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下意识地动了。
她迈开步子, 想要冲进神社里, 想要走到卖药郎面前开口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没等少女挪动步子,手臂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原来鬼灯也已经到达了神社, 后面还带了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捆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 这人不是一向对女性还挺客气的吗?
“……”
男人抓着她的力道并不重, 却让阿芜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是啊,就算物怪诞生了又如何?这件事归根结底, 不是她该插手管的。
“……阿芜大人?”
“我没事。”摸了摸怀中小妖怪的脑袋, 少女看向同样注意到了鬼灯的几名鬼杀队成员,忽然想起鬼灯姑且也算是个长着角的鬼,顿时有点心虚。“是我朋友。”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便将话题转移回了池田乙叶身上。“池田小姐……是被认识的人刺伤的?”
“啊。”回答了她的,是靠在鸟居柱子边的不死川实弥。“听说还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哼, 真是讽刺。”男人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明明在神社里好好呆着就不会有事了。”
“不死川!”炼狱低声喝止了同伴的冷言冷语,扭头看向他。“对不住, 本来答应你看好池田小姐的……不死川也是因为看到救命恩人受伤,心情不好。”
炼狱说的话肯定不会有假,再加上鬼杀队的成员虽然性格各异,但都不是坏人, 阿芜当然表示理解。
“话说你怀里那家伙刚才突然跑出去干什么?”
被面貌凶狠的白发青年冷不丁问了一句, 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古笼火。
“啊,他啊, 因为看到池田小姐受伤,所以想把伤人的犯人抓回来。”
“哈?”
谁知白发青年却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胡话?”
……………………嗯?
大概是因为阿芜呆愣愣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不死川没好气地再度开口道:“那女人已经死了,似乎是想下山的时候被那些蜘蛛咬死了。”
“啊……说起来,我也是在阿芜小姐走了以后才发现的。”白发青年话音刚落,鬼灯平静的声音在阿芜耳边响起。“这位逃跑的小姐,已经是个亡者了。”少女下意识扭过头,看向走到她身边的青年,对方还老神在在地扯了下手中的麻绳。“嘛,也是我的疏忽,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她就说一向待人还算客气的鬼灯怎么这次丝毫不怜香惜玉,感情对方已经是亡者了啊!
活人尚且不归他们管,但若是试图逃跑,冥顽不灵的亡者……那可就对不起了啊。
“诶?!杏已经死掉了吗?”
古笼火看上去也有些惊讶,在阿芜怀里扭头看了看被绑住的女人,又看向不死川。
“可是……可是……”
“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没有死!!”
女人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神社前,然而白发青年只是朝台阶下方扫了一眼,皱起眉头。“是啊,我和炼狱亲眼所见。尸体后来被其他村民抬走了,估计现在在村子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他看上去对鬼灯有些警惕心,但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聚焦到被绑着的女人身上。不仅不死川实弥如此,炼狱以及一旁的富冈义勇也是同样的。就好像被麻绳捆着的杏,在他们眼里仿佛不存在一般。
不,应该说,他们确实没有看见这名叫做杏的女人。
毕竟活人里有灵感力,能够看到亡者的,终究还是少数。
至于为何在蜘蛛的老巢,富冈义勇能够看到,甚至触摸到恋雪。完全是因为那片区域当时已经被妖力与灵力影响,形成了仿若逢魔时刻一般,阴阳两界相重合的状态。大宅被毁掉后,他便看不到那二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叫喊声无法传达到其他人耳中,别人也看不到自己,杏彻底慌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幸的总是我!我不要,我不要啊呜呜——!”
绳子的一端被牢牢抓在鬼灯手里,女人动弹不得也无法逃跑,兀自哭了起来。
然而不论是阿芜还是古笼火,即使她哀叹命运不公,悲泣自己惨死的孩子,也无法对女人升起一丝怜悯之心。
古笼火甚至从少女怀里跳出来,落在地上愤愤不平地补充了一句:“哼!活该!她要是不伤害乙叶,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于此同时,原本虚弱的池田乙叶,也像是回光返照般地,眼中迸发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紧紧地抓住了一目连的手。
“我……记得的,不管是救了我的事,还是那个时候和我玩的事,我都记得。”
阿芜听到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向神明诉说着。
“本来……本来应该已经足够了的,但……我却越来越不满足……”
她再度闭上眼。“所以……这样就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请不要替我这样的人类感到伤心,自由地……活下去吧。”
阿芜看到卖药郎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仍旧没有放下那柄退魔之剑。
而一目连本人,则露出了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困惑的神情。
“你……”
他就像是一个接触到了什么陌生事物的孩童一般,抓着女人的手,却不知如何开口。
“……为什么?”
显而易见的,一目连在此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身为他的信徒,池田乙叶内心深处所藏着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复杂的感情。
“原来如此,那位小姐对神明产生了爱意,而这份感情也招来了一些麻烦的东西吧。”
站在阿芜身边,将池田乙叶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耳朵里的鬼灯,冷不丁插了一句嘴。
闻言,炼狱神情疑惑地问道:“麻烦的东西?莫非您是指物怪的事吗?”说完,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黑发少女。“之前听铃菜小姐说过,和在此作乱的蜘蛛妖怪并不相同……可池田小姐,并非心怀恶念之辈,又为何会……”
“强烈的情感并非都是负面的。”戴着帽子的黑发男人回答道,“不,应该说,最初并非都是负面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的东西,就得看本人了。而且无论怎么说——”他那冷漠的视线,再度落到了倒在地上的池田乙叶身上。“因爱生恨,因爱生怨,自古以来因为所谓的爱情而发生的故事,基本都是以悲剧基调为主的。”
阿芜:“……虽然但是,你现在说这些显得很没有人情味知道吗?”
然后少女就看到男人斜了她一眼,“我只是说出了既定事实而已。还有,人情那种东西要是有用,也不会出现法律用以约束人类的行为了。”
说真的,要不是炼狱,不死川,甚至富冈都在旁边,阿芜现在立刻就朝这冷血鬼神翻个大白眼然后呛他一句“不愧是地狱最冷血的鬼神,不过你当年对那些村子村民也没啥爱和怀念吧。”
不过现在旁边都是人,还是别说漏嘴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都不知道。”古笼火难过地低下头,但随后又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少女。“那!那如果乙叶也变成妖怪的话……!”
“那不可能。”阿芜非常干脆地打碎了小妖怪的幻想。“亡者徘徊在人间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况且物怪本身就已经不能算是原本的那人了……”说着,她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那位卖药的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拿着剑指着池田小姐?”
话音刚落,池田乙叶那原本抓着一目连的手,便垂落到了地上。
失血过多,治疗不及时,没有大城市的医疗手段,再加上求生欲原本就不高,女人终究还是在一目连怀中停止了呼吸。
同时,手握退魔剑的美男子也将原本横在胸前的宝剑放了下去。
他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仍旧抱着池田乙叶身体的,悲伤的神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风神的身上却忽然冒出了点点微光,且越来越亮。在众人的视线中,散发着光芒的他乘着风,抱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乙叶浮在了半空中。
“那是?!”
“一目连大人?!!”
“……即使知道了她的真实想法,你也仍然打算救她么?”
与其他或惊讶,或不解的人与妖不同,卖药郎仿佛是早就预见到了一般,仰起头向神明发问道。
“哪怕这并非那位小姐的本意?”
风扬起了一目连的头发,使他那原本被遮盖住的右眼显露了出来。
多年前,他曾以这只眼睛为代价,守护了原本会因洪水而毁灭的村庄。
“是啊……”一向少言寡语的神明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端详着怀中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心中竟然只有这一个愿望。”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作为神明,很讽刺吧?”
卖药郎没有说话。
倒是阿芜看不下去了,“怎么会讽刺呢?”她径直冲进神社,来到了一目连的面前。“但是,如果你真的这么做……”
就很有可能丧失所有的神力,再也无法作为神明,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爱着你的人们了。
她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却看到了青年眼中的决意。
他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即使知道代价有多么的巨大,他也仍然选择这么做。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那些原本想说的话转变为一声叹息,消散在了她的嘴边。
“需要我帮你保守秘密么?”
最终,阿芜抬起头,用与友人交流一般的语气问道。
“啊……”
白发的神明得到了承诺,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就拜托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乙叶其实知道自己情况不对,她天生灵感体质。
她的想法是在这份情感彻底扭曲前,不如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不想变成物怪伤害那些她所重视的家人,更不想伤害到连连。
至于连连,嗨,连连当然最终还是成为妖怪了啊(喂!)但这次是他自己的愿望。他不希望看到乙叶死,所以哪怕散尽神力自己变成妖怪,也要救活她。
嘛……如果后面有空的话,我大约会写个番外详细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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