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秒的背影,难以听清的称谓,裴临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他单手支住下吧,眼睛发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了什么重大发现,因为看的太入神,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反应满了半拍。
戚白和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相撞,敏锐的发现了不对,问:“你在看什么?”
裴临微笑,深邃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人像,他双臂环胸往后一靠:“要是我说在看你,你信吗?”
昏暗屏幕里传来的嘈杂声让人陌生,戚白不知道有这视频存在,可当程予安的声音出现的时候,他呆住了。
一声枪响,他仿佛被粗暴的拽回了过去,忽然有种射击场里的子弹都打在他身上的错觉。
戚白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眉峰和眼角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冷冰冰的看着裴临:“我不懂你的意思。”
裴临站起来,手搭在屏幕上方。
“程予安,原特警二队队长,五年前在打击胡仁昌跨境走私的行动中牺牲,公安系统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他以及在那次行动中的其他人都没有收到任何表彰,为什么?”
戚白不发一言。
裴临面不改色的继续道:“那次行动表面上极其成功,但行动过后严守方案,整体细节到现在还在保密机制以内,是因为什么?”
“还有,你的资产......”
裴临本想说你的资产情况,在公安系统内起码服役了五年以上,而且级别并不低,但没想到惹得他非常不快。
系统内部调查资产的情况很少,即便是上下级关系也一样,被调查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暗箱操作。
戚白回视了他一眼:“你查我?”
“裴队,恕我直言,你以上所有言论都出于理论推断,没有任何证据可言,是不是所有案件都必须往你认可的方向进展,否则你就会无止境的查下去?”
“如果是这样,下次不如提前写好结案申请,让犯人直接签字。”
裴临沉默后道:“我没把你当犯人。”
“那你把我当什么?被何局安排进刑侦干扰你办案的害群之马,还是利用职位之便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嫌疑人?”
戚白用两句话就把紧绷的气氛推至顶峰,裴临觉得自己办公室仿佛被人沉了塘,两人中间还隔了一片暗潮汹涌的汪洋大海。
“我……”
戚白摔门而去,可还没等他离开,又关门走了回来,他整个人一言不发,堪比被人拽了尾巴又趟一脚水的猫。
裴临挑眉,几秒过后听到祝童那仿佛孙猴子忘打狂犬疫苗的大嗓门。
“诶,这不是波波嘛,最近健身健的不错,看这四肢不协调的能锤死十个抢劫犯,我的妈呀,唐美人这是看什么血腥图片呢,一段一段的,哦,对,我找裴临,你们裴队呢,办公室是吧,没事没事,我自己找他!”
戚白目光往窗外一瞟,果断推开。
裴临见他一言不合就要跳楼,吓的窜了过去,拽回来往自己桌子底下一塞,等他张开双腿坐好了以后,才发现这个姿势有点......
戚白愣了愣,然后咬牙切齿道:“裴临!”
“嘘,”裴临老脸一红,硬着头皮安抚道:“外面是谁知道吧,他扯一嗓子隔壁都能听见,你......咳,手还是哪的,都别乱动啊。”
戚白磨了磨牙,一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被他气的发热。
孙猴子已经进来了。
祝童长了张很有阿姨缘的娃娃脸,看到裴临正襟危坐哈哈一笑,手欠的逛了逛桌角那盆草:“好久不见啊小临砸。”
裴临清清嗓子:“办案期间,我们刑侦不接客,出门左转不送。”
因为太近,戚白的体温若隐若现,稍微一动都像在不怀好意的做些什么,可能是戚白衣服的味道,也可能是洗发水或沐浴露什么的,有点香。
裴临难以忽略那种空落落、又有点发懵的感觉,口干舌燥的僵在椅子上。
“得了吧,要不是今天霄哥和陶桃吵架不让她过来,你以为我乐意热脸贴冷屁股啊,听说你们办公室新来了个小白脸,陶警花天天又是送水又是送饭,人呢,见见呗。”
好啊,又来一个,之前还说这些人没事闲的怎么都往刑侦跑。
源头在小白脸身上呢!
裴临不仗义地循循善诱:“小白脸说谁呢?”
“就你们新来的那小刑警啊,现在光说不做就靠一张脸忽悠小姑娘的我见多了,有个屁用,我得给陶桃把关啊。”
“对,光说不做,就靠一张脸的都是骗子!”
祝童‘嘿’了一声:“还真是啊!我说你们……哎,等等,你这个视频......”
裴临刚想制止,转头一想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就事问道:“觉得眼熟?”
话音刚落,他小腿就被人要命的拧了一把,疼的直弯腰。
下手真狠!
祝童歪头看完一遍,又看一遍,有点不敢置信:“这东西哪来的?”
裴临原先并不十分确定,但看祝童这表情,他连拍摄的人也能猜出来,反应奇快的调整好情绪,淡淡‘嗯’了声:“偶然发…嘶…现。”
“你怎么了?椅子烫屁股还是椅子会咬人?”
裴临诚恳道:“会咬人啊,咬的可凶了。”
“你有病啊。”祝童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视频上,抱怨显得神色游离,气势不足。
术业有专攻,祝童在枪支弹药上或许更了解,但遇见裴临这种刑讯审问的高手,没几句就被套了个七七八八。人在下意识的保密情况下,对询问对象常常抱有防备心里,可一旦发现对方也是知情者,就会不由自主的将其划分为‘同类’,甚至将倾诉进行合理化。
祝童不远千里来送人头,不负众望。
办公室的空气变得有点压抑,裴临关掉视频,将椅子后撤,见戚白默不作声的蹲在里面,看不清表情,但无端觉得有点心疼。
方块大小的桌洞像个安全盒,他躲在里面,想本能的寻求一块安静不被打扰的区域。
裴临忍不住弯腰,放低声音,头一次这样称呼:“出来吧,戚队。”
戚白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体态从容的站起来,轻靠在桌角上呼了口气。他看起来像一个冷硬光洁,刀枪不入的漂亮蛋壳,神色复杂的转换了一会,掏出一把刀。
“我天......”裴临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下半身,脸色惊恐道:“刚刚就是临场反应,这么狠的吗。”
戚白用尽全力才忍住把他剁碎的冲动,解释道:“ATAK,疯狗战术突击刀。”
裴临马上明白过来,反问“你怀疑这是行凶工具,为什么?”
“之前那具碎尸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碎块,切口全部平整光滑,普通材质很难做到,只有野外生存刀或战术刀能达到这种硬度,战术刀的抗腐性和抗磨损性相对而言更高一些,但这种□□具大多是一尖双刃,双开刃切割的骨骼,至少会出现两种划痕,这具碎尸没有。”
裴临也往这方向想过,所以基本认同他的说法,点头:“我会送给周刃做对比,刚才......”
刚才把人欺负狠了,陶桃和祝童都排着队往他坑里跳,裴临莫名想解释。
戚白连刀带鞘往他脸上一抛,拉开门,用眼尾寒津津的那颗小痣回头睨他:“裴临,你确实是个人才,”
他说:“但不是个东西。”
完蛋!这回真生气了!
不是个东西的裴队还要开会,他和戚白坐对桌,时不时真挚的问句‘你觉得呢’,然而并没人给他搭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高航看着那坨稀碎的尸体发愁:“都说找到尸源案子就破了一半,但这还能叫尸吗?我家喝的排骨汤也就这么稀碎吧。”
他这比喻有点夸张,骨头挺大一块,不到排骨的级别,最多也是大棒骨。
叶然有点反胃,听完这话他得有好几年吃不下排骨了。
唐心没去现场,现在和他的感觉也差不多,她硬撑着咽了下口水,把快反上胃的午饭压了下去:“从凶手的心理上来讲,杀人碎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心理极其变态,与死者存在仇杀关系的泄愤行为,第二就是预谋杀人,方便抛尸。”
这案子显然属于第二种,但高航查遍了本市分局的记录,最近一个月都没有人做过失踪人口立案,并且作案手法熟稔细碎成这样的,卷宗记录里根本没有。
只要人活着,肯定存在社会关系,也就是说失踪必然被人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有几种情况除外,要么这个人是外地人口,事先对本地关系亲密的朋友做了合理解释,比如去其他城市发展,要出国读书,准备旅行等等,或者犯案人是家属,或家属受到威胁,根本没打算报案。
高航歪着脖子在椅子里垮了会,忽然‘叮’的一声,伸出手指:“老大,办法只有一个,咱们等周法医把DNA检查完吧。”
最近案子多,说连加了两个月的班一点也不夸张,高航的想法他能理解,但不能同意。
裴临笑笑:“真当祖传DNA永不褪色呢?”
人在死亡之后,机体会产生自溶,而人身体70%都是水分,所以DNA也会消失,尤其是腐败,浸泡过的尸体。虽说骨骼中也有留存,但不同身体部位的成功率也不一样,通常情况下牙齿最合适,其次是软肋骨,或是指甲。
问题是天知道他们捞的碎尸属于哪个部位,就目前来看,想要集齐四肢召唤神龙也不太可能。
唐心说:“要不还是按老办法吧,能开车到河边的路只有两条,查监控摄像头和外来人口记录,看这骨骼的形状应该是男性,青壮年,如果抛尸的话肯定得自己开车,分批处理,或者有人协同作案。”
裴临想了会:“范围太大了,先把抛尸日期放在暴雨那天,这尸块高度腐烂,死亡后应该经过了一段储藏期,当天的暴雨大概下了一个小时,把目标区域缩小到抛尸地点30公里以内的地方。”
“不是那天,”戚白抬头,从容不迫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抛尸时间不是那天,裴队,我建议你等刀具的比对结果出来后再调查,否则容易误判。”
他的语气异常坚定,不仅裴临,就连高航和叶然也突然想起来了。
叶然:“啊,暴雨那天......”
裴临隔着一堆碎尸资料看着他,言简意赅:“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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