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事儿可多着呢, ”沈无疾冷哼道, “以为咱家爱管你的闲事?哼, 也罢,去做你的睁眼瞎吧!”
展清水皱眉:“你又阴阳怪气的怎么回事?有话直说。”
“别, 可别,咱家就是没事找茬呢。”沈无疾白他一眼。
“……”展清水懒得理他, 重重地“哼”了一声, 气冲冲走了。
沈无疾见他真走了, 急忙起身,追在他身后, 大声道:“届时可别哭着回来找咱家, 咱家可没空搭理你!”
展清水头也不回。
“哼!”沈无疾也重重“哼”了一声, 将衣袖狠狠一甩,自言自语道,“咱家这送上门来的高手你也不知供着……哼哼, 活该你!”
可待他回到座位上,气消了些, 又皱起了眉头,将一碗茶端起来放回去,长叹着暗道:那三人可真是绝了,一个浪子,一个傻子,一个……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何方舟。
想来想去,大约何方舟是个瞎子。
但凡有一只完好的眼睛, 也不至于看上明庐啊!嗐!
……
傍晚,京郊。
这里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庄子,多是断壁残垣,野草倒是茂盛,寻常人路过附近,都会刻意绕路而行。
因为,传说这里闹鬼。
这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乃是几十年前,此处还叫“西郊别院”的时候,曾关押过许多闹事的春闱试子——那些试子说考场舞弊,向官衙讨要说法,却被以闹事论,关在了此处别院。不料,当晚,忽然生了一场离奇大火,将里面几十位试子都活活地烧死了。
“你相信那些传言吗?”一位鹤发老者问。
搀扶着他的乃是位清俊的白衣书生,闻言,问道:“先生所问,是指哪个传言?”
老者道:“所有的。”
书生道:“学生信当年有考场舞弊,信那些试子冤死,但不信这里闹鬼。”
老者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子石你是不信鬼神的。”他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我年纪大了,以前也不信,如今却不知自己该信不该信。”
这位书生,正是洛子石洛金玉,而他所搀扶着的老者,便是当年侥幸从那场惨剧中脱身的齐谦。
齐谦曾为洛金玉被诬告入狱一事告老还乡,后来被沈无疾请回了京城,说服了同乡好友喻阁老为洛金玉牵头翻案。
洛金玉那事了之后,齐谦本打算返乡继续教自己的私塾,可他与喻阁老皆年岁很高了,此一去,很难说会不会再没有相见之日,因此喻阁老的家人一再挽留他,就这么拖延到了现在。
可各人有各人的担忧。
期间,齐谦的家人一再来信,劝他返程,也是怕他在京城故了,到时尸骨难以还乡,落叶无法归根。
齐谦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启程回去了。
只不过,临走前,他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也是一个心结,缠绕了他大半生的心结。
——正是多年前西郊别院之惨剧。
洛金玉自当初从梅镇归来,放下了为母亲寻死而复生之法的荒谬执念,人开朗许多,逐渐恢复了与他人的来往。其中,他尤为感念齐老师恩,有事无事、逢年过节,总要去拜访齐老。
齐老亦是最疼爱这学生,起初因他和沈无疾的婚事生气,可后来见他那般诚意,又生米煮成了熟饭,只能认了。
如今,洛金玉知道了齐老之牵挂心愿,自然无有不帮其圆的道理,便特意在休沐之日陪着齐老来了。
此处多年少有人行,路早不成路,长满了草,堆满了碎石子儿。
齐老怕马车惊扰了此地亡魂,因此早早就下了车,徒步朝着别院走去。
年纪大了,走了几百步,就需歇一歇。
洛金玉扶着他,寻了一片树荫坐下,两人就这么望着不远处的别院废墟,说起话来。
“喻怀良那老家伙,”齐老嫌弃道,“叫他一起来,他走不动!依我看,哪儿是走不动,是不敢来。”
洛金玉笑了笑,没接这话。
关系亲密的长辈相互“埋汰”,也不过是斗斗嘴,他一个做晚辈的贸然跟着说,就是无礼了。
齐老埋怨完喻阁老,又看向洛金玉,叹了一番气,问道:“子石,你近来在礼部就职,可还顺利?”
洛金玉点头:“一切尚好。”
“想不好也难,”齐老耿直道,“满朝上下都知道沈无疾难缠,谁敢为难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洛金玉也并不尴尬,尊敬道:“先生多虑,学生与他有言在先,一切公事公办,绝不徇私。”
“唉,他说你就信?”齐老恨铁不成钢,朝着他手上拍了一巴掌,“就欺负你是个愣头青!好骗!”
洛金玉:“…………”
行吧,如今齐老虽然谅解了他,可“代价”是这老人家将所有的不满都转移到了“罪魁祸首”的沈无疾头上。
沈无疾倒也看得通透,背地里对洛金玉哼哼:“别以为咱家不知道,那小老头子,当着面倒是不敢说咱家什么,背地里不定对你怎么说咱家坏话呢!”
洛金玉又不敢承认,又不能说谎,只得每次拜见完齐老,回家就艰难哄人,颇有种自个儿与沈无疾活在“孔雀东南飞”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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