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君天赐如何不恨养怡署!
这天下本就肮脏腥臭得令人作呕, 养怡署更是集那些恶臭欲望于一体的产物。
什么长生不老不死, 都是些可笑的愚昧的玩意儿, 活那么久做什么!早死早干净!
什么僵尸军团,有什么好炼的?这世上难不成还少了行尸走肉?去街上看看, 满大街能有几个活人?都已经死透了发着臭!
这些死人生下来的也是死胎,养大了, 又是死人, 如此循环下来, 世上早已是坟场……
在如此混沌之中,忽然有一日, 如盘古劈开了天地, 万丈的烂漫日光照进来, 有一人身着白色的衣裳,翩翩然走来,周围那些妖怪僵尸都想吃了他, 可一靠近,就会为他身上的热气儿所伤, 直至灰飞烟灭。
……
“子石……”君天赐在梦中喃喃呼唤,“子石……”
叫的是梦中情人的字,怀的却是身处黑暗中时对光明的向往……
医馆里暂时没有病患,慕容便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忙放下手, 温文地笑着望去,却是一怔,随即又浅笑起来。
“清……展公公。”他本下意识要唤出那彰显亲密的名来,可话到嘴边,想起对方曾露出那样神色说那样断然的话,便又将满腔的欣喜热情咽了回去。
展清水见他这样,心中越发愧疚,很不好过。
分明自己也知心中爱慕一人,遭人拒绝是什么样的难受滋味儿……嗳,可真是对不上号儿!慕容爱我,我爱方哥,方哥……嗐!
展清水一时间又陷入到了自我感动与质疑的反复纠葛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整理自己表情,轻笑道:“咱家有事儿路过这边,顺道来看看。怎么的,这儿生意不好做?这个时候也没人?”
他关切地四处打量。
“你早来半刻,也见着人了,是你赶巧。”慕容微笑道,“不过,展公公可听过这样一句话:但愿众生无病,宁叫药架生尘。医馆与茶馆不同,茶馆爱客源广进,是好事儿,可医馆大夫怕都只盼着自个儿关门大吉。”
“嗐,说是这么说,真关门大吉了,大夫吃什么喝什么?”展清水嗔道,“也就你真这么傻傻地信。”
慕容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
“罢了,咱家光顾你的生意。”展清水道,“给咱家把把脉,瞧瞧病。”
慕容急忙跟着他去诊台那,坐下道:“最近不舒服?”
“春天都这样儿,咱家对些花粉过敏。”展清水道,“喷嚏打多了也烦,烦多了,就上火了。”
“哈哈,你这毛病倒是一环扣一环。”慕容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摁住他的手腕,为他诊脉。
眼看着那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腕上,展清水心头猛跳,忽地将手抽走,放在案下,觉得那处火辣辣的烧得慌。
慕容愣了愣,恍然地笑起来:“我是大夫,看病时并不会多想额外其他。”
“倒也不是……”展清水慌忙否认,道,“咱家不惯与人碰触……”
这话就说得额外的睁眼瞎了,慕容想装作相信都没好意思,垂眸一笑,有几分黯然藏于眼底,轻轻地摇了摇头,取来桌上一个小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团丝线:“那就悬丝诊脉吧。”
展清水讪笑道:“你还会这个,真厉害……”
“谬赞了,但凡行医者,我想都会这个。”慕容笑道。
展清水马屁拍了个空,自觉不好意思,不说话了。
耀宗自个儿在院子里玩了会儿,撵跑了狗吓跑了猫,兔子也追不上,就觉得无聊了,左右看看,跑去屋子窗前,手扒着窗台,撅着嘴看坐在那神色怔怔的何方舟。
何方舟实在是心烦。
这烦的源头,还是展清水。
以往他觉得沈无疾能惹事,可沈无疾惹了事总能解决,这展清水……唉,处理事儿的机灵劲没见着跟沈无疾学到多少,那些个有的没的毛病倒有样学样。
关于这慕容,实在也是他来的时机太过巧合,身份也诸多疑点,尤其是他与展清水相识的契机……看似自然,实则细想就有许多可揣测之处。
偏偏展清水非得捂住眼睛往这明摆的坑里跳,虽是将人逐出了府,可据盯着慕容医馆的东厂探子回禀,说展公公三天两头的往那跑,进去的时候少之又少,总偷偷摸摸地藏角落里偷窥……
怎么想都觉得,这还不如他光明正大地过去呢。
难不成,他真对那慕容上了心?
何方舟愁得要命,私底下催促沈无疾劝劝展清水,可沈无疾这不靠谱的,劝过一回就再不肯劳动尊口,且还振振有辞:“好言难劝该死的人,让他去死一回,他就多长点记性了。”
“……”您当他是猫,还是您沈公公?他有九条命吗?死一回就没了!
何方舟再劝,沈无疾就烦躁道:“你去弄了他,不就没这事儿了?少烦我,我给金玉回信呢。”
“……”
何方舟觉得他这态度也奇怪,便道,“你可是有什么计划?故意如此?”
“您猜?”
沈无疾瞥他一眼,低头继续回信,一笔一划地写些肉麻得要命的话,何方舟偶尔瞥得一眼,都觉得面红耳热,再回想数年前洛公子撕沈无疾送他的诗赋时的嫌弃样子,真是不敢细想洛公子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方舟哥哥。”
何方舟忽然被叫,他回过神来,定睛看眼前窗外的耀宗,温柔道:“耀宗,怎么了?”
“我看你皱着眉毛,你不高兴吗?”
耀宗虽身子在长,外貌与寻常的成人男子无异,可他早些年被亲叔叔曹国忠逼着坏了脑子,如今与个孩童无异,神态语气都很稚气,却又被何方舟养得贴心。
他关切地看着何方舟,学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撅着嘴:“看,你就是这样的。”
何方舟被他逗笑了,舒散眉头:“抱歉,吓到你了。”
“唔唔。”耀宗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生气我不怕,又不是无疾哥哥生气……”
提到这个名字,耀宗悲从中来,含泪哽咽,“以前那个好温柔好温柔的无疾哥哥真的不回来了吗?”
“……”何方舟干笑一声,道,“应该是,很难了吧……”
以前是为了在曹国忠面前做戏,如今耀宗那叔叔都倒台了,沈无疾没把耀宗斩草除根,都算是给了自个儿天大的面子……
沈无疾还说了,这傻子能活着,可却不许他再生个小傻子出来。也就是要让曹家就这么断子绝孙的意思。
何方舟偶也觉得遗憾,好在耀宗自个儿什么都不懂,倒好办。
耀宗又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何方舟微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儿……”
“我不是小孩儿啦!”耀宗打断他的话,“我比你高啦!”
何方舟:“……”
用沈无疾的话来说,就是傻子不长脑子,所以成天吃那么多,都用来长个子了!
之所以沈公公如此愤然,大概因为耀宗竟一直在长个儿,今年长得比沈公公还要高,极为地冒犯了沈公公的威严与心灵。
“你说嘛。”耀宗催何方舟。
何方舟欲言又止,正望着他叹气,忽然灵光一闪,问:“耀宗,你想清水哥哥吗?”
“不想。”耀宗果断摇头。
“……”何方舟笑了笑,循循善诱,“清水哥哥也照顾过你……”
“不记得有这回事。”耀宗继续摇头。
“……”何方舟道,“他——”
“啊,我想起来啦。”耀宗恍然大悟,说,“是说‘方哥你还捡着这个傻子做什么,把他扔了吧’的展清水。我好讨厌他,你把他扔了吧。”
何方舟:“……”
这孩子倒是记仇。
展清水索性今日无事,陪着慕容在医馆里招呼病患。他本来面貌就不如沈无疾那般出众,如今简衣微服,稍压低些嗓子说话,倒也没人察出他的身份。
展清水很快将活儿做顺了手,在药柜那照着慕容开的单子帮病患取药,不经意间见着慕容正在给下一位病人诊脉,却也仿佛心有灵犀般,忽然转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都不由得一怔,随即,慕容朝他笑了笑,收回目光,微笑着向病人询问病状。
展清水:“……”
“这位小哥,是慕大夫请的帮工吗?”一旁等着展清水抓药的大娘问。
“……”你才帮工,你这老眼浑浊的,咱家这身气派就像个帮工吗?
展清水无端大怒,又竭力压抑怒火,微笑道,“不是。不过咱——我看您这双眼发黄,等会儿还是再去请慕大夫瞧瞧。”
“唉,我这眼睛是老了,不顶用了,何必费这个心思。”大娘摆了摆手。
展清水见她言语间朴质,倒自个儿先歉疚起来。毕竟,人家也没恶意,随口一问罢了。自个儿那怒气着实没道理。
“那是兄弟?”大娘又问。
展清水笑了笑,就当默认了。
大娘笑着道:“你们俩都成亲了吗?看着年纪,也不小了。”
“……”咱家怎么看着年纪也不大吧?!
展清水深深呼吸,微笑道:“没。”
于是,大娘果然一番问询劝说,要给两兄弟讲亲事……
“你想想啊,形单影只的,多难过。还有这么大个医馆,就靠两兄弟忙活,小哥你还是难得来帮回忙,我平日里来,慕大夫又得诊脉又得抓药,忙得团团转。他又不爱收学徒,说不惯家里多个外人。若是成了亲,就不是外人了,就像现在这样,慕大夫看诊,媳妇儿在这抓药,多好。”
大娘说起这事儿,热情非凡,精神都比刚进来时好了许多,仿佛药都不必抓了。
展清水听着她说,又看了几眼慕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药单子,不知为何,竟被这大娘给绕进去了,无端生出了想象。
他暗道,大娘说得也没什么不对。想咱家在宫里成天鞠躬下跪、兢兢业业的,也不知图个什么。寻常人艰辛赚钱,也就图个养家糊口,可人家回家之后,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咱家……咱家屁都没有,养着府里那几个人,多看一眼也怕瞎。夜里……夜里更是凄清,这都入春好久了,被窝里仍是凉得跟冰窟似的!
倒是开个医馆,每日这么舒舒服服地站着,也就抓抓药,还不用提心吊胆的,不必尔虞我诈的,多好啊。
大娘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说道:“这忙活了一天,关了医馆,回后院,还得自个儿生火做饭吃,唉……”
展清水叹道,咱家虽不需自个儿做饭,可吃饭却是一个人吃,菜都少两道。
倒也能多烧两道菜,可烧了又给谁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换成现代paro大概就是,
展清水:我要和灰姑凉私奔,当然重点不是私奔,是我觉得我厌倦了有钱的生活,虽然有钱,但压力大,我不开心。我觉得我可以不开超跑,骑自行车也一样,我八百个平方的小别野可以不住,租老破小也可以住,我不当上市企业太子爷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去药店实习了半天,生意不错啊,吃饭够了。
爸爸:可以,你去吧。秘书,把他卡都给老子停掉,按市价问他收市中心开那药店的房租。
改个地方,写错耀宗名字了orz陷入自行混乱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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