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去洗手间的路上心情格外复杂, 再加上腿脚不便,几十米的路被她走出了上下五千年的感觉。
途中还遇到了刚回来的季秦淮, 他行色匆匆, 像是有事,看到她也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祝夏有些疑惑, 不禁回头多看了两眼。
不过季秦淮说到底还是她领导, 她作为一个员工没办法过问领导的事情, 于是很快便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哪知才刚一抬头,就看到前方拐角站着傅承限。
到底是沉稳男人,并不像那些动辄喜欢找个落脚点斜靠在墙上的小男生,他站得笔直,身形颀长,神情冷淡,手里拎着一个便利袋。
他在盯着她,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祝夏被他盯的有点不会走路, 老觉得自己同手同脚了。尴尬别扭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怎么了?”
傅承限目光穿过祝夏,遥遥看向季秦淮刚刚离开的方向, 片刻才眉眼低垂,轻轻敛去眸中波澜,说:“鞋子还是要穿合适的。”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祝夏愣了下,低头看, 发现袋子里装的是创可贴。
不知道是顺便还是有心,不仅买了创口贴,还买了别的常用医用品。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种钻到细节缝里的关心大多都掺着不可描述的暧昧。
尤其他们还是这种关系。
祝夏看着这一小袋不足轻重却轻而易举扒开她心房的东西,有些茫然地想:仅仅是因为她是傅承限名义上老婆,就值得他一个身价在全国名列前茅的傅总专门为她买这些东西吗?
沉默了十几秒,祝夏把目光从便利袋上移到傅承限脸上,轻轻“啊”了一声,说:“谢谢。”
傅承限似乎没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给一个女人买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劲,他甚至问:“不贴上?”
祝夏垂在一侧的手掐上自己的裙侧,“没事,我回去——”
话音未落,只见傅承限抬手脱了外套。
祝夏双眸一怔,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外套便系在了自己腰上——男人的长臂轻轻圈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因为前倾的姿势,他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扑了过来。
浅浅一层,却仿佛能渗透人的骨髓。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男人垂着眸,浓黑的眼睫在他眼睑处落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头顶是洗手间清亮的灯光,光线铺天盖地却不尖锐,落在他脑袋上,给他的发丝揉了光影。
看上去温柔极了。
祝夏的心猝不及防就塌陷了一处。
非常小的一处。
按理说影响该是微不足道,可她却明显感知到了排山倒海的波澜。
思绪还未回神,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轻轻拽了下系在她腰上的外套,“抬脚。”
祝夏哪好意思让他帮自己做这种事情,“我、我自己来……”
“抬脚。”他又重复一遍。
大概是为了照顾她的穿着,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
——尽管她现在的裙子已经在外套的改装下变成了逼近脚踝的长裙。
已经如此,祝夏也不好再矫情,但依然没好意思直接脱鞋,而是把后脚跟轻轻抽离出来,露出了刚刚破皮的狰狞处。
小姑娘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皮肤娇嫩白净,破痕显得触目惊心。
傅承限忍不住拧眉,看了半天才撕开创口贴往伤口上贴。
要说眼睛可以控制着不乱瞟,这贴创口贴的时候手可得用着。
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暗示,但当男人的大手掐上自己的脚踝时,祝夏的心还是没忍住剧烈跳动了一下。
连带着,给她一种是傅承限手在抖的错觉。
“别的创口贴不是让你用来贴脚的。”傅承限果然见过大风大浪,并不会手抖,他迅速贴好,站起身,看着祝夏说,“鞋子不合脚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把鞋扔了。”
行。
确实是他这种身份该有的心态。
祝夏点头,“哦。”
俩人顿时无话,祝夏眼珠子转了转,正要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傅承限问:“几点下班?”
祝夏顿了顿才认真想,然后答:“不知道。”
傅承限闻声没再多问,只是叮嘱她好好上班,然后拿着外套离开。
傅承限离开很久,祝夏都没变换过第二个姿势,她站在原地,始终盯着傅承限离开的方向。
直到双脚传来麻意,祝夏才抬脚踹了踹地板,然后轻轻“啧”了一声。
-
部门忙劲过去便闲得很,祝夏朝九晚五准点上下班,直到儿童节当天杂志预售。
这天不在周末,为了配合粉丝的时间,自加上讨个口彩,预售时间定在了18点10分。
相关部门的员工上班的在公司里关注,下班的在回家路上关注,唯有祝夏,在酒吧喝酒。
据说预售成绩不错,群里举群欢庆,祝夏托腮笑不出来。
她面无表情看着舞池里扭腰摆胯的赵书语,不知道这女人在儿童节哪来的嗨点。
“你是真的扫兴。”摇了一身汗的赵书语过来说。
祝夏看了眼周围,“我下了班饭都没吃一口就过来,你觉得我能摇起来吗?”
赵书语往椅子上一坐,嚣张妆容衬的她五官艳丽,“吃呗,这也有吃的啊。”
“别了。”祝夏扯她,“咱去隔壁商场吃,反正这酒吧也是你朋友开的,一会儿再回来呗。”
“拉倒吧,你一个已婚人士一会儿不回家?”
“说的有道理。”祝夏迫不及待起身,“我现在就应该撤。”
赵书语及时拦住她,眯眼窥探,“你最近不对劲啊。”
祝夏反问:“我哪里不对劲了?”
赵书语翘着二郎腿,上上下下打量祝夏,“以前我说你已婚,你都矢口否认的,怎么最近改默认了啊?”
祝夏一顿,眼神躲闪,“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赵书语嗤笑,抬下巴,“装。”
“使劲儿装。”
“……”
其实祝夏也没打算瞒,但总不能别人一提她立马就点头认下吧?
显得她跟多饥/渴似的。
“唉。”祝夏有模有样地叹气,“既然你诚心问,我就——”
“还好吧,也没那么想知道。”
一句话把祝夏噎的够呛,“你妈的!滚!”
赵书语笑得花枝乱颤,“说说说。”
祝夏张嘴说了句话。
无奈酒吧实在太吵,赵书语一个字也没听见,她主动蹭上来,拔高嗓门,“你说什么?”
祝夏勾勾手指。
赵书语听话逼近,把耳朵送过来。
祝夏眼里一闪而过一抹狡黠,在赵书语靠过来下一秒,忽然附耳大喊:“我说你妈的!!!”
赵书语:“……………靠!”
-
一直到商场餐厅赵书语还是骂骂咧咧的,她骂得越凶,祝夏乐得越欢,最后赵书语斜着眼骂她抖M。
祝夏不以为然,快速点单,乖巧等饭。
赵书语翻了个白眼,“你要饭去吧!”
祝夏双手捧脸,笑眼弯弯,“俺不去,俺老公那么有钱,俺凭啥去要饭。”
“这可是你主动提的你老公。”赵书语冷笑,桌子底下长腿一翘踢了祝夏一下,“速速坦白,交情还在。”
祝夏一挑眼尾,故意捏腔,“干嘛啊你。”
赵书语:“…………你有病?”
祝夏:“……你也是真的好扫兴哦。”
赵书语回以冷笑。
祝夏败下阵来,连连点头,“好吧好吧,哎呀,不就那点事。”
“哪点事?”赵书语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真让祝夏认真说这些事,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幸好餐厅里灯光昏黄,光线落在她白净的脸上巧妙的帮她掩去了那一层逐渐升温的红色。
她含糊不清道:“就是……我哼哼哼哼……”
后面赵书语一个字也没听清,乌拉乌拉想吞了烫山芋。
但是看自家小闺蜜这表情,再联想最近的聊天记录,赵书语多少猜出个七/八。
眼角浮起一抹揶揄的笑,故意非逼着祝夏亲口承认:“就是啥啊?”
祝夏恼羞成怒,启声让她滚。
赵书语笑倒在沙发座椅上,好一会儿才长长舒了口气,正要说话,祝夏及时先说:“你别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啊!”
赵书语挑眉,祝夏自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了强调真实性,还特意说了三遍。
“那好吧。”赵书语说,“那我问一个实际点的。”
祝夏冷眼看她,凭借多年经验判定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问的势必不是什么实际的。
“你们打本垒了么?”
呵呵。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祝夏抬手就要端水杯泼过去,赵书语笑着假意躲一下,“结婚那么久还没打?傅总不行啊。”
祝夏极其护犊子,“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赵书语乐,“那你们这打算怎么办啊?”
祝夏脸上笑意收了收,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米饭。
赵书语知道祝夏心里介怀什么,“又没真的利用他们家什么,你何必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不是的。
“只是现在还没有开始利用而已。”
如今单凭她一个人,想要从祝天南那里拿回原属于她妈妈的股份,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当初就是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才会选择和素不相识的傅承限结婚。
进入这场各取所需的婚姻。
如今她心门失守,是她逾越了。
赵书语:“那你……”
祝夏扯着嘴角轻笑一声,打断,“算了,不说了。”
赵书语皱眉,非常不满意她这种缩着脖子当鸵鸟的行为。
其实祝夏一直都不是喜欢躲避的人,大概是和从小的所处环境有关,她做事向来谨慎,讲究调理,目标准确,也从不失衡。
但是她没谈过恋爱。
也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匆匆长到二十岁,终于明白,这天下,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一寸一寸拿捏平衡的。
挫败感将她推到众矢之的,小姑娘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暴晒,阳光刺破她的眼皮,将她瞳仁深处的茫然无措揭露得干干净净。
她见过傅承限温柔地样子,见过他深色眼睛里的巨幕,她知道傅承限有能力帮她挡下所有尖锐,他只要轻轻一抬手臂,便能给她一片舒适的阴凉角落。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坦荡磊落地去接受呢。
“他又不喜欢我。”祝夏食不知味,干脆放下筷子不吃了。
“你怎么那么确定?”赵书语问。
“我们俩结婚的事,好像除了傅爷爷和顾阿姨,没别的人知道。”祝夏又不傻,她清楚这什么意思,“都在给自己铺后路,谈什么情情爱爱的。”
“你少来。”赵书语作为旁观者比她这个当事人清醒多了,“不是你自己不愿意公开吗?傅老爷子好歹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你相信我,你和傅承限这事,他肯定心里门清。”
祝夏一怔,“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傅家上上下下,都比你想象中,要更聪明。”
“并且,更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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