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水一点也不想带曹耀宗这傻子来医馆, 可他不带不行, 不带, 傻子就哭就闹就不吃饭就要往外跑。他倒是无所谓这傻子死不死丢不丢,可这傻子是何方舟的心肝宝贝儿“亲”儿子, 展清水怕在那边没法儿交代。
因为这傻子又吵又闹的,把来医馆的病患都给吓着了, 展清水只好提前带着他打道回府, 一路上没个好脸色, 可傻子却跟没看见似的,一路上乐呵呵的, 要吃这个, 要买那个。
展清水给他买完了, 他倒是说了实话:“方舟哥哥都不让我吃这些的,你还是很好的嘛。”
“……”刚才不给买就哭着喊着说要跟方舟哥哥告状的是狗吗?!原来他根本不让你吃的吗?!你他大爷的究竟是不是傻子?老子看你脑子转得挺快啊!
展清水觉得自己早晚要被气死!
经耀宗这么闹腾过一次两次,展清水也什么心思去找慕容了。
但他又转念想到了别的, 心中琢磨起来:方哥以前可不放心让别人照顾这傻子,如今竟如此大的手笔, 除了是要刻意阻止我去找慕容外,怕再没别的原因了。
我就知道,他对我还是上心的,也不枉我费尽心力,还利用了慕容一番,来装这番样子……
虽说好像对不起慕容,可咱家也送了他一套那么值钱的好院子, 够他这辈子吃喝不愁,算得上有来有往,两不相欠。
展清水自少年以来,就对何方舟一往情深,他又一路颇有些权势,得不到何方舟,却也不愁得到些别处没身份的人,又如何会乍一见得个人倒贴上来,就立刻变了心呢?
且不论沈无疾说的那慕容身份是否当真有异的事儿,就是这慕容乃何方舟的亲弟弟,他也不会变心,他才不是如那等明庐之流的见一个爱一个的薄情郎呢,哼。
之所以展清水刻意有那一番表现,是他灵光一现,铤而走险!好吸引得何方舟来多多关注劝导他,说不定还会吃醋……
却不料,何方舟中途给他塞了个傻子来搅局。
嗐,也罢,至少说明了,方哥还是上心的,一般人,他还不敢将耀宗送去呢,方哥多信任我……
展清水自顾自地愉快了会儿,望向正抱着苹果啃的傻子,慈眉善目地叫他:“乖耀宗啊。”
耀宗防备地把苹果全舔了一遍,这才放心,继续咬。
“……”算了,咱家与傻子无话可说。
却说沈无疾那边,单凭他爹带回来的一张残页,便推想出了很多的事情,也揭开了他一直以来深藏于心中的谜团。
吃完午饭,明先生与西风一老一少又回书院去了,家中剩下洛金玉与沈无疾议论此事。
“这残页无非是指引你去查慕容,使你确信慕容是喻系派来,卧底在展公公身边的。若有争端,也自是你或我与喻系生出。”洛金玉不解道,“为何你却说,这会使得喻系与君系生起争斗?”
沈无疾笑了笑,问:“你在都察院也有兼职,这几日听他们议论过关于两淮巡盐御史的事吗?”
“自然议论了,”洛金玉道,“原来那位突发急症过世了,这个官位便空缺了出来,如今要都察院另荐一个。我究竟不属都察院内,官阶也低,因此此事我只知有,无需参与。我也不熟这些,无法举荐。”
他想了想,问,“可是都察院选巡盐御史,与我们刚刚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你听咱家慢慢和你说,着什么急啊。”沈无疾笑着给他倒茶喝。
“你又看见我急了?”洛金玉小声道,“我只是不解,所以发问……”
沈无疾受不住他这娇憨得要人命的模样,先捏捏他的脸,这才接着说正事。
“这事就说来话长。”
沈无疾问,“你先说说,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各自巡的是哪些。”
洛金玉略一思索,便答了出来:“分别是巡盐、漕、农、关、茶、城、江、田、仓。因本朝天下分为十三个省,因此称为十三道监察御史。国土辽阔,中央朝廷不得不权力下放地方,可又恐地方擅权独立、瞒上欺下,因此特令都察院立有此职,下派地方去巡查行监督之职。”
“没错。”沈无疾轻声笑道,“就知你什么都晓得,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在你心里头揣得明明白白。”
“无需给我戴高帽,在朝为官,谁会连官职都数不清?”洛金玉正色道。
“夸你听着便是,又往回顶撞,真是好赖不分的呆子。”沈无疾嗔了一声,神色正经起来,继续道,“十根手指也有长短之分,左右脚都有大有小,那这些监察御史里,你可知巡哪个的最厉害,是最吃香的差?”
洛金玉几乎没有多想便答道:“巡盐。其中又以两淮的油水最为丰厚。你是想说,此次两淮巡盐使的肥差,喻家和君家都在争?”
“聪明,举一反三不过如此了。”沈无疾道,“不过,你究竟是刚入朝廷,有些内幕不知道也自然。”
“水运走不了,可以走陆地。田不种了,可以经商。茶不喝了,也不会死人。可盐却绝不会有任何一人不吃,不仅要吃,还整日三餐都要吃。且说起来,隐隐比米更难得。但凡是个人,播个种下地,多少也能种出点东西来,可盐得来却没这么轻易简单。”
沈无疾侃侃道来,“本朝立国以来,始终将盐限于官盐,严禁私人贩卖,一旦逮着了,就是斩立决。就是抢劫,都不定判得这么重,你可知为何?”
“一则,贩盐量极大,盐税乃国库之重要收入来源之一,若下放私人,商为利驱,偷税漏税之事一定很多,很容易致使国库空虚。二则,每个人都要吃盐,私商贩卖,源头太多,若其中掺入劣质盐,朝廷查起来很难,可这却又是不得不查的事。”
洛金玉道,“三则,私盐商人必为抢夺市场而廉价出售,甚至为击垮对手而将价设得低于成本,如此一来,盐之质量很难保证,百姓一时之间也难以辨识,而这等商家一旦击垮了别家,待只剩他一家,他必然不愿再廉价销售,便会提高价格,到这时,一时之间,新盐商也难以出头与之竞争,如此,难免令民间大乱,甚至可能动摇国本。凡此种种缘由,盐归私营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本朝严禁。”
“是这个理。可是,你说,国法对私盐经营严苛如此,就真的没有人敢铤而走险了吗?”沈无疾问。
洛金玉垂眸,低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如此之人。”
“还很多。”沈无疾柔声道,“或者说,这世上除了你,还有几个不是这样的俗人呢。”
“你这话就说得荒谬了,”洛金玉皱眉,“若是如此,岂不人人都要贩卖私盐了?”
“可不是,你往街上拉住一个人,说你能保他没事,又能给他提供门路,你看他做不做。”沈无疾嘲笑道,“不做的,无外乎是没门路,或是没这个胆儿。”
“你说得太偏颇了,我不认同。”洛金玉严肃地说,“别人我与你在这空辩没意义,就只说你我身边人,譬如明先生,譬如我师哥,譬如齐老、西风,他们难道有了这门路,就会去干这事?”
你还别说,西风这崽子说不一定呢……沈无疾急忙咳嗽一声,哄道:“是咱家说得偏颇偏激,以偏概全,咱家说错了。嗐,你这也要争……”
“我也无意与你争辩,只是着实不喜欢也不认同你这话,”洛金玉无奈道,“你夸我就夸我,动不动就拉天下人来做陪衬,我实在汗颜。”
嗐!跟这呆子说话好累!沈无疾嗔他一眼:“你别打岔,咱家都不记得自己说哪儿来了。”
“抱歉,你请继续。”洛金玉老实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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