话, 拖延一下时间, 又听洛金玉道:“那就, 只先定亲,如何?我尽快想法备齐礼——”
沈无疾一颗心七上八下, 大喜大悲, 觉得自个儿一条命就要搁在这了, 再等不了,迫不及待地嚷嚷道:“咱家有钱!”
洛金玉为难道:“可是,我……”他免不了有些固执之处, 仍觉得自己该出礼。
沈无疾心道,就你这呆样, 也不知道你究竟要备些什么礼,也不知道你啥时候能备齐礼,倘若你礼眼看就要备好,咱家却已经急死了,可不就便宜喻皎皎或那不知道哪儿来的男男女女?!他们想得到美!
他这么一想,越发着急,抢着道:“何方舟有钱!展清水有钱!让他们借给你!借多少都行, 反正他们有钱也没处儿花,要那么多干什么!又讨不着媳妇儿,吃饱自个儿全家不饿的光棍!”
洛金玉:“……”
沈公公将一把算盘打得啪啪响,飞速道:“你不要怕,觉得咱家值多少,你尽管借多少,咱家绝不拦着你,也不让你不还,你且放心!待你我成亲后,咱家的就是你的,咱家比他俩有钱多了,届时你尽管连利息一并还他俩,绝不亏了礼!还他们十成息!二十成!咱家有的是钱!”
洛金玉:“………………”
但凡头脑还留有三分清明的人,都会觉得沈无疾这把算盘乱七八糟,洛金玉越发愧疚:“怎有你这样的说法……”
沈无疾却反而怕洛金玉反悔了。他只道自己反正是个不要脸的阉贼,讲什么道义,做什么君子?心一横,牙一咬,将人贪了再说!再不然,自个儿不贪,就这呆愣的小羊羔,出门也要被别的大尾巴狼给叼走!
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洛金玉,急促道:“咱家说有,就是有。你难道又要反悔了?婚姻大事,提是你提的,如今你又要反悔,咱家的名节不要了吗?”他怕洛金玉反悔,怕得胡言乱语起来,“你这样,咱家的名节就坏了,再没人愿意结亲了,你这样可太坏了!咱家只能悬梁自尽了!”
洛金玉:“……”
他猝不及防被这人紧紧抱住,又见片刻前还在严词拒绝的人忽然态度大回转,先是惊吓了一跳,随即面皮发烫,本能挣扎,“你先松手……”
沈无疾见他挣扎,听他说这话,越发慌张,仓促间也不知怎么的,脑子昏昏沉沉,像个傻子似的,只知一个劲儿嚷嚷:“不放!你坏了咱家名节,你还想跑?你天大的面子!”
洛金玉耳热道:“你、你小点声,别胡言乱语,我……”
“怎么,你怕别人知道你始乱终弃?”沈无疾无理取闹,声音越发大,威胁道,“你越是怕,咱家声儿越大!你若反悔,咱家就出门去大街上嚷嚷,好叫人都知道,你始乱终弃,有始无终,你……你薄情寡幸,你……你这陈世美!你这李甲!你这薛平贵!”
“……”这都什么和什么?洛金玉哭笑不得,“我又没说反悔,你又闹些什么?”
沈无疾这才冷静下来,搂着人,低头紧张地问:“你不反悔?”
“本就是我向你再三求亲,为何又要反悔?”洛金玉恳切道,“我只是觉得,我身无长物……”
“嗳!”沈无疾急忙打断他的话,道,“都是夫妻了,自然不分你的我的,你若纠结这些个,倒是落了俗套!”
洛金玉觉得他这话也很有道理,可是仍惭愧,想来想去,虽不过于扭捏纠结,却依旧还是认认真真道:“我今日贫苦,来日恐怕也难有大富大贵时候,但我必定待你专一温柔,与你相敬如宾,尽我所能,叫你开心。”
“开心!开心!”沈无疾语无伦次道,“咱家都要开心死了,什么大富大贵……说这些俗话……”他激动得都要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忽然略屈了屈膝,原地抱住洛金玉的大腿,将人硬生生抱离了地面,高声“嗷嗷”地叫了起来。
洛金玉再度被他惊吓到,急忙抱住他的脑袋,又怕仓促碰伤了他,低声道:“你做什么?放我下去!沈无疾!你——你别叫!好端端学什么狼嚎?让人笑话。”
沈无疾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要学狼嚎,总之就是满腔兴奋无处宣泄,土匪抢着了压寨夫人似的,抱着人在屋里走了几步,好容易恢复些神智,才终于将人放下来。
洛金玉好不容易重新踩到了地面,已是面红耳赤,忍不住就要说沈无疾两句,可刚张嘴,就被沈无疾一口咬住。
洛金玉:“……”
沈无疾咬得并不重,就这么叼住洛金玉的嘴唇,用牙齿轻轻地摩擦。
洛金玉十分之茫然,也不知这是做什么……他想来想去,最终在心中感慨:原来还有这样亲热的?倒、倒是有些奇怪……罢了,我总之是不懂这些事的,沈无疾比我懂多了,我既不懂,就听他的。
这么一决定,洛金玉就待着不动了,任由沈无疾叼着。只是洛金玉的身体难免因拘谨和无措而有些僵硬,神色也生涩,像极了被狼叼住的白兔子。
……
沈无疾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要咬洛金玉,可总之咬也已经咬了,看这呆子懵懵的眼神,大约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为了自己脸面,沈无疾撑着作出一副这很自然的神色,强作镇定地又咬了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松开。
洛金玉欲言又止。他的求知欲令他想问这咬嘴唇是什么说法,毕竟亲嘴他尚且能自个儿想通,可咬嘴唇就有些费解了。
可话到嘴边,洛金玉又不好意思问。在别的事上,他自然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向来坦率真实,不会装模作样。可唯独在这事上,也说不清怎么的,他忍不住有些本能的想要不懂装懂。
于是,洛金玉也强作镇定起来。
两人各自强作镇定了一会儿,沈无疾先忍不住,又凑过去,这回神智清醒多了,绝不咬,而是想要温柔地吻住那比平日里红润许多的嘴唇。这两瓣嘴唇,可真令他又爱又恨,以往说起话来,总要将他气个半死,可夜里梦醒时候,又总惦记着这口吐锦绣的嘴,总念念不忘,总无耻厚颜地对上天发愿:若是能尝上一尝,就是立刻死去也甘心。
不料,这回,洛金玉也神智清醒许多,竟避开了来,拿手挡在两人中间。
沈无疾一怔,心顿时又冰凉一片,急忙厉声质问:“你又反悔了?”
“自然不是,你怎么总觉得我是背信弃义之人?”洛金玉尴尬道,“你虽答应了求亲,可八字刚刚一撇,还是不妥如此亲近,应当待——”
沈无疾打断他的话,道:“今晚就成亲……不,现在就成亲!你说什么聘书迎书,现在就写!”更急切地盯着他问,“写完就能亲了吧?”
“……”洛金玉恼羞道,“你也不必做出这样急色行为!”
“都是夫妻了,急什么色,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自个儿不也刚刚说急着想和咱家亲近吗?这时候又矜持个什么劲,你们读书人真是!嗳!矫情!”沈无疾理直气壮道,“快,你来说,咱家来写,要怎么写那什么……”
“沈无疾!”洛金玉被他半抱半拖地往书桌边拽,忍不住斥道,“你且停下!沈无疾!又胡闹!”
沈无疾这才停下来,犹豫一下,松开了手,无比委屈地看着他,眼眶看着看着就红了,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吸了吸鼻子,肩膀抖了抖,眉头蹙得无比哀怨,忽地背过身去,双手扒住窗栏,“呜”了一声,随即哀哀切切地哭诉:“一直以来就嫌咱家,这也嫌,那也嫌,还骂咱家,让咱家离你远些,好似咱家身上有瘟。也就罢了。忽然又非得要和咱家成亲,咱家不肯,就对咱家死缠烂打,又送花,又说什么婚律什么聘礼……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好听,什么婚后都听咱家的,对咱家百依百顺,绝不看其他人多一眼,什么喻皎皎,什么这个那个,连名儿都不记他们的……自古烈郎怕缠郎,咱家自是怕了你,就从了。可咱家一从,你却又翻脸不认人了,什么百依百顺……这还一个时辰都不到,就亲也不让亲了!那成这劳什子的亲做什么?贪图咱家这座院子吗?”
说着说着,沈无疾来了劲,还感情充沛、抑扬顿挫地诵起了诗,用以谴责这薄情郎,“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洛金玉:“……………………”
他看着沈无疾在那添油加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毕竟,石头也知道,这时候若笑了,今儿大约就收不了场了……
半晌,洛金玉神色复杂地看着还在那碎碎念个不停的沈无疾,默然叹了一声气,放下手,无可奈何地说:“就这一次,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待——”
沈无疾已经火速转身,搂住他,吻上嘴唇,将他“成亲”二字吻回了肚子里。
——管你那么多呢!读书人迂腐得要命!总之你若舍得,倒是动手打咱家啊!你总之打也不舍得打,那咱家还怕你个什么劲?当咱家傻吗?!桀桀桀桀桀……
沈无疾在心中得色猖狂地放声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不愿透露姓名的某师哥说:我看我师弟已经后悔了。
不愿透露姓名的司礼监展某某说:艸。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喻某某(女)说:为什么楼上总要抢我的话?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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