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增添了一些波折, 不过这场荒诞的复仇剧终归还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回到地狱, 阿芜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关于她的那位好友,缘一的生平记录。
令她较为惊讶的是, 其实缘一是有姓氏的。他姓继国, 曾经是某个地区当主所生的双子之一。
只是在战国时期, 双子通常被视为不祥之兆,若非亲生母亲拼死阻拦, 缘一恐怕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家族抹杀掉了。
“……继国……缘一……”
鬼灯:“嘛, 话虽这么说,不过所谓的不祥之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本质上还是因为继承权问题,才会对双胞胎怀有恐惧心理。”
少女从卷轴里抬头, 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
说起来,她回地狱也就只问了一句“我的奖励呢?”, 然后这人就直接把记载着缘一生平的卷轴给她了。
可阿芜明明记得自己没跟鬼灯说过这件事啊?
“我没有读心术,是你自己喝多了告诉我的。”
男人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阅览离开的时候堆在他桌上的文件。
“欢迎会聚餐那天, 八百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心不在焉,让我过去看看。”
“……”
??????!!!!!!?????
难怪那天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说,五道转轮王送的酒也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啊啊啊啊啊!!!
不过看这个样子自己应该没有对着某人口出狂言胡言乱语,要不然哪还能拿到缘一的生平记录啊……事后不被清算都是不可能的好吗!
不过——
“阿八……看出来了啊。”
手里捏着卷轴, 阿芜一时间有些感慨。她原本以为自己掩饰的还不错的, 结果其实并不是吗……?
“嘛也不奇怪,毕竟你是那种脸上藏不住事的类型。”说着,鬼灯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所以, 你还看不看?”
“我看啊我看!”
瞪了已经低头开始处理文件的青年一眼,少女闭上嘴开始认认真真看卷轴上的记录。
记录科的人在誊抄俱生神所写的生平时,虽然也是手写,但文字辨识度要远高于原稿。以主任叶鸡头为首,他们速读和速写的能力都很强。不过阿芜不是文官,没这个能力,只能一字一句地慢慢看了。
她的猜测基本没错,继国缘一,那位来到彼世时早已垂垂老矣的绝世剑客,确实和鬼杀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幼时不被家庭重视,母亲死后便离家出走,遇到了自己的爱妻。但成年后,怀孕的妻子却惨遭鬼的毒手。
缘一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鬼杀队。
他那天生被神明所眷顾的武学天赋,也正因此契机而彻底开花结果。
四百年前,是他,给予鬼舞辻无惨近乎于致命的打击,却终究还是让那个怪物逃跑了。
在这里,阿芜看到了“珠世”这个名字。
正是因为缘一将无惨削弱至只能苟延残喘的地步,珠世才能趁机摆脱无惨的控制。
缘一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将身为鬼的珠世放走了。
但他的这一举动,在鬼杀队中却是不被允许的。不仅如此,他那儿时一直很关心他,长大后被他所救,最终也加入了鬼杀队的双胞胎哥哥,也在这个时期变成了鬼。
因为缘一所创下的功绩,加之产屋敷家主公的仁慈,他并没有死。他被逐出了鬼杀队,彻底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与灶门家的相处,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灶门家的“火之神神乐”正是传承自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而灶门炭治郎的花牌耳环,原本就是缘一的所有物。他在离开的时候,将那对耳环以及剑法留给了给他带来了温暖的灶门一家,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时光流逝,漂泊的剑士,终究还是在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时候,与自己的孪生哥哥重逢了。
只是这次再遇,两人早已身处不同的世界。剑士即将归西,而他的哥哥则成为了不老不死的食人恶鬼。
最后的对决,剑士虽然老去,却仍旧用自己登峰造极的剑技伤到了已经成为了鬼的兄弟。只是,他并没有能够挥出那致命的第二击。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死去了。
“我并不是什么伟人。”
白发苍苍的老者,总是会在和她比试完,这样说。
“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而已。”
阿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那个哥哥,长得凶神恶煞奇丑无比,但却有一副难得在阿修罗族里算是温和的性格。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大战结束后,少女毫无留恋地将所有的辉煌留给了兄长,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这片永远没有阳光的地狱中。
那个时候,地狱和其他五道的联系尚且较为紧密,她哥哥也没有现在这么忙,所以偶尔会跨界偷偷地跑来看她。
有一次,也是凑巧,她私下和哥哥见面的时候,碰到了缘一。
她只记得自己慌慌张张解释完,希望缘一替自己保密。
缘一呢?他又说了什么来着?
几百年的光阴流过,阿芜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但她却记得,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有些怀念,又有些寂寞的笑容。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忽然席卷了少女的全身。这感情来的是这般的突兀而强烈,她越是回忆自己与那位老人相处的过往,就会愈发地不受控制。
“要哭的话把卷宗放下来,这是原件。”
听到一旁冷不丁响起的男中音,阿芜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放下卷轴,将眼眶中的酸意憋了回去。
“我没有哭……”
虽然喉咙已经被哽得有些发痛了,但她还是强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不辩解一下就是默认了一样。
同时,少女也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你早就知道了吧,缘一就是当年差点杀死鬼舞辻无惨的剑士。”
青年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了她。
“……算了,身为第一辅佐官的你不知道才不正常。”
好像是在和鬼灯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阿芜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才是那个蠢蛋。”
是的,蠢蛋。天天躲在阿鼻地狱里有所顾忌,不敢去探知别人的故事,更不敢将自己置入这茫茫尘世中的,愚蠢又胆小的弱者,是她才对。
“……真的是这样吗?”出乎阿芜意料之外的是,鬼灯并没有讽刺她,而是彻底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用十分认真地态度对她道:“继国缘一,他身为现世千年难遇的天才剑士,其人生路途之坎坷,艰辛,痛苦,皆为地狱所记载。”
“而他,并非罪人。”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睁大了双眼。
“他虽然无罪,却也无法前往天国,最终的结果也只是重入轮回罢了。但继国缘一本人,却并不认同这个判决。”
鬼灯:“也正因为此,他徘徊在地狱中,拒绝掉了所有可以轮回的机会。直到……”
望着沉默不语的青年,阿芜忽然意识到了他想要说的话。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直到?”
“直到认识你以后。”黑发独角的鬼神平静地看着少女,“自认识你后,到继国缘一决定再入轮回,也只经过了短短十年。”
阿芜抿着嘴,并没有接话,现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鬼灯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对她撒谎的,因为没有必要。
“……竟然只有十年吗?”半晌,少女才勉勉强强地随便找了个话题,扯动着嘴角,想要将这片有些沉重的气氛打破。“我还以为过了很久呢……”
“在你的交友记录里已经算长的了吧。”说着,青年将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站起身,看着垂下了脑袋的阿芜。“整整十年,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你这些过往,阿芜小姐虽然不爱探听别人的过去,却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但那位先生却没有告诉你……你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吗?”
有什么东西涌上了眼眶,少女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
是的,晚了,晚了整整四百年,直到他离开了这么久,她才知道这些。
“但我就是……就是不甘心。”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阿芜却笑了起来。
“会不会觉得我很马后炮?现在才想着替已经不在的朋友打抱不平什么的……”
明明对方可能早就已经步入轮回无数次,将这些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里可是地狱。”黑衣的青年将整理好的文件托在手中,在途经少女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复仇在这里永远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应该早有体会。”
“……是啊,毕竟当年把你献祭了的那些村民至今都还在伊邪那美的宫殿门外头绑着呢。”
“阿芜小姐既然还有心思和我抬杠,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还是尽早回岗位上工作吧。”
鬼灯没接她那一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了。
进入工作状态的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阿芜也习惯了。
不过,她还是扭过头,朝青年已经走远的背影大声道:“你说过不会阻止我的。”
黑衣男人的脚步略微停顿了那么几秒,却并未转过身,最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阎魔厅的正殿。
他并没有说话。
但这对阿芜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最后对哥哥挥出了第一刀却没能挥出第二刀……现在想来,那句一事无成真的……是在扎读者的心。
所爱的妻子没能保护得了,成为鬼杀队剑士却没能杀死无惨,唯一剩下的亲人最终分道扬镳,就连最后的最后,他也没能用自己的刀送走已经迷失的兄长。
……这真的,太扎心了。
但我还是要说,他不是。他所创下的功绩,帮助过的人,留下的剑法,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影响深远。他只是运气不好,加上太过温柔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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