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在客厅,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个星期以前就已经播过一遍的动物世界, 沉稳的男声通过画面向观众详细介绍着鸟类如何通过自己漂亮的羽毛博得配偶的欢心,时樾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得很认真。
七点, 天色开始暗下,谢思思的电话不期而至。
“喂,谢医生,咋的,是有事儿啊?还是单纯想我啦?”
从容地接起电话, 时樾整个人歪进沙发里面,脸上扬起的笑容一直感染进声音里, 与那个没心没肺乐观过度的大男孩重叠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被他活力满满的问候弄得有些怔愣,沉吟两秒, 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嗯,算你猜中,就是想你了, 跟你打个招呼, 问候你一声, 怎么, 心情不错?”
“昂。”
时樾手指无意识卷着衣角,扭头盯着昏暗路灯照亮的窗外:“你这话说的, 你看我有哪天心情不好了吗?”
“说的也是,算我问了句废话。”谢思思说:“上回你说自己没准备好,要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再来找我,怎么, 就要食言了?”
“怎么会?大男人都驷马难追好吧,快了。”
谢思思轻笑了一声,时樾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那边有人在她旁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其中老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在叫大家准备收拾吃饭。
一家人,听上去就很热闹。
时樾说:“谢医生还没有吃晚饭?”
“没有,正准备吃,你呢,吃晚饭了?”
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提醒着主人它现在很空,急需要什么东西去填饱。
“没有。”时樾摇摇头,拍拍咕咕叫唤的肚子:“没吃,我也正准备吃来着。”
“那看来还是我这个电话打来得不是时候。”谢思思玩笑道:“行,问候也问候过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去吃饭吧,我也去了,不然老太太一会儿又要嚷嚷,烦耳朵。”
“不烦,挺好的。”
“什么?”谢思思方才拿远了些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你快去吃,我也要去吃饭了。”
“好,那挂了,回头聊。”
听筒里传来挂断的忙音,时樾唇边的笑意随之敛尽。
回头聊……
还是,等有回头再说吧。
张嫂才来过,冰箱里又是焕然一新的新鲜食材,蔬菜肉类应有尽有,上次提过一嘴的鲫鱼也被杀好洗干净放进急冻,想吃什么都能找到对应的原料。
想吃什么……他一时也想不到想吃什么,干脆就把里面每一种食材都拿了些出来,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整整两个小时都泡在厨房里,最后做出的菜一整个桌面都被摆得满满当当,香味四散。
时樾洗干净手回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下,看着空荡荡的饭碗,才想起来光是忙着做菜,都忘记了要煮饭。
回到厨房重新煮上饭,再盯着满桌的菜品,忽然就没兴趣了。
肚子被勾得咕咕一直叫,嘴里却一点吃东西的欲望也没有。
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进嘴里,还没嚼,反胃想吐的感觉直蹿上喉咙,时樾腾地站起来冲进卫生间一阵呕。
和往常每一次一样,胃里是空的,什么也呕不出来。
干呕最让人难受。
捧起冷水猛地灌了两口,又往脸上浇了
几把,喘着粗气抬头望向镜子,里面的少年也在定定看着他,面色惨白,双眼黑沉,额前碎发被打湿了好些,狼狈地贴在额角。
“真没意思。”他说。
镜子里面的少年也这么说。
“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
少年低声喃喃问镜子里面那个他。
“那不如,就算了吧。”
就这么算了吧。
满桌香喷喷的菜终究还是喂了垃圾桶,咔嚓一声,房门在背后上了锁。
月亮很亮,可以看清天台被打扫得很干净。
时樾延着天台边缘悠闲地走了一圈,地上模模糊糊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就边走边踩,小步地蹦蹦跳跳,像一只无聊至极的小猫,趁着夜色独自爬上天台玩耍。
没多久,踩影子的游戏就变得无聊了,蹦蹦跳跳的动作也渐渐安分下来。
他单手撑着高处随意一个翻身就坐在了围墙上,抬眼是夜空千里,低头是万丈高楼,中间,恰好可以将两个C市的夜景收入眼帘。
夜景还挺美,可惜没人想要欣赏。
双脚在半空中无聊地来回晃荡,他盯着下面看起来小得像一个个小盒子的汽车看了好一会儿。
他想,这个世界真是神奇。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生活,他不知道刚刚驶过去的那辆车子里面是男是女,不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知道他现在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同样的,对方也不知道在昂头这么高的地方坐着一个他。
就像两个完全平行的世界,大家都在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互不牵连。
这样很好。
无牵无挂,最好了。
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带着面具苦苦熬了这么多年,真的挺烦挺心累。
反正也没人稀罕他,还省的见天的四处晃悠给人添堵。
反正时光耀也不在乎什么过程,那他就给他个最惊喜的结果,最好能让他记上个半辈子一辈子。
就这样吧。
反正,他真的是懒得坚持了。
……
阮荇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额头缝了八针,轻微脑震荡,浑身骨骼像是被打断了又重新接上,动一动,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
护士说他运气好,这样都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缝了几针,要是换一个人,恐怕这会儿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白净没有血色的笑脸让人止不住的心疼。就是早看惯了生离死别的护士也忍不住叮嘱他千万好好休息,好好养身体,打架斗殴的事情别干了。
孙娥蜷着身体睡在沙发上,直到被进来检查的医生叫醒,才惊觉阮荇醒过来了,眼眶一红就要扑上去,被医生赶忙抬手拦下。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现在很虚弱,家属照顾他千万手脚放轻些,也别让他太累,现在对他来说,多休息才是最主要的。”
孙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医生我知道了,我一定小心,一定很小心!”
“嗯,还有就是,我们这边建议您的而已先住院修养一段时间,看看伤口恢复的情况,等到确定恢复良好,再出院回家修养。”
“好好好,住院,先住院观察。”
医生朝她点点头,很快转身带上门离开。
病房里只剩母子两人,孙娥的眼泪在看见阮荇时唰地掉下,坐在他的病床前又不敢碰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抹眼泪:“小阮幸好你没事,你那天满头是血倒在地上的样子,真是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呜呜呜……”
阮荇艰难地伸手去,任由她抓在手心不放,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妈,不用担心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挨打就习惯了,抗揍得很,怎么可能轻易就完蛋?别难过了,您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一句从小到大更触到了孙娥心上的伤口,眼泪汹涌不停,紧紧攥着他的手:“小阮,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可是妈妈真的没办法,他怎么说也是你爸爸,是我的丈夫,我没办法啊!”
“妈您别哭,没事的,我真没事。”
阮荇最看不得他妈妈掉眼泪,一急就想坐起来扶她,刚一动作,就听见身上骨骼咔咔响声,疼得他又倒回床上悄悄吸冷气。
等这一阵痛感过去,才扭头重新看向仍旧眼泪婆娑的孙娥:“我都知道的,您别哭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早就习惯了,真的。”
孙娥抹眼泪的双手一顿,楞楞看着他:“小阮,你说,你都知道了?”
阮荇正想点头,孙娥就猛地抓住他的手,眼里的自责与愧疚几乎要溢出来:“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爸爸他,他……小阮,妈妈是真的离不开他,听人说这种事情严重了是会坐牢的,你爸爸不能坐牢,他要是坐牢了,我们家了怎么办,妈妈什么都不会,不能工作,不能挣钱,什么用也没有什么忙也帮不上……何况,还会被那些人背地里说闲话……”
孙娥一紧张说话就变得颠三倒四,阮荇极艰难地听出了个大概,一时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默默等着孙娥情绪聊聊稳定下来,才扯着发紧的喉咙艰难开口:“妈,我晕倒之后,是谁送我来的医院?”
“是,警察……”
“谁报的警?”
“是,是邻居,他早就听见了我们家的动静,又看我带着头上的伤口去敲门,就,就立刻报警了。”
“你阻止他了?”
“是……可是他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
阮荇疲惫地闭了闭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警察来了之后呢?”
“我,我没了办法,就只能告诉他们我们家没有家暴,是我们两个玩笑打闹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的。”
当时阮建城听到她的动静就立刻冲出们拖住她的头发想把她拽回来,正好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见状一拳头将他打翻在地。
阮建城力气再大也是醉鬼一个,加上刚刚把力气都花在了打他们母子两个身上,这会儿轻轻松松就被对方一手掀翻,咕噜噜滚下几介楼梯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半昏半醒的喘粗气。
孙娥只想求救,没想局面会变成这样,看男子还想冲过去补两脚,连忙抱住他的腿大喊别打,屋里还有她的儿子,快进去救救他。
阮荇当时情况很糟糕,一头一脸的血糊满,呼吸也弱得厉害,男子见状又惊又怒,打了120以后便立刻报了警,等孙娥反应过来时,医护人员已经小心翼翼把阮荇送上救护车,回头正要照顾孙娥,却见人拦在醉酒昏迷的男人身旁跪着央求警察不要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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