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荇拿到了时樾的电话。
准确来说,应该是时樾死皮赖脸要到了阮荇的电话,并且不顾对方意愿强行让他存上自己电话,还以“万年修得同桌缘”为借口让人家顺便帮他洗个校服外套,等价交换就是自己帮他买一个星期的早饭。
“你帮我买早饭?”
放学时,阮荇抱着时樾的校服好笑地问出这句,“难以置信”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谁不知道他出了名的踩点王,除了出了偶尔能早到那么一丢丢,别的时间几乎都是踩着自习课铃声进的教室,自己都经常顾不上吃早饭,还敢大言不惭帮他带。
“别不信,你时哥向来说到做到。”
时哥这名号是他自封的,初中就有了,可惜从来没人叫过。
拿吴青的话来讲,都是牛逼的才能让人叫哥,哪能让时樾这个傻逼开这个先例?
“那,好吧。”
不管怎么样,先答应着总是行的:“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跟阮荇的利索比起来,他显得拖拉极了,人都跑出门口不见了人影,他还连桌上摊开的课本作业文具都没收拾好。
目送阮大忙人离开,时樾才自言自语感叹:“怎么每天都这么匆匆忙忙的,学习的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被误会忙着回家写作业的阮荇跑出校门口随便找了辆自行车骑着往打工的餐厅赶。
这个时间正是忙碌的时候,后厨很多琐碎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他是散工,没有特定需要做的事情,就一块砖头,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既要忙着端盘点菜,还要时不时帮后厨清理一下不断产生的垃圾。
书包一向都是放在仓库门边的小木板上,里面书本练习册就占了一大半,最多只能再塞下一件外套。
阮荇将自己的从书包里头拿出来搭在上面,又把时樾的塞进去,仔仔细细拉上拉链,保证衣服不会被油烟气沾上一点点。
就算是马上要洗的,他也不希望他的东西被这里弄脏。
等忙完下班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阮荇背上书包,外套随便系在腰上,拖着最后一袋子垃圾从后门出去扔进垃圾桶,忙完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拍手准备回家。
“阮荇,你等等!”
一个女孩急急忙忙跟出来,手里提着个超市购物袋,喘着气递到他面前:“这个是今天剩下的所有糕点,店主说让我们几个分着吃掉,不过我和小郑他们已经吃了晚饭,所以就打包好都给你,吃不下的也能留着明天上学当早饭。”
这个餐厅里工作的除了阮荇一个还是学生,另外几个都因为各种原因早早辍学进社会了,最小的也比阮荇大了三四岁,阮荇家里的情况他们都了解,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该照顾的还是会照顾一些。
阮荇了解他们的好意,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横着脖子顾什么自尊心,真心实意道了一声谢谢,便拎着东西回家去了。
边走边吃了几个填住咕咕叫唤了许久的肚子,到楼下时,阮荇仰头就看见家里黑漆漆一片,于是开门进屋的动作都放得特别轻,确保不会吵醒任何人。
老旧的洗衣机远远放在小阳台外面,离卧室很远,连着厨房,洗衣服的声音按理来说不会传到主卧。但阮荇还是不敢冒险,只搬了一张凳子到阳台,借着外面路灯昏黄的灯光仔细搓洗着手上的外套。
做作业反而被排到了最后。
等到总算完成了一天所有的任务,阮荇已经累得眼皮都要睁不开。
简单洗漱一遍之后爬上床倒头就睡,连是几点都忘了看,起床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才刚刚睡下。
“小阮,冰箱里的糕点是你买回来的么?”
迷迷澄澄刷牙时,阮妈妈也起了,踩着拖鞋扶着卫生间老旧的门框小声询问他。
一袋子个个蛋糕包装精致,看就知道不会便宜。
“不是。”阮荇吐掉嘴里一口泡沫,小声道:“妈,你放心,那是餐厅卖剩下的,没有花钱,我吃了点,还剩好些,你和爸当早饭吃了吧。”
“哎,好好。”听到没有花钱,阮妈妈松了一口气:“那你快些收拾,上课可别迟到了。”
“还早,来得及,妈你再去睡会儿吧,天冷,别生病了。”
阮荇收拾完自己,才去阳台摸摸挂了一宿的外套,还湿漉漉地润着,没法穿。
时樾今天应该会穿另一件吧,他想,总没那么傻就等着这件穿。
……也说不准。
认命地找到他的电话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衣服还没干,记得穿另一件。
出门冒着清晨呼啦啦的冷风赶到包子铺,老板已经把几大蒸笼搬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放好了,见他过来,掌心在围裙上蹭了两下,笑呵呵对他打招呼。
“小阮,今天来得又早了些!昨天都忘记提醒你一声,今天只有这一车,不用你来回跑两趟,还说能让你多睡一会儿,放心,工钱还是照给哈。”
老板姓王,是个地地道道的C市人,说话带着很浓的口音,长得面善,性格也热情,特别容易让人起好感。
来买包子的新客人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面善,然后再被招牌的蟹黄包变成回头客。
阮荇微微点头说了声好,轻车熟路骑上车准备往王老板另一个铺面送过去。
时樾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小海藻,你起了吗?”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晚上没开口的沙哑,和淡淡的鼻音,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刚刚才醒,指不定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阮荇扬起嘴角,空着的那只手拨弄着铃铛,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时樾,我说过了,‘荇草’不是海藻。”
“管他呢,反正也差不多,都是草头植物嘛。”
窸窸窣窣的,他猜测他应该是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些。
阮荇看着蒸笼里冉冉上升的白烟,本来就柔的声线放得更低:“嗯,我起了,正在去学校的路上,怎么啦?”
“哇,果然……”
前一句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阮荇努力竖起耳朵,也只听清后半句。
“那个啥,昨晚我又睡晚了,努力过,可是真爬不起来了,今天的早饭要失约,你记得别等我自己吃啊,我保证,明天一定一定补给你。”
“好。”
对意料之中的事,阮荇并不感到意外,相反,他很庆幸对方失约了。
这通电话就是意外之喜。
收起手机,阮荇想了想,冲那边忙活的老板喊了一声,下车小跑过去,搓着发冷的指尖小心翼翼问:“今天的工钱,可以换成两笼蟹黄包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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