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场的男人都喝了酒, 女人便担起了司机的责任。
爱莎和巫扬顺路,他们俩一路走了。
明光没出餐厅就自己叫了车, 神神叨叨也不说自己要去哪, 几个人断言他肯定要去酒吧鬼/混。
季秦淮坐上祝夏的车子前不忘警告明光,“你差不多行了,别胡来。”
明光都懒的替自己解释, 摆摆手让他们赶紧滚。
季秦淮笑着骂一声“臭小子”, 收窗户时看到窗面上反射出后座的礼盒, 眼边笑意逐渐淡去。
十几分钟前,本以为包厢里会真的办一场双喜临门的迎新宴,结果却看到祝夏抬起一双弯弯笑眼,歪头说:“哎呀,我也太受宠若惊了,这么重要的事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再给季总答复。”
一般情况下受宠若惊必然跟着恭敬不如从命。
她却要考虑考虑。
看来他之前听说的那些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
前段时间公司忽然开会,上面领导提及到了祝夏,也是那个时候季秦淮才知道,祝夏真的不是什么普通小姑娘。
如他之前所想, 她的确有随手买车的资本。
因为她姓祝,她是珠宝届里后起之秀祝天南的女儿。
季秦淮对祝天南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近十年才发展起来的。
主营黄金白银, 顾客针对在中老年群体。
最近似乎有意转型,想分时尚设计一杯羹。
想到这里,季秦淮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祝夏, 有心问:“你大学为什么要学服装设计啊?”
他一句话勾起了祝夏在国外的日子,初去国外,哪哪都不适应,国外的衣服偏大码,她那个时候身型又瘦又小,总是买不到特别合适的衣服。
但是小姑娘十几岁正是爱美的年纪,不允许自己穿着不体面,便化身裁缝自己做。
后来大学就顺利成章学了设计。
倒是很理所当然,季秦淮笑笑说:“我还以为你会继承家业,去学珠宝设计一类的呢。”
恰逢红灯,祝夏一脚踩下了刹车。
车子忽然停下,车上的人因为惯性向前倾。
祝夏两手握紧了方向盘,指骨泛白,一如刚刚握礼盒的时候。
“小心点,我又不着急回家。”季秦淮笑着替祝夏圆场。
至此,祝夏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业内老狐狸。
也是,她那么年轻,那些小聪明落在季秦淮眼里估计跟信手拈来的笑话一样。
只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又为什么没有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开了她。
还是说,他其实没有猜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踩着Liberté在设计圈把自己的名字打出去,然后带着成果名正言顺进入祝氏。
更甚至,她希望祝天南亲自来请她,来求她。
因为她知道,设计圈大多心高气傲,其实没几个人瞧得起祝天南。而祝天南正想转型,他本人也势必会遵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算盘打到她这个便宜女儿头上。
内心波澜万千,面上却依旧若无其事,祝夏偏头看向季秦淮,对上他那双总是含着浅笑,敛着儒雅的眼睛。
很快,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没事,我能明白你这么做的道理。”季秦淮目视前方,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但是我不能理解。”
祝夏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两腮绷出痕迹。
季秦淮看的出祝夏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冷静,所以也不在意她是否给予回应,只是继续说:“祝家那点东西,真的没什么发展前途,你以为家家户户都像 Liberté一样?说转型便能成功?”
“抛开那些主观臆断,你用你所学的专业知识判断一下,祝氏能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你也是从专业学校出来的,应该知道专业对口的重要性吧?”
“你确定一个学服装设计的,要去做珠宝设计?”
“祝夏,你的初心,你舍得丢吗?”
祝夏答不出来,也不想答。
从她踏上这条路,她就没打算回头。
什么专业,什么初心,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的前路,就像这长长没有尽头的路,天幕一拉,雾气四起,她只有一个方向。
良久,祝夏才轻声说:“都是选择嘛。”
“是,都是选择。”季秦淮不愧是设计商务两手抓,聊天句句都是内容,“可是人生不就是由选择拼成的?祝夏,你还小,可能觉得长辈说的要的都是好的。”
他有意强调:“但其实,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有灵气,也很有天赋。所以才这样挽留你。”
挽留。
要说这业内值得季秦淮挽留的人,真的不多。
所有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进Liberté,哪里还需要他主动去挽留谁。
车厢里昏暗,看不清晰,可小姑娘的侧脸线条,却好像语法清晰起来。
季秦淮深深看了一眼,才说:“我好像说的多了?”他笑,“但我很多年没说过这么多了。”
“你好好考虑,人生不是每一个选择,都能一直停在原地等你的。”
“ Liberté更不可能。”
下车前,季秦淮没拿走礼盒,他说:“就像你说的,我们给你机会考虑。”
车门关上前,祝夏喊住他,“季总。”
季秦淮回头,二人距离拉得更远,目光扫过祝夏的线条并不清晰的脸庞,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他预感到——
“谢谢你。”祝夏说,“我也很抱歉。”
季秦淮笑意完全消失,“祝夏,很抱歉我真的不太理解。”
“没关系。”祝夏笑,“你接受就行了。”
理不理解,不重要。
“下周我去找你签字呀。”祝夏口吻轻松。
季秦淮试图再挽留,祝夏摇摇头,“真的不用再说了,而且,就算我要留下,你们敢留我吗?”
季秦淮蹙眉,片刻才掀眸,“我敢。”
祝夏怔住。
“你本来没打算现在走对不对?”季秦淮感到惋惜,“是我太急躁了。”
“唔,应该说,我本来是打算现在走的,但是后来又改变了想法。”
季秦淮想起什么,“情人节Bet系列。”
“是。”祝夏大方承认。
季秦淮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向来只有别人往 Liberté跳,还真是头一次,有人拿 Liberté当跳板。”
“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
“希望以后能有机会——”
祝夏挑眉。
季秦淮笑,“掰头?”
祝夏终于露出今晚最真情实意的笑,“借你吉言。”
-
返程的路上,祝夏注意了下时间。
还不到九点,也不知道傅承限回没回。
等红灯的时候,摸着方向盘,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决定给傅承限发一条信息。
[你在家吃了什么?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消息刚发过去,手机立刻弹出一通电话。
祝夏惊的差点没把手机扔了,反应过来以后又手忙脚乱去摸手机,结果被后面的人摁喇叭催。
催的她心慌,也不知道是先接电话还是先踩油门。
最后好不容易接通了,男人沉厚的嗓音伴着电流钻进耳廓,祝夏腿一软,差点追尾。
“……”
这车子是没法开了。
祝夏很有逼数地找了个停靠点,稳稳停下车子以后才应一声:“嗯,我准备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点。”傅承限平时沉默寡言,清清冷冷,叨叨起来却也没完没了,“不要那么毛躁,不着急。”
祝夏心里嘟嘟囔囔他好话好多,嘴巴还是不由自主往太阳穴上咧。
不小心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春/心荡漾的模样,又狠狠拧开目光,低下头不愿意承自己单单因为男人的声音就会心悸。
“我知道了。”声音里藏着不自知的娇气和愉悦。
恰时一阵风吹来,拂过脸庞擦过眼睫,给男人深色的瞳仁留下一层浅浅涟漪。
傅承限站在院中,他看着高挂遥远天幕一角的明月,唇角轻轻翘起一抹弧度,声音里溺出了春水一般的温柔。
“你在开车吗?”他问。
“没有呀。”尾音是小姑娘才会有的语气词。
傅承限眼角微微一弯,“在外面?”
“嗯。”浅聊两句以后,身心好像都放松了不少,祝夏松软了脊骨靠在椅背上。
她微散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遥遥望向头顶那轮弯月,车窗开了一般,晚风宛若戏耍孩童钻进来,摸了一把她的耳和脸又匆匆逃了出去。
只给她留了一脸滚烫。
“你又在忙吗?”她主动问。
“没有。”傅承限不想对她撒谎,玩了个文字游戏,只说,“在看月亮。”
“嗯?月亮?”祝夏感觉自己脸又热了起来,她单手捂住脸,目光却从指缝穿过去,“好看吗?”
“嗯,今晚的月色,挺美的。”傅承限犹豫了下,“小姑娘应该挺喜欢的。你看到了吗?”
“没有。”祝夏目光不移,嘴却极硬,“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小姑娘。”
至少不是你看到的那种,又乖又懂事单纯无害且不会算计人的小姑娘。
“你才多大啊就不是小姑娘?”傅承限低笑着问。
“那也不是小姑娘。”祝夏撅了噘嘴,含糊不清嘟囔一句:小姑娘才不会结婚。
傅承限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祝夏想说“你好好看月亮”吧,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傅承限那边传来一道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声音。
不清不楚的,祝夏没听清楚,“家里有人吗?”
傅承限这才说:“我在外面,很快就回去了。”
怕祝夏多想,又体贴地补了句,“应该赶在你前面。”
“好,那你忙吧。”
挂了电话,傅承限满脸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人,眸中温情一扫而空,剩下的全是冷漠,“有事?”
傅明光刚刚可是把他哥嘴角那抹笑看得清清楚楚,哼一声,不怕死地凑上去八卦,“谁啊?嫂子吗?”
傅承限眼眸一掀,“你知道了?”
“废话,傅家大少爷结婚那么大的事,瞒得再严实也总会有人知道。”说起这个,傅明光就迷惑,“你们为什么要瞒着啊?”
傅承限匆匆扫了他一眼,“小孩儿别打听。”
“小什么小,你摸过啊。”傅明光跟他哥开黄腔。
傅承限冷眼看过去,傅明光立刻惜命地躲得远远的。
恰时顾友卿过来,傅明光立刻黏救命稻草一般黏过去,“婶婶,我好想你啊。”
说着搂住顾友卿的手臂往他婶肩上靠。
傅明光虽说未成年,身高却也直逼一八零,费了不少劲才稳稳把脑袋靠在顾友卿肩头。
顾友卿笑得宠溺,捏他的脸,“哎哟,我们家小少爷还知道想人呢。”
“最想你。”傅明光朝他哥抬下巴,“不会想他的。”
顾友卿乐,“你又不怕挨揍了?”
“抱着你就不怕。”傅明光怂得理直气壮。
顾友卿摸了把他的脑袋,扭头对还面无表情的傅承限说:“好了,你也别吓唬他了,明知道他怕你。”
“怕?”傅承限还是面无表情,“他胆子肥着呢。”
傅明光冲他吐舌,傅承限一眼都懒地看,转身往正厅走,边走边说:“我回去了。”
傅明光喊:“干嘛那么着急啊,聊聊我嫂子啊。”
傅明光话一落,顾友卿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很快又回归如常,扭头问:“你怎么忽然对你嫂子那么感兴趣了啊?”
“一直都很感兴趣好吗。”傅明光说,“爷爷呢,我先去给爷爷晚安。”
傅老爷子其实已经睡了,但是顾友卿有意支开傅明光,便说:“在卧室,你过去看看。”
“好咧!”走了一半傅明光不忘折回来跟他哥喊,“你别走啊!不准走!不然我上你家去!”
傅承限抬脚就朝他走,傅明光“啊”了一嗓子,边喊“爷爷救命”,边脚底抹油地跑了。
傅明光跑完,傅承限才把目光移向顾友卿,“妈。”
顾友卿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往二楼走。
她一字未说,傅承限却抬脚跟上。
男人身高,影子盖过母亲头顶。
只有每当这个时候,顾友卿才会后知后觉意识到,啊,她这个儿子真的长大了。
肩宽背阔,挺拔端正,能担起一片天。
能担起一个家。
“您有话要跟我说。”傅承限说在她身后边走边说。
顾友卿笑了笑,也不回头,只是轻轻踩着步子往楼上走,“你不是知道吗。”
傅承限看不见顾友卿的表情,也猜不到顾友卿的心思,只是直觉她要说的,应该有关于家里那个小姑娘。
母子俩安安静静上了楼,房门关上,傅承限站在门口,看着顾友卿坐在床沿边缘,好一会儿才抬头。
“你喜欢祝夏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晋江在封面这方面有点版权纠纷。
如果封面撤了也别嫌弃哈。
明天晚上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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