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张小山只差一点点就把手里抱的箱子给扔了,真的是只差一点点,所幸他在最后一刻还牢牢记着,这是公司委托送交的货物,万一摔坏了他是要赔的,于是好歹是压抑住了冲动,坚持把箱子稳在了手里。
箱子盖被掀开了,里面的泡沫箱盖也啪啦一下被顶飞了出去。
张小山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半晌,他疑惑地抬头看看屋顶昏暗的大灯,又转看看床中央霸气地踩在猫毯上的大鹦鹉,轻轻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喟叹:“其实,因为太累了,所以一进宾馆我就已经睡着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对,一定是的……”
一边说着,他随手把箱子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整个人呆呆地朝床边上走过去。
大鹦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到发现张小山竟然是真的想往床上躺的时候,顿时黑线了。
“做梦?做你个大头鬼啊,醒醒,货要跑了!”
货要跑了?!
这四个字一下子把张小山从床边上惊跳起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已经被掀开的纸箱子上。
就见,那个纸箱子的边缘正扒着一双雪白的小手,这双小手掌指修长,小巧的指尖削如细葱,透亮的指甲光洁滑润,连着手掌的手腕白得仿佛透明,这是一双极之唯美极之精致的小手,只是——
这双手实在太TM小了啊!
小得就像小号的芭比娃娃,两个手掌合起来也就蚕豆那么点大,而且,这双漂亮的小手它还在努力的一抻一抻的,想要爬出来。
不要啊!
不要爬出来啊!
好害怕!
张小山自认不是胆子特别小的人,可是看到眼下这个情景,惨淡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破纸箱子里,一双白的透明的小手正努力的想往外爬,而这双手它却是从一条明明已经冻成冰棍的死鱼身上长出来的!
虽然刚才他只是很匆忙地往箱子里看了一眼,但是!但是他真的看清楚了啊,那双手就是从那条鱼身上长出来的,而且就在他看进去的时候,那条鱼还用白眼珠使劲瞪了他一眼来着!
到底,这箱子里到底是装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张小山心底阵阵发寒,恐惧如潮水一般,汹涌扑来,在这一刻,他仿佛要窒息了。
大鹦鹉见张小山站着不动,扑拉一下突然飞起来,飞到箱子上方盘旋一圈后,笔直落到了张小山肩头,铁翅一扇,一巴掌拍在张小山后脑勺上:“干啥呢?发什么傻啊?快,快去把公主殿下抱起来,千万别让她哭。”
随着大鹦鹉的训斥,那双小手似乎撑不住身体的力量,一下子松开了,箱子里发出啪嗒一声,随即就像按下了某个魔幻开关,一个细弱却直贯神经末梢的婴儿哭泣声爆发开来——
“哇哇……”
张小山只觉得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的心就痛了,而且随着哭声的持续,他的心脏开始生出痛不欲生的撕裂感,很快连他的心跳都开始伴随着那个哭声起伏……
不!不要再哭啦!
张小山的眼泪都要跟着出来了,好痛苦……
好痛苦……
好想跟着一起哭……
那块高档长毛猫毯在哭声刚开始还能发出两声凄厉的猫叫,但是叫了几声之后,就双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可即便是晕死过去,那长长的被毛都没有软下来,一根根仍旧笔直地炸立着。
“快,快想办法,不要让她再哭啦!”大鹦鹉翻着白眼,拿翅膀使劲扇着张小山的后脑勺,张小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在被一块铁板反复地拍打,若是他再不去的话,恐怕他不止心脏要撕裂,还会被拍成重度脑振荡。
他也不想让这条小奶鱼继续哭下去了,可是,他既没养过鱼也没养过孩子,怎么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一条小奶鱼停下不哭啊?
“去抱她,把她抱起来。”大鹦鹉继续拍打张小山的后脑勺。
张小山眼含热泪,头晕目眩地扑过去,越是靠近,那哭声的穿透力与感染力就越是强大,等到张小山向小鱼伸出手的时候,他几乎有种错觉,这哭声其实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好在大鹦鹉的指示确实有效,张小山一把那条鱼捧了起来,哭声瞬间就停止了。
张小山只觉全身一松,腿一软,竟是捧着鱼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它,它不哭了。”张小山惊喜交加地看向重新飞回猫毯上的大鹦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胳膊狠狠抹了一把糊了一脸脸泪水。
“啊,活下来了……”一个盘旋回到猫毯上的鹦鹉也不禁发出劫后余生的感叹。
张小山泪眼朦胧地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手心里的那条小鱼,之前它在泡沫箱里时似乎跟喂猫的小鱼干没什么区别,整条鱼也就巴掌那么长,细条条的鱼身还不到三指宽,硬梆梆白惨惨的一点也不起眼。
可是现在小鱼突然活过来了,虽然外形没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是眼睛从白眼珠子变成了黑眼珠子,还乌溜溜泛着潾潾虹光,鱼腮下方位置多长出了一对修长洁白的手臂和一双精致无瑕的小手,呃……光这一项变化就应该算是满大的,好吧,总之这小鱼看起来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停下哭声的小鱼乖巧地趴在张小山的手心里,两只小手撑在大大的鱼脑袋下面,诡异里竟隐隐透出一丝可爱。
“你……是不是饿了?”张小山也不知道为啥自己会这么自然地对一条鱼说话,可能是因为跟鹦鹉说话说得太习惯了。
结果这话才问完,小鱼瘪瘪嘴竟似是要继续哭一样,张小山赶紧阻止:“不哭,不哭,咱不哭,哥哥给你找吃的。”
说罢,他十分无助地转头问鹦鹉,“我是不是得给她去买点奶粉?”
“你傻啊?你见过吃奶的鱼么?”鹦鹉冲张小山翻个大大的白眼。
张小山想了想点点头,“动物园里有吃奶鱼来着。”
鹦鹉好想冲上去再敲他一顿后脑勺,“奶瓶子里装鱼食也算奶啊?”
张小山无辜地眨眨眼睛,他只是看到过,并没有喂过。
“那应该给她吃什么?我现在去买?”张小山低头间发现小鱼又在瘪嘴巴,他急忙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小鱼身上抚摸,安抚她,实在是怕了她的哭声。
“来不及了,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吃的没?饼干有没有?”
听到饼干两个字,张小山猛地忆起,“有,我包里有一包薯片。”
鹦鹉看着张小山抱着小鱼动也不敢动的样子,直接一扑楞翅膀自己飞到了张小山的背包旁边,爪嘴并用,拉开包抓出了薯片,十分利落地叼着一片就要往小鱼嘴边送。
“等等,你确定她能吃薯片吗?”不会吃死了吧?张小山急忙抬手拦住。
“相信我,她比你想像的坚强,绝对吃不死的。”说罢,鹦鹉又抬头看了张小山一秒钟道:“但是如果不让她吃,我们就要死了,你信不信?”
信!
张小山立刻放下了阻拦的手臂,把小鱼托到了鹦鹉面前。
给小鱼喂薯片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姑且一试,毕竟,一条鱼,你哪儿知道她为啥哭呢?
哪知道,还真蒙对了,薯片刚喂到嘴边,小鱼咔嚓一下就把薯片给咬了过去,也没见她嘴里有牙,但那小鱼嘴三张两张,一大块薯片就全吞了进去。
吃完还要,嘤嘤地哼哼,虽然比哭声杀伤力小些,但还是让人心慌气短,没办法,只好继续喂,就这么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地喂下去,很快一整包薯片就全喂完了。
“真没有了。”张小山抖抖空空的薯片袋子,心里抽抽的疼,这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奖励零食,奖励自己第一次出差的成功,结果……才走到半路就被一条鱼给吃了,真是好心痛。
本来还想要耍耍赖的小鱼,盯着空袋子看了半天,大概是发现袋子里真的啥也没有了,才停止嘤嘤嘤的哼哼声,巴唧巴唧嘴,突然在张小山的手里翻了个身,从趴着改成了躺着,然后两只小手在身下一撑,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站起来了。
对,不是坐起来了,是站起来了,鱼头朝上,鱼尾冲下,笔笔直地站在了张小山的手心里。
直到这时,张小山才注意到,她的鱼尾巴里头竟然藏着一对跟手一样精致小巧的脚丫子,不过只有从脚踝到脚丫子一小段是分开的,脚踝以上没有腿,脚踝直接连着细条条的鱼身子,因此她只能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不能迈开脚走路。
但是,人家不能走路,不代表人家不能动,因为——人家会游啊!
就在张小山一脸懵逼,不知道这鱼干公主想干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层散发着寒气,如薄雾样的东西缓缓从鱼干公主身上飘散开来,缓缓地张开,然后,张小山只觉得一丝细细的风拂到了自己脸上,却是那位笔笔直站着的鱼干公主周围的空气漾起了徐徐波动~
张小山从没见过这么美、这么有贵族气质的鱼,明明之前躺在泡沫箱子里的时候就跟普通的鱼干没什么两样啊?
为什么这一活过来就跟变了条鱼一样呢?
张小山呆呆地仰头看着在自己脑袋顶上游来游去的美鱼干。
对,就是在他头顶上,空气里!
在空气中游动的她,银色的细鳞片片发光,优雅的胡须缓缓在空气里摆动,最令人迷醉的是她那浮动在身周,飘逸于空气里,如蝶翼如裙纱如寒雾一般,若隐若现泛着幽蓝光泽的美丽鱼鳍。
那些飘荡的鱼鳍甚至滑过他的面颊,跟随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有一瞬间恍惚,仿佛沉身于深海之渊,寂静沉暗的海水里一切都变得模糊,唯一能够看见的,只剩下这条鱼,还有她如薄纱般的羽鳍……
“这——不科学!”张小山喃喃自语。
哐!唯物主义世界观彻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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