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七月多是阴雨天, 早上六点从酒店出来时天都没亮,城市雾蒙蒙一片, 脚底下湿漉漉绵长。
傅承限穿了一件风衣, 手里撑了一把黑伞。
黑色高领内搭将男人的下颚遮住,他长得高,在西方人面前也不显矮, 只是气质更加儒雅出众。
伞檐下一张被阴雨天衬托的反而有些清白的面孔, 漆黑色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出入酒店时与一个西方女人擦肩而过, 女人穿着红色的针织毛衣套裙,自然卷的卡其色短发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但是很快,这香味便被一种偏冷调的木香遮盖。
是一个亚洲男人。
女人被吸引,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他旁边。
她脸上挂着浅笑与他打招呼,男人闻声侧头,立体却不具有攻击力的五官露出来,尤其那双深黑色眼睛,像头顶难以摸索的宇宙。
女人几乎立刻便沉沦了,她毫不遮掩地夸赞对方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男人表情很淡, 两肩托起一阵风,轻轻冷冷,礼貌却疏离。
他说谢谢。
声音也是极其勾人的。
女人忍不住示好, 男人却在下一秒拒绝,他说:“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我要回国陪我太太了。”
男人远去,在一个类似助理的人员引领下坐进黑色的车。
车子冲进雨帘, 女人鼻尖仿佛还留有一抹淡香。
她不由自主感慨:谁说中国男人不浪漫?
-
傅承限去机场的路上把余下一些不需要亲自出面的事情统统交给蓝京,蓝京很早就跟着傅承限,很多事情只需要稍加提点便能顺利完成。
他一一应下,平安把傅承限送到机场。
傅承限没着急下车,他慢条斯理整理领口,眼皮都不抬地问:“那个方……”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换了个说法,“陈秘书的表妹,需要的报酬是什么?”
“这些都是陈秘书安排的。”蓝京如实说。
傅承限淡淡“嗯”一声,下车前说:“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傅氏上班。”
-
接近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傅承限登机前本想给祝夏发个消息,忽然想起来陈秘书表妹说的惊喜,唇角勾了勾,直接把手机关机。
近一周的匆忙使傅承限刚刚放松下来便进入疲惫困倦期,他简单收拾一下,躺下入睡。
睡前又想到陈秘书那个表妹,哦,好像是叫方橙橙。
其实方橙橙不是他们找的,而是对方主动找的他们。
傅承限调查过方橙橙的背景,没什么可怀疑的,最主要的是,她是陈秘书的表妹。
这一个亲属关系直截了当把她划分到自己人的阵营。
据说方橙橙找上陈秘书是因为她自己先被卢眉珍的弟弟找上了,当时方橙橙刚刚毕业,因为一个小合作认识了卢眉珍的弟弟。
后来卢眉珍的弟弟便问她愿不愿意帮个忙,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如实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报备给他就行了。
方橙橙上学的时候算中上等那一挂,存在感不算特别强,但是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想。
她妈说她是奥特曼打怪兽看太多了。
但是不重要,如今机会来了,她肯定不会放过。
于是答应和卢眉珍的弟弟合作,结果扭头被安进了祝氏,祝夏身边。
几乎是立刻她便通知自己在傅氏上班的表姐,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个遍,她表姐简单粗暴又给她安了个间谍的身份。
曾经,方橙橙只想拯救世界。
如今,她不仅成了卧底还兼职间谍。
别人的上班是上班,她得上班是玩碟中谍。
刺激。
但是这些事,傅承限从来没给祝夏说过。
为什么。
因为他尊重她。
但又舍不得她。
他心疼她,所以暗自为她清除所有障碍。
她不需要,他便一直沉默不言。
倘若她开口,他一定及时双手奉上,护她周全。
-
祝夏忙了一周,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周末,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书语在医院过得也不好,给她打电话说隔壁病房不知道怎么住进来一对狗/男女,年纪轻轻不学好,穿着校服还送玫瑰花。
“我必须下床去偷拍视频上传到他们学校贴吧。”赵书语很不冷静,“高中生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得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
祝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身体如死尸,口吻同样有气无力,“你好酸。”
“酸你妈。”赵书语已经酸的不太清醒了。
祝夏翻了个身,正要挂断电话让对方一个人面对孤独寂寞的夜,对面忽然传来极其亢奋的声音。
“卧槽槽槽!!”
祝夏睁开眼睛,眼睛里贴着两个问号。
“怎么了?”她问。
赵书语声音压得极地,活像在做贼,“我的妈,居然有人给邵狗送玫瑰花!我日,哪位小姐姐眼瞎了!我可以给她推荐最好的眼科医生!”
祝夏无语,“您先给自己预约最好的骨科医生吧。”
“那不行,我就要在医院赖着。”赵书语说,“回头留下什么一星半点后遗症我就去微博挂邵狗他丫的。”
祝夏给这对冤家送上三个字,“作孽啊。”
赵书语假装没听出祝夏的不感兴趣,单支一条腿,扒着门框,伸着脑袋看邵奎办公室的方向。
边看边直播,“哦豁,邵狗上手了邵狗上手了!邵狗摸人家小姑娘的头发了!卧槽!我看到小姑娘的脸——咦?这不是隔壁那个高中生吗?嘶!禽/兽!邵狗不是狗!是禽/兽!禽/兽不如啊!”
祝夏也来了兴趣,主要是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什么小姑娘?什么高中生?”
“就是隔壁那对早恋的。”赵书语说,“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隔壁住进来一个特别帅的小伙子,好像是学体育的,前段时间跳高摔了腿就住进来了,那小姑娘一日三餐来送饭,刚刚还特别浪漫地抱了一束玫瑰花,玫瑰花比她脸都大。”
祝夏听完只问了一句:“现在高中生都那么有钱吗?”
情人节玫瑰花很贵的啊。
“可能是邵狗给的?”赵书语猜测。
祝夏:“……行吧。不愧是你赵编剧。”
赵编剧似乎并不满意自己这个脑洞,因为下一秒她便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沃日!进去了进去了进去了!”
……这话,听着莫名有点黄暴。
祝夏摸了摸鼻子,脖颈上的红色逐渐蔓延到脸上。
她为自己不干净的思想感到羞耻,然后又默念:已婚妇女这样正常已婚妇女这样正常。
赵书语没听清,“你念叨什么呢?”
祝夏耳根子一跳,在明知道赵书语看不到的情况下还是不停摇头,“什么也没念叨。”
幸好赵书语现在注意力不在祝夏身上,她一会儿问祝夏邵狗为什么还不出来一会儿拉着祝夏开脑洞猜测高中小姑娘和邵狗到底什么关系。
“放过我吧。”祝夏累了,“他们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对面的赵书语显然一愣,随后口吻不太明朗地“哦哦哦哦”了好几声,“对哦。”
祝夏困了,也没注意到赵书语语气有什么不对劲,她张着嘴长长打了个呵欠,“不管了,我睡了,累死了,你也早点睡。”
“睡什么睡,跟你老公煲电话粥了吗?”赵书语气自己的姐妹不争气,“明天就情人节了!他那边都第二天了!怎么不跟你打电话?”
祝夏被赵书语一点拨,算了下两地之间的时差,猛然惊醒。
对哦,他那边比自己……呸!
“他比我们晚好伐!”祝夏护犊子。
赵书语心凉,“你你你,你居然为了狗男人凶我!”
“注意用词赵女士,我老公一点也不狗,狗的是邵医生。”祝夏提醒。
赵书语冷笑,“都说了,邵医生不是狗,是禽/兽。”
“那好吧,祝你们这对跨物种恋爱能够有个圆满的结局。”
赵书语终于品出自己被好姐妹调/戏了,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想死?”
祝夏继续打呵欠,“显然不想,我明天还要过情人节呢。”
赵书语:“过屁过,独守空房吧你!”
一刀直插心尖尖,祝夏睁开眼睛,声音沉下来,“绝交了。”
赵书语双手鼓掌,“好,再见。”
电话挂断,赵书语还扒着门框不愿意离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在这做独脚侠。
刚好隔壁病房出来一个男生,应该是那断腿帅小伙的同学,赵书语笑眯眯地朝对方招手。
对方一看赵书语长那么漂亮,立刻便凑了上来,“姐姐晚上好。”
赵书语笑意更浓,“可以帮我个忙吗?我这腿脚不方便,有点事情想找医生,但是又怕他不在办公室,我跑了个空。”
“哦,你要找哪个医生啊?”男同学问。
赵书语指了指邵奎的办公室,“就是那个办公室的医生。”
“哦,你说邵医生啊?”男同学想也没想说,“他在呢,不过他现在应该没时间,你先回床上等一下,等他出来我让他过来找你?”
“嗯?”不用不用不用,赵书语一急,差点没站稳摔了。
男同学眼疾手快扶住赵书语,恰时不远处办公室门打开,邵奎率先走出来,他似乎有所察觉,偏头看过来,赵书语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第一反应是直直摔进了男同学怀里。
邵奎脸上一沉,眉头皱起来。
这点表情变化没能逃得出赵书语的眼睛,赵书语莫名舒爽,勾唇一笑,手臂一抬扶住男同学的手臂小声说:“哎呀,我好像又不需要医生了,弟弟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吗?”
当然可以!
男同学立刻扶着赵书语往病房里走,转身之际,赵书语瞥了邵奎一眼,二人四目轻飘飘对视一眼,一个漫不经心地收回,一个眉头拧得更紧。
许愿看她叔心情好像真得很差,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叔……我真的错了……”
邵奎一点许愿的脑门,“赶紧回去!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这里,你看我揍不揍你。”
许愿一吐舌头,转身跑了。
跑了一半想起来自己遗落在办公室的玫瑰花,又折回来说:“那个花……花……别忘记给陈景迹啊!”
邵奎伸出手就要再弹这臭丫头的脑门,许愿吓地哀嚎一声,捂着脑门就跑了。
许愿这嗓门响亮,赵书语在病房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助人为乐的男同学离开以后,赵书语浑身不得劲地跟祝夏发微信:[我听到了未成年少女的尖叫!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祝夏回得言简意赅:[是你大半夜不睡觉的活该下场]
赵书语恶狠狠,[你活该在情人节独守空房]
祝夏收到这条消息以后干脆利落给自己的手一巴掌,让你欠!让你回!让你大半夜不睡觉!
气哼哼地把赵书语拖进她应该待到老的黑名单,趴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最后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枕头去了隔壁卧室。
独守空房可以。
独守自己的空房不可以。
老公和老公的被窝必须拥有一个。
-
几分钟后,祝夏心满意足躺进老公的被窝,一番折腾,她好像真的不困了。
捏着被子一角,鼻间嗅着枕头上浅浅木香,想到傅承限今晚好像真的没给她打电话诶。
不说电话,微信都没有。
他不记得明天是情人节么?
国外虽然不过七夕,但是这几年旅游业越来越大,国外也不缺中国人。
她以前在那边上学,七夕还是有很多人过的。
思考了一圈,祝夏彻底睡不着了。
主要是气的。
手机被她拿手里又扔远,然后捡回来再次扔远,三番五次几道流程,忍不住了。
敲着手机键盘小心翼翼发过去三个字:[睡了吗]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企图这三个字能够顺着网络飘到大洋彼岸,然后钻进傅承限的眼睛里,变成“我想你”三个字。
只可惜,对方好像没收到。
也许是在忙吧。
祝夏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几秒后,她又想:真的在忙吗?
点头,应该是,毕竟出差。
可是……忙到一个微信都没时间回吗?
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比如开会。
可是……之前他就没开过会吗?
于是,婚后第一个情人节,祝夏躺在自己老公床上,盖着自己老公的被子,数了几千只羊,问出了十万个为什么。
-
傅承限一踏进国内领域就嗅到了情人节的气息,机场里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接机口更是人满为患,男女老少手里都十分应景地捏着几支玫瑰。
还有捧着一大束,把脸都挡得干干净净,但依然能被对方准确认出,然后冲破人海,撞进这人的怀里。
傅承限长那么大从来没过过情人节,对情人节的印象也只留在他父亲因为常年在部队无法准时回家而特意给他母亲订做花束然后让他拿回家送给他母亲。
仔细想想,生活确实有够无趣。
祝夏的过去,一定不像他。
毕竟她在国外长大,法国是一个单单听名字就很浪漫的国际,巴黎更是一个他只是进出酒店就能被搭讪的城市。
祝夏的过往里,有被搭讪多少次。
想到这里,傅承限蓦地失笑。
他居然能因为这些吃醋。
傅承限思前想后,觉得此时此刻除了见到祝夏,没有别的方式能压下他心中的不满了。
-
祝夏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破窗帘才缓缓睡去,思绪飘到九霄云外,身子像被托在了软绵绵云上,她不明所以地趴在上面,在翻身之际看到了身边躺着的傅承限。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呼吸绵长安静,明明近在咫尺,祝夏却觉得视线模糊,她无法精准地捕捉到傅承限脸上的每一寸细节,只能看到他线条柔和流畅的侧脸。
英俊的像一幅画。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男人的唇。
是软的。
像果冻。
祝夏眼睛一亮,小声喊:“傅承限?”
傅承限似有感,微微蹙眉,翻个身动作娴熟地把她搂在怀里。
他齿间带着清晨尚未清醒的黏稠,哄小孩一般,“别闹。”
两个字酥了祝夏全身。
她轻轻抬起胳膊主动搂住怀里的人,闭上眼睛,翘起唇角,“我好想你啊。”
下一秒,耳边突然跳起不和谐的声音:
“我准备好啦我准备好啦我准备好啦……”
祝夏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身子骨像被突然从高空抛向地面,踏实感和坠落感一同而来,给她额头硬生生铺了一层薄汗。
恍恍惚惚好几秒祝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梦,梦境接踵而至,画面逐渐清晰,羞耻感包围肌肤每一寸,然后激起浅红色。
祝夏近乎崩溃地捂住了脸,很久才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
来电人赵书语。
祝夏深深吸了口气,接通,“你最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赵书语不以为然,相当兴奋,“姐妹!情人节快乐!!”
祝夏感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爬,现在正堵在喉咙口,差一点点就能从头顶喷出来。
她长吁一口气,扼制,轻轻喊:“赵书语。”
赵书语显然还没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跷着腿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窗帘全部拉开,阳光铺天盖地。
似乎是有意照顾今天的节日,今天的天气格外得清爽。
七月下旬本该是烈日炎炎,今天却只有
不到三十度。
空气里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燥热。
赵书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不停拨弄旁边床头柜上的玫瑰花。
很大一束,上面沾着水滴。
很是鲜艳。
午后阳光直直照在滑板上,颜色更加夺目。
赵书语眼睛里也映了一片红,如她唇间的颜色一般,她笑,“干嘛啊,瞧瞧你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能不能给情人节点面子!”
祝夏忍不住了,咆哮着让她赶紧滚。
赵书语对此咆哮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她心情好,不跟独守空房的可怜人计较。
“来找我呗。”赵书语说。
“不去!”祝夏吼。
赵书语继续折磨,“来呗,带点小龙虾和啤酒,咱们俩去医院顶楼过情人节啊。”
祝夏冷笑,“喝完送你上路是么!”
“啧,你瞧瞧你,不小心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吧。”
祝夏让她赶紧滚。
赵书语“哎哟”一声,“真的啊,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陪我。”
病房里的人絮絮叨叨,脸上笑意不减,声音也叽叽喳喳像偶落在窗棂上的鸟。
邵奎在门口听了几耳朵,笑笑没进去打扰,只是听到其中几句话,他掏出手机给自己好兄弟发微信问对方在哪。
傅承限跟他向来不废话,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直接发过来一个定位。
眼下等了好一会儿邵奎也没能等到定位,只能给对方打电话,结果被告知关机。
娴熟地把电话打到蓝京那,才得知好兄弟今天回国。
哦,回国了还没告诉祝夏。
傅总这是要在情人节玩浪漫啊?
于是邵奎立马挂断电话,折返病房,在赵书语还沉浸在摆弄花束的时候,抬手把对方手机夺走了。
赵书语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你干嘛?”
邵奎理都没理,跟电话那头的祝夏说:“病人要休息,啤酒烧烤都不能吃,嫂子你就别往这边跑了。情人节快乐,再见。”
电话挂断,赵书语愣了好几秒才尖叫,“邵奎!!你要死啊!!”
邵奎掏掏耳朵,丢下两个字:“聒噪。”
赵书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她作势要拿桌子上的苹果,“你再给说一遍?”
已经被苹果橘子香蕉等各种水果砸过的邵医生反应极其敏捷,快速把具有杀伤力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隔着老远的距离把赵书语的手机扔到她怀里,“好话不说第二遍,我去查房了。”
赵书语捏着手机咬牙切齿,“你有本事今天一天都别来我这里!”
那是不可能的,邵医生笑嘻嘻,“晚上我陪你去天台哈,别闹人家已婚人士了。”
赵书语让他滚。
邵医生滚得干干净净,顺便把水果拿给了隔壁病房。
-
这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祝夏经过一番折腾也睡不着了,她打了个呵欠在去卫生间之前把赵书语从黑名单拖出来,然后给对方发了个问号。
等从卫生间出来,赵书语已经给她发了一堆。
都是废话。
祝夏并不想看。
上一次睡傅承限房间她醒来后还知道给对方铺一下床,今天连碰都不碰,转身去自己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盘腿坐在床上把邮箱里原本就准备好的邮件一封一封地匿名发给昨天向她投递合作橄榄枝的人。
这些邮件内容全是祝氏的负面信息,以抄袭借鉴欺负业内新人为主,虽然尚未在业内爆出,但是聪明人收到这邮件比谁都清楚这料早晚都会爆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没人愿意去和一个状况累累的公司合作。
哪怕它现在还屹立不倒。
更甚至,他们会提前准备,届时好不动声色踩上一脚。
名利场上,都是吃人的。
-
祝夏忙完天边已经染了红色,天上的蓝意褪去,取而代之的夜色降临之前极端的亮白色。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去,本来想随便做点吃的,但想想今天的特殊日子,又扁了扁嘴叫了外卖。
烧烤和啤酒。
没有天台,但是有阳台。
祝夏故意没在餐厅吃,蹲坐在傅承限房间的飘窗上,屋子里满满的全是辣油味道。
她心满意足地一口喝掉半瓶冰啤酒,爽的肚里胃里一阵舒畅。
飘窗一角手机开着扩音,对面是赵书语。
赵书语被邵奎放了鸽子,骂骂咧咧不休止。
祝夏喝完啤酒又去楼下拿了瓶红酒,像灌啤酒一样灌了好几口才打着嗝抱怨:“你差不多得了,人家邵医生是为了救死扶伤。”
赵书语知道祝夏心情不好,胡乱地“嗯嗯嗯”了好几声,安慰道:“都一样都一样,傅总是为了给你挣钱买包。”
“买个屁!上次他说给我买包还没给呢!”祝夏一个没坐稳从飘窗上摔了下来,她“哎哟”一声,引得对面的赵书语连连问:“没事吧没事吧?”
“还活着。”
赵书语:“……”
行,看来是真的很气。
结果下一秒就听祝夏说:“赵书语啊,我真的好气啊!”
赵书语:“……嗯,看出来了。”
“非常生气!”
赵书语:“嗯!”
祝夏:“特别生气!!”
赵书语:“嗯嗯!”
祝夏:“超级生气!!!”
赵书语:“好的,我知道了。”
祝夏哼哼唧唧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躺,闭眼拖唱腔,“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祝夏十分倔强。
赵书语这个时候无比确定对方现在不太清醒,不过祝夏酒量不错,喝醉应该不至于,只是她怕祝夏一个人在家出事,在病房里着急心慌,正巧看到邵奎,忙不迭说:“诶!邵狗!邵狗!”
邵奎一下午处理了不少单子,这会儿累的都有些直不起腰,本来查房完全可以安排助理来的,但想想还有一个祖宗在,他不得不亲自过来。
“怎么了?”
赵书语说:“我姐妹好像喝多了,我现在能出院不?”
邵医生秉着原则,“不能。”
赵书语:“出人命啦!”
邵医生:“我发现你这人特别爱咸吃萝卜,人家老公今天就回来了,你去凑什么热闹?十万级电灯泡那么好看?”
赵书语一愣,“什么?傅总今天回来?”
邵医生点头,“对!所以你别去凑热闹了!我去隔壁查房了。”
赵书语此时已经无心关心邵医生干嘛去了,她握着手机,念叨着:“完了,真的要出人命了。”
对面的祝夏不以为然,“什么人命?你真的要转隔壁妇产科了?”
“什么玩意儿!”赵书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亲爱的,来,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干嘛?”
“喝酒,吃烧烤。”祝夏傻笑,“在我老公房间里。”
…………妈妈呀!真的要出人命了!
赵书语啊啊啊了好几声,“赶紧收拾赶紧收拾!你老公要回来了!”
祝夏冷笑,“你少骗我!他!整整一二三四五六……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没理我了!他肯定外面有狗了,你妈的,不行,我不能等他休我,我要休他!”
赵书语:“你别胡说八道了。”
“谁胡说八道了啊!”祝夏拔高了声音,“我给你说,他这人不行!一点——都——不行!”
赵书语捂着脑门不知所措,生怕傅承限这个时候回来。
思前想后,赵书语决定先把姐妹的电话挂了,然后试探性地给傅总戳了个电话。
傅总的手机号还是她很久之前偷偷从自己好姐妹手机上偷来的,当时想的是以后她姐妹受欺负她能第一时间打电话骂回去,现在倒好,也不知道谁才是该挨骂的了。
-
傅承限回家之前先去公司处理了些相对来说比较紧急的文件,晚上夕阳西下,他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陈秘书心情很好地祝福他今天节日愉快。
傅承限递交给陈秘书一张某餐厅的节假日全免卡,祝福她和她老公也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回去的路上,全程热恋,车水马龙,各个商家店铺都在做活动,路过广场的时候,有小朋友出来做兼职,怀里拿着大束玫瑰逢情侣便凑上去。
花店生意更好。
傅承限去熟悉的一家花店拿了提前订好的花束,他步履款款,单手抱着玫瑰,从花店去车上的短短距离已经吸引无数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所至,傅承限居然觉得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
车子停进停车场,傅承限径直往家走,刚出了电梯,就接到了赵书语的电话。
他一直都知道赵书语的存在,但是二人确实第一次正面交集。
“傅总,您今天回国吗?”赵书语试探性实在太明显。
傅承限想她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便没再隐瞒,反正也到家了。
一边应一声“嗯”,一边打开密码锁,推门而入。
进门就是一股非常浓烈的油辣味道,傅承限随手关门,转去餐厅,发现餐厅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桌椅也摆放整齐,没有人在那吃过饭的痕迹。
耳边赵书语问他到哪里了,傅承限反问她有事吗,赵书语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隐隐约约,傅承限听到二楼有什么声音,他直接上楼,一路循着声音,停在了自己卧室门口。
而他耳边赵书语也仿佛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她干笑着说:“就是……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家夏夏从小就乖巧懂事,你看她嫁给你那么久从来不争不抢也不开口要东西,你就应该知道她是多温柔贤惠的姑娘了吧。然后呢……这种人哦,其实都不是特别适应惊喜什么的,所以你如果回国了,回家了,最好提前给她说一声哦。”
赵书语说完,傅承限抬起手轻轻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门缝闪开,傅承限看到他那温柔贤惠不争不抢的乖顺老婆仰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空啤酒罐往嘴边灌。
一边灌一边对手机絮絮叨叨:“反正我是看透了!他就是一个没有性/功能的工作机器!我根本不该和他结婚!整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差!他为什么要结婚!怎么不直接娶一个AI相亲相爱啊!”
“哼!不管了!我事快完成了!祝氏马上就能倒闭!只要祝氏倒闭了,我立马把他休了!”
“什么傅氏!什么亿万财产!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要远去海外!去包/养小狼狗!”
“喂!说话!赵书语?你人呢!你是狗吧!”
……最后四个字声音实在很大,这口吻,这语气,让傅承限瞬间想起他们那次在傅宅二楼,他不小心听到她和赵书语的聊天。
——“哄什么哄!都是干爹了直接开干不行么!”
后来她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哦,对,她说是剧本需要,她在跟姐妹对戏。
如今傅承限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良久才轻轻勾唇。
好一个对戏。
好一个温婉居家贤惠懂事。
他转过身,远离了卧室。
手机对面的赵书语还在为自己姐妹争取最后的机会,傅承限顺水推舟,说:“好,我知道了。”
赵书语明显松了口气,挂断电话以后给祝夏打电话。
傅承限听到清晰的手机铃声,紧接着听到自己老婆的声音:“卧槽!你什么时候把电话挂了啊?那我刚刚在跟空气说话吗?”
傅承限实在没忍住,失笑出声。
他不动声色退去了楼下的卫生间,刚刚关上卫生间的门就听到楼梯一阵风风火火。
看来是他那老婆下来了。
傅承限没开灯,微微贴在门上,听到外面祝夏把声音压得极低,“我的妈!真的回来了!谢谢姐妹救我狗命!我现在先挂了!”
傅承限听小姑娘这古灵精怪的声音,眼里全是宠溺和无奈的笑。
他轻轻打开门,闪开一条缝隙,看到小姑娘猫着腰在客厅转来转去,应该是在找他。
找了半天没找到,小姑娘脸上沾着酒精的红色,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挠头。
“人呢?”
祝夏又去厨房转了转,也没找到傅承限的身影。
但是客厅确实放着他的行李箱和一大束玫瑰花。
祝夏站在玫瑰花旁边盯了好久,没忍住捂着嘴傻笑,笑完忽然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
她一愣,立刻跑过去,然后轻轻敲门,“……傅、傅承限?”
里面男人低低“嗯”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压抑,好像很疲累的样子。
“你回来啦?”祝夏想到楼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想完了完了,今天真的要出人命了。
哪知傅承限忽然说:“嗯,我有个电话要打,你先忙你的。”
祝夏闻声眼睛一亮,先是温柔着嗓音说“好,那你先忙”,然后转身就往楼上跑。
——一掌劈开房门,率先把自己的枕头,自己的电脑,以及自己的头发全从傅承限床上扔回自己房间。
然后迅速把烧烤啤酒全整理了塞进自己房间,再把傅承限房间窗户全部打开,空调也全部打开。
通风!通风!赶紧通风!
好不容易味道散个差不多,祝夏听到有人往二楼来。
傅承限来了。
祝夏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喉咙眼,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然后看着傅承限往这边走。
傅承限看到祝夏在自己房间,眸中闪过一丝淡笑,很快敛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祝夏一笑,“嗯?没事啊。哦,对了,我今天打扫卫生了,拖完地把你房间的窗户打开了,空调也开了下,主要是想通通风。”
傅承限扭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干净如初的房间,点点头“嗯”一声,“谢谢。”
他走进去,祝夏不敢离开,生怕有什么遗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承限。
傅承限似有察觉,回过头,祝夏立刻装作左看右看的样子。傅承限忍俊不禁,走到床边,故意忽然停顿一下。
实不相瞒,祝夏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怎、怎么了?”
傅承限微微低头,两指捏起一根头发,“好像有一根长发。”
祝夏眼睛猛地睁大,声音里有自己意识不到的颤抖,“不、不会吧……”
她干笑,“怎么可能哈哈。”
下一秒,她听到傅承限声音淡淡,“哦,好像是看错了。”
祝夏:“……”
靠。
你这个看错差点要了我的命!
祝夏长长松了口气,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她肯定会英年早逝。
然而就在她转身下一秒,傅承限忽然喊住她,“祝夏。”
祝夏:“……啊?”
她僵硬回头。
傅承限笑笑,“节日快乐。”
祝夏想起楼下那束玫瑰花,不安和恐慌莫名荡然无存,她看着傅承限,想起自己昨天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今天这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节日快乐。
她轻轻一笑,“嗯,你也是。”
傅承限问:“出去吃饭吗?”
祝夏问:“吃什么?”
傅承限似是随口一般,“你想吃什么?烧烤喜欢吗?嗯……配啤酒?”
“咳咳咳咳!”
祝夏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傅承限长腿一迈,到她面前,“没事吧?”
祝夏一边疯狂摇头一边咳得脸更红。
傅承限轻轻一闻,祝夏咳嗽声瞬间戛然而止。
她脖子僵硬地看向傅承限,听到他问:“你喝酒了?有一点酒味。”
祝夏甚至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没、没有,我下午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酒,可能是那个时候沾到的吧。”
傅承限闻声不动声色唇角一翘,他眼里闪过浓浓笑意,然后轻轻拍了拍祝夏的脑袋,“嗯,下次小心一点。”
藏好自己小家伙,别再让我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夏:我老公脑子不太好,怎么我说什么他都信?
傅总:那你猜猜我为什么信?
许愿和陈景迹是隔壁《心动对峙》的剧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
谢谢各位老板!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