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没有参加针对铃木累的考核。
也许是因为少年的微笑,也许是因为见过他那对温柔的父母,她难得地变得有些同情心泛滥。
对方已经拿出了决心,也做好了准备。让抱有这种半吊子心态的自己去做这件事,是对所有人的不尊重。
最终,少女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鬼灯去办。
“真的不插手吗?”
说这话的时候,鬼灯本人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批改文件。
面对青梅竹马的提问和阎魔大王好奇的目光,阿芜是这么回答的:
“唉老啦,怕办事不够利落嘛。”
“你和三途川主人打架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显老。”
“呃……阿芜啊,老夫还在这坐着呐。”
连全场年龄最大,体型最大,同时也是官职最大的大王都看不下去她胡诌诌了。
“哎,大王平时又不需要体力劳动。”对此阿芜在下头面色如常地表示,“改改文件宣判罪行嘛,又不累。”
“是啊。”一旁的辅佐官一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附和道:“最近还胖了不少呢。”
“既然你不插手这次考核……”
鬼灯又将话题扯回了收编鬼化亡者做狱卒的问题上。
“就让八百先生负责吧,阿鼻地狱的报表以及之前还没整理好的河道问题就继续拜托阿芜小姐了。”
“没问题。”
让阿八去做自己本应该负责的东西,阿芜也不讨价还价了,乖乖接下了上司指派的工作。她虽然不擅长文书工作,但不代表不会做。报告这种东西,她写得还是比乌头好的。
顺便一提,阿八知道即将有人要来阿鼻地狱试炼,只要通过了就会成为狱卒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主任,该不会是您威逼利诱把人家亡者骗来的吧?”
气得阿芜踹了他小腿一脚(体型差太多了只能踹到小腿)。
于是阿鼻地狱的员工狱卒们,在接下来的几日,就看到了百年难遇的一个景象。
他们的主任辅佐出去搞外勤了,取而代之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做报表的,是他们那个平时揍起亡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主任。
“……老大,你在写啥啊?”
终于有一天,野干吼处的狐狸头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报表和河道水患的报告啊。”
“哦……”
阿芜停下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明显看上去有些失落(对狐狸的脸上是有表情的)的狐狸精。
“你以为我在写什么?”
“呃……”红狐狸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凑到阿芜椅子边小声回答道:“以为鬼灯大人罚老大你写悔过书……就……打架那个事儿。”
“简直岂有此理!”
周末去阎魔厅送报告,阿芜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义愤填膺地敲着桌子。
“他们还下注了!居然还下注押我到底写的是悔过书还是道歉信!怎么回事啊这群家伙?!”
顺便一提,她从红狐狸那里知道的情况是,除了忙着去和其他地狱的负责人制定考核的阿八以外,也就大胡蜂小姐没参与这场赌局。连那群翼龙都下注了!
“啊啦……这还真是……”
同样来食堂,坐在她一旁的阿香笑着打圆场,顺便顺着阿芜的毛安抚她。
“因为阿芜平时都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才敢这样开玩笑的吧?”
“确实。”
一旁,冷不丁冒出一个男低音,扭头一看,原来是阎魔大王和鬼灯刚买完吃的端着饭走过来了。
“阿芜小姐平日里对手下狱卒放的确实很松。与其在这里抱怨,你做出上司应有的架子可能会更有效一些。”
“老夫倒觉得鬼灯君有点过于严厉了啊……”阎魔大王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阿香的身旁,一个人瞬间占据了两个多的座位。
“那是因为大王您过于松懈了。”因为大王坐在了阿香那边,鬼灯就端着托盘坐在了阿芜身旁。“不过阿鼻地狱情况不同,那里本来工作压力就很大,若上司再过于严厉,会让狱卒徒增很多心理压力。”
“诶?原来是这样吗?”
“是呀。”
少女抬头看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阎魔大王,诚实地点了点头。
“本来大家也都是普通人,地狱里刑罚又重,我要是像某人那么说一不二还天天死板着一张脸……我们那的调令申请恐怕会更多哦。”
这里的“普通人”指狱卒们心理正常,无论是哪个种族的,大部分都没啥奇怪癖好和兴趣。说实话,狱卒本就只是个工作,对于亡者的折磨和惩罚也是工作,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每天每天听那群人惨叫哭喊的。
而且一般打人的时候,被打的那个疼,打人的那个也会累啊。更何况阿鼻地狱的刑罚所需要的劳动力,可是其他地狱的好几倍。
即使阿芜平日里态度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本人长得好看会给其他工作人员带来视觉上的享受,阿鼻地狱的调职申请和辞职申请就已经够多的了。很多刚被调去他们那的新人(就职时间也不短了)甚至会因为受不了刑罚过于严苛,下了班就在办公室里哭呢。
啊不过,八大地狱每年调职申请递得最多的,可不是他们那。
“嘛……阿芜也辛苦了呢。”浅葱色头发的美丽女鬼抚摸着自己那两条被当作腰带的宠物蛇,少见的有些忧愁。“我很理解哦,毕竟众合那边每年离职的人也不少……虽然几乎都是恋爱问题导致的。”
是的,其实每年离职人数最多的,其实是刑罚相对不怎么重的众合地狱。因为漂亮的女狱卒很多,男性狱卒除了壮汉大鬼外,多为比较弱气的男性,很容易就会因为失恋陷入一蹶不振,最终辞职或者调离众合地狱。
“呜哇……听起来阿香也不容易啊……”阿芜一边吃鱼一边感慨,“我记得牛头马面跟我说过的,恋爱病,对不对?不过众合地狱每年入职的新人也很多吧?”
“去的人多,走的人也很多。”鬼灯端着一碗小山似的白米饭,他今天和阿芜一样点了和式的食堂菜。“不过从申请原因来看,其实两边离职人员的理由比较相似,都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
阿芜喝了口味噌汤,放下碗回忆了一下,随即点头赞同道:“确实……我那边接到的申请其实大多都是因为受不了刑罚过于严苛和血腥,怕再待下去心理会出问题什么的。”
说着少女的目光瞥到了食堂里一个非常显眼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的男鬼的背影,然后噎了一下。
讲真她之前去记录科翻资料的时候,深刻地觉得记录科的各位心理压力也有点大……叶鸡头先生倒是表示大家都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所以她也不好说啥……但真的很不妙啊!至少她那边员工不会工作到一半或者在办公室哭到一半开始手舞足蹈地又哭又笑起来啊!也不会跟自己讲说看到幻视,感觉满屋子都是飞起来的字什么的啊!
但记录科的辞职和调职率又确实很低,太神秘了!
“嘛……总之就是比起体力劳动,心理压力更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吧?”身体像小山一样大,吃的员工餐也比别人大的阎魔大王如此总结道,“大家也都辛苦了。”
“说起来,累君的考核……试炼怎么样了?”
阿芜想了想,还是把考核换成了试炼俩字。原因是她之前有去看过那孩子的审判结果……她觉得把那几种惩罚全都受一遍,叫考核真的太轻描淡写了。
“铃木君的表现不错,经手的狱卒都对他的态度报以不错的评价。”鬼灯顿了一下,“啊对了,说起来他今天下午还得来趟阎魔厅,你要见见他吗?”
“试炼已经结束了?”
“不,还剩三分之一。找他来是有别的事。”
“啊!对对,老夫也想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阿芜看到阎魔大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了起来。
“是要让累君来做个证人,因为鬼化亡者的审判都是由阎魔厅经手的。”
“鬼化亡者?”阿芜一听,也来了兴致。“怎么?又有鬼被鬼杀队消灭了?”
“嘛……消灭确实是消灭了……”
“不过不是鬼杀队。”坐在她旁边的黑衣男人接了阎魔大王的话,“如果记录科的记录没出问题的话,那几个人大概是被鬼舞辻无惨杀的。”
“……啥?”
“啊啦啊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除了阿芜,连阿香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老夫记得好像有四个人吧?而且都是十二鬼月的下弦,名字倒是记不太清了……”
“等等等等,给我等等……”
阿芜连饭都没心思吃了,放下筷子开始梳理自己刚才获得的情报。
“四个?十二鬼月的下弦?死了?被那个什么鬼舞辻杀了?”
“是。”
“……为啥啊?”阿芜张着嘴,对自己身旁还在吃饭的男人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卷宗上说是因为铃木累被杀,剩下的五个人被召集。鬼舞辻无惨要解散下弦,所以死了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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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还是没懂。
因为累君死了,所以要解散下弦,然后把部下杀了?
这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既视感……他这是召集属下给那位小弟弟做陪葬的吗?不对啊,那应该杀鬼杀队的人才对啊?杀自己人干啥??
“……对不起我感觉我脑子跟不上了,完全没听懂……”
阿芜说完还瞅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阿香和大王一眼,他俩一个明显和自己一样疑惑,一个则捋着胡子表情有些无奈。
“不怪你,单看卷宗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要把铃木君叫来问问,他好像还挺受鬼舞辻宠爱的。”
黑发黑衣的男人放下已经空了的汤碗。
“顺便还可以收集一下十二鬼月的情报,虽然下弦更替的频率也比较快,不过聊胜于无吧。”
“打扰你一下。”
阿芜乖乖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我下午没事……能去旁听吗?”
真的不是八卦,她是真的不懂这个转进如风的操作是怎么来的……难不成真的搞殉葬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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