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兽灰身的残影在江城的大街小巷里穿行,行一路闻一路,低头寻找熟悉的气味。
孟曲跟朱霄紧跟着这小畜生,眼睁睁看着它来到了城南一处烂尾楼,哧溜钻了进去。
烂尾楼里有微弱的灯光,一楼大厅一角支着个破棚子,里面住着一位年过古稀的流浪老人,周围摆满了捡来的垃圾,破纸板子塑料瓶子各种东西的外包装,层层叠叠摞在一起,以农村包围城市之势,将小小的破棚子拱围其间,只在垃圾中间留出来仅供一人行走的小道。
噬魂兽灵活的在垃圾堆里窜了过去,径自钻进了破棚子。
孟曲:“……阳间的人也可以养噬魂兽了?”
朱霄:“嘘——等等再看。”
噬魂兽钻进破棚子,路过破垫子上躺着的拾荒老人,在他的脚边嗅了嗅,径自向着他身后的墙壁而去,在水泥墙边不住打转。
“小东西,你怎么来了?”
墙里冒出一缕幽魂,恶形恶状的样子,噬魂兽却亲热的跳上了他的手心,在他手心蹭个不住。
孟曲惊讶出声:“怅鬼张吴?”
“伥鬼?”
提起伥鬼张吴,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四百年前,张吴是个猎户,常年靠打猎维生,家中父母老迈,不意有天进山打猎遇上了老虎,丧生虎口。
他死在老虎口中,却为虎作伥,托梦给父母,自言尸身在山上某处,诱使父母前去替他入殓安葬,结果也使得父母丧生虎口。也许是父母的爱子之心唤醒了他在人世残存的良知,他自首后去了鬼门关为阎君服役。
今日出现在江城地界,也不知道是他服役期满休假,还是偷逃了出来。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悄悄隐身在此处。”
朱霄阻拦不及,她已经钻进窝棚,笑眯眯打招呼:“张吴,许久不见。”
张吴不意竟然在江城见到她:“孟……孟婆?”
孟曲对着拾荒老人掐个诀,老人好像磕睡虫上头,打上浓重的哈欠昏睡了过去。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来了江城?我刚才路过,发现一只噬魂兽,还想着是谁把这小玩意儿给带到阳间来了。”
伥鬼张吴死后害死了自己在人间的父母,身上自带煞气,又在阎君身边服役数百年,不比那些能够让噬魂兽当做点心随便都可以啃两口的生魂,他养噬魂兽倒也不奇怪。
张吴局促的握住了噬魂兽,看样子销赃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哭惨:“大人,您在阴间司着职位,可不知道我的苦楚。阎君严苛,他老人家身边的小鬼也难缠,就连新近入职的彭亮都比我要得阎君看重,我在地府实在呆的苦闷,偷偷出来散心。这小东西跟我相依没命,没舍得把它丢在地府,就带了出来。它很乖的,大人行行好,高抬贵手!”
孟曲:“我就是看到好奇,过来瞧一眼。这些事情本来也不归我管。你小心点,这小东西可是要吃人生魂的。”
张吴满口答应:“一定一定!我一定看好它!”
孟曲看起来也无意管闲事,转身要走,后背正对着他,叮嘱了一句:“你没事就早点回地府吧,免得在阎君处吃挂落。”
“多谢大人!”张吴点头哈腰,感激不尽,却在抬头的瞬间,向孟曲扔出去一件黑黢黢的盂,霎时黑烟缭绕,直击孟曲后心,他鬼眼之中狰狞之色尽显:“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也没想灭你。”
黑盂眼看着要击中孟曲后心,忽然一道烈焰扑面而来,仿佛火龙一般拦住了黑盂,直烧张吴的面门。
张吴惨叫一声,隐进身后的墙壁逃走了。
黑盂“哐当”落地,闹出极大的动静,也没惊醒脏乱的破垫子上睡着的老人。
“曲曲,你要不要紧?”朱霄冲了进来,先去检查孟曲的魂魄。
“伥鬼跑了,怎么办?”
朱霄有几分恼怒:“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呢,逃就逃了吧。”
良久,发现孟曲的魂魄没有受损,他长舒了一口气。
孟曲倾身去拾地上的黑盂,好像厕所里的发酵笺混合了□□化脓腐烂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狠狠砸在她脸上,鬼身浮在半空中都打了个跌,差点摔下来。
朱霄托住了她,也被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给逼的差点吐出来:“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一鸟一鬼在破棚子里面面相觑,都被这股味道给打败了,实在下不了手去收拾,先撤出来在大厅透透气。
烂尾楼虽然不宜居,但通风的优点可是装修好的楼房无法比拟的。
“坏了坏了,我的鼻子要失灵了,往后可怎么熬汤啊?”孟曲狠狠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回望了一眼破棚子,很是怜悯昏睡过去的老人。
这个味道以她的鬼身跟朱霄的神骨都忍受不了,凡人大概会窒息吧。
朱霄:“要不向阎君请辞?”
孟曲:“我还挺喜欢熬汤,说不定我生前就是个手艺不错的厨娘呢。”
朱霄:“……还是辞了吧,我怕你再熬下去都变成了一只傻鬼。”
都做鬼了,生死都不在考虑之列,还管聪明还是傻。
孟曲在这方面还是很豁达的:“我们地府人员普遍有些傻,奸诈如伥鬼的比较少,大部分都过的浑浑噩噩,等着投胎,要那么聪明也是浪费。”
譬如让伥鬼嫉妒的彭亮生前就酷爱搞管理,死后更是绞尽脑汁给阎君献策,誓要改革地府吏治,虽然年纪轻轻,也已经绝顶聪明,头发没剩几根了,可见太聪明于容貌有所折损。
相反,有时候孟曲觉得自己好像闲极无聊,有动脑的趋势,还要赶紧灌自己几口迷魂汤,免得太过清醒,没事儿找事。
“棚里的那个东西怎么办?”朱霄也没有强求孟曲跳槽,毕竟看起来孟曲还是很享受带薪假期,从地府跳槽来人间任职又有些不切实际。
“伥鬼用什么东西装这玩意儿?”
朱霄:“算了,先烧一顿再说。”
半夜,江城一烂尾楼内忽起大火,彻夜燃烧不止,消防车出动救火,连本地电视台都惊动了,记者套起衣服半夜跑新闻,发现是个烂尾楼着火,站在楼前录新闻,身后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空气中是一股臭不可言的味道,记者录着录着当着摄像头直接吐了。
消防员里就没有一个能支撑着灭完全场的,一队人跑到旁边狂吐不止,都怀疑自己掉进了化粪池,味道简直太令人窒息了。
与此同时,两里之外水上乐园休息的椅子上,拾荒的老人打了个喷嚏,惊醒了。
他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买票才能进来的水上乐园,费解的又躺了回去,嘟囔着:“做梦了做梦了。”又睡了过去。
康宁区天润家园三号楼五零二室,少年抱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上下牙关打架,哭都哭不出来,一遍遍在心里喊:“妈妈你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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