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是饿狠了,荣玉棠点了两碗鸡丝浇面和酥烧饼, 她眼巴巴的看着面上来, 然后抱着个碗就不撒手, 荣玉棠愣愣的看着她,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惜玉抬头时候已经是吃完了,油光满嘴的看着荣玉棠面前一碗一动不动的面:“你不吃啊?”
“我吃不下…今天没什么胃口…”荣玉棠拈起一块酥饼, 慢条斯理的吃起来,惜玉皱眉, 把他面前的面抢过来自己扒拉了。
荣玉棠默默的拈着那酥饼,眼睁睁的看着惜玉干掉了两碗面和剩下的一盘子酥饼, 还能意犹未尽的擦擦嘴, 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是笑…”荣玉棠低头:“还好我不穷…”
就算每顿都这么能吃, 那也养的起。就算养不起了,去皇兄那里一趟就有可以了。
荣玉棠看着惜玉的目光越发柔和,惜玉撇撇嘴放下碗筷就要溜走。两个人顺着落花小道漫步, 看着细嫩粉白的花瓣一片片飘落泥泞,惜玉有些心疼, 把襦裙的上面揭起来去兜那些落花。
“你看, 花谢花飞, 一片片沾泥随水, 世间薄命的人儿还不是与落花一样么?”惜玉突然开口,用小嗓念了几句京白。
“是…”荣玉棠低眉顺眼,好笑的看着惜玉:“怎么想着扮林黛玉了?”
“爹爹贴过两回黛玉葬花,后来再没看见过咯…”惜玉叹口气:“可能是太无聊了, 看的人又少…后来就不贴这出了。”
“戏这个东西,得观众来说…”荣玉棠摇摇头:“我当年排的新戏,多少都是失败的,有的剧本是清客所写,雕琢过度镂金错玉,根本行不通。又有的过于流俗,不堪入目啊…”
“哎?”说起不堪入耳,惜玉突然好奇起来,凑到他耳边:“你有没有…贴过粉戏啊…”
粉戏粉戏,顾名思义就是带着色…情描写的戏,惜玉爹爹以前就是贴那种戏出名的,她也学了不少,《战宛城》《游龙戏凤》《打杠子》,甚至《贵妃醉酒》的老版本都是粉戏。
荣玉棠贴粉戏…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啊…
惜玉笑的荡漾,荣玉棠眼神一暗,轻描淡写开口:“怎么想看?”
“想看…”惜玉拉着他手:“我不信没有人点过你唱粉戏!”
“上一个点我唱粉戏的啊…”荣玉棠一挑眉,凤眸含着笑意看向惜玉:“第二天尸体就烂在永定河里了。”
惜玉:“……”
“你要想看那就另当别论…”荣玉棠笑意加深:“什么时候想看了我给你唱个…”
惜玉脸一红,有的粉戏是很暴露的,盘丝洞里面那女妖露着肚脐,一段白皙腰身扭捏着诱人…还有什么思春,摸着大腿根儿窥着鼠儿交欢…打杠子更是穿好几条彩裤,小花旦唱一段脱一条…
她本来不喜欢这样粉戏,总有一种轻贱戏子的感觉。
但是荣玉棠来唱的话…惜玉心里好激动,她脑子里面甚至有了一幅唯美的画面…荣玉棠站在八尺戏台上,绣鞋一点莲花步飘到台中,水袖扬起,古朴的木台映衬着他露出的玉白劲瘦的腰身…
光想着他那截腰…惜玉热血沸腾了…
“怎么了?”荣玉棠眼睁睁的看着惜玉双眼迷离,她小巧的鼻子下面流出一点红:“怎么流鼻血了!”说着拿出手帕捂着她鼻子:“仰头…”
“啊…”惜玉惊觉,赶紧抬头平复了半天才感觉好了。
“想什么呢,能都急出血了?”荣玉棠完全看穿了她。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是最近天干物燥,我有些火旺…”惜玉脸已经红成小粉桃了。
荣玉棠嗤笑一声:“没出息…”说着慢条斯理的叠好手绢,不点而红的朱唇不自觉的勾起笑意:“怎么…就这么想看我脱衣…”
“闭嘴闭嘴…”惜玉恼羞成怒,捂着他嘴不让他说话:“你怎么这么龌龊…天天尽瞎想什么呢!谁稀罕看你脱衣服了!”
荣玉棠笑而不点破,把手帕收好,两个人散步回去了,到晏府,在门口又看见几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过去,看样子又有什么事了。
“惜玉!”慕晚成急急忙忙的跑上来:“去哪里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出什么事了?”惜玉主动离荣玉棠远了些距离。
“哎!小寒仙不知道又和晏先生说了什么了…”慕晚成一脸暴躁,本来英俊的脸上浓眉拧成八字,一脚踢飞了路边石子:“害的穆长生又被喊过去了!”
“我们去看看…”惜玉拉住他就走。
“哎…”慕晚成掐了个嫩竹叶,把芯含在嘴里含糊开口:“我在门口等你们…我怕我忍不住要揍穆长生那个龟孙子…”说着叹口气:“就算喜欢小寒仙,那种事他承认个什么劲啊!”
“哎?”惜玉呆住了:“他…他喜欢小寒仙?”
“不一定,”荣玉棠冷静开口:“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流落娼门的…”
“不管了去看了再说…”惜玉叹口气,和荣玉棠进了大堂,远远听见小寒仙的啜泣声音。
“晏先生…小寒仙知道错了,可是真的不关穆公子的事情,是小寒仙不知羞耻和外男私通…才招惹如此祸害…败坏先生门庭,玷污先生名声,辱没梨园先祖,滔天大过,小寒仙万死不辞…”
惜玉心里咯噔一下,小寒仙这是和晏昆山摊牌了啊…
她加快了脚步,生怕晏先生愤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晏昆山神色阴晴不定,一双饱览沧桑的眼死死的盯着小寒仙。
小寒仙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先生十多年教导小寒仙,谆谆教诲和无尽心血小寒仙念在心里,感激不尽。然而不肖女小寒仙罔顾门训,玷污门庭,实在鬼神同鄙弃,天地所不容。小寒仙愿意以死明志…”
小寒仙声音低下去:“还请先生赐小寒仙一个全尸…死后好和父母相见…”
“千古艰难唯一死…”晏昆山冷笑:“你当真愿意!”
“先生!”惜玉及时赶到,气喘吁吁的看着晏昆山:“还请先生三思!”
穆长生也挣扎着起身:“先生!”
晏先生冷冷的看一眼穆长生:“你且退下!”
穆长生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他犹豫的看一眼地下跪着的小寒仙,还是跛着腿出门了,惜玉进来,跪到小寒仙旁边:“先生,小寒仙乃是被奸人所骗失去贞洁,和寻常轻浮而丧节女子不可相提并论…还请先生三思。”
“我又没说要杀她…”晏昆山看着惜玉焦急的样子,突然爽朗的一笑:“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的我要杀人似的…刚刚那个穆长生也是,都要哭了求我不要杀她…”
惜玉:“……”
荣玉棠含笑进门而来:“谁叫你门规严呢?看把你孩子们吓的…”
“门规是门规…”晏昆山叹口气,淡淡看一眼小寒仙,眼里划过一丝心疼:“起来吧…你的事,我早知道了。”
小寒仙身子一僵,低着头起身不敢说话。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晏先生神色复杂:“我把你当女儿,虽然平日打骂,但岂会真的把你沉塘吗?”
小寒仙抬起泪眼看着他,扑到惜玉怀里哭起来。
“之前你和柏舟的事情,我看在眼里却无法说出来,柏舟心机颇深,能缠的你对他全心全意仿佛失了魂,我就知道这事情得你自己看清楚才行…”晏昆山摇摇头:“当时我也好奇他到底图什么,现在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是时候收拾他了。”
“晏先生真的是慈悲为怀,高瞻远瞩啊!”惜玉开始了拍马屁,荣玉棠有些嫌弃的看着晏昆山:“还高瞻远瞩…要不是我提醒你,你现在也早玩完咯…”
“你滚出去…”晏昆山对他冷冷开口。
荣玉棠乖乖的站到门外,修长身子倚着雕花木门,自成风景。
“对了…”晏昆山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说修书给朝中熟人,请人来查办金陵太守和柏舟吗?请的大人到了没有?”
“不出两日了。”荣玉棠皱眉:“我亲哥办事应该不会出错。”
“那就好,”晏先生点点头:“希望早日水落石出,也为我梨园除一害啊!”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哥哥在朝是…如果不行我修书给宰相大人…”
“我哥他啊,”荣玉棠眼波流转:“朝廷里面嘛,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大家都看不起但是还得顾忌着他的那种人。”
“那是什么话…”晏昆山失笑,惜玉歪头琢磨,也想不出来荣玉棠哥哥是什么个官。怀里的小寒仙哭声渐渐小下去,抬眼看惜玉的时候,眼边已经哭成了两个小桃儿。
“真能哭…”惜玉宠溺的抱着她低声开口:“没事了…你看先生都原谅你了,就别自己怪自己了啊…”
“嗯…”小寒仙点点头,灰暗眼里有了些光。
“话说,接下来柏舟估计是要找事了,你们可有什么准备和对策?”晏昆山看着惜玉哄小寒仙,眼里闪过一丝暖,看向荣玉棠开口。
“有,得您配合。”荣玉棠轻轻一笑。
“但说无妨…”晏昆山一笑:“关键时候我还是信你的…”
“那就…”荣玉棠凤眼一瞥,笑容如春风拂面:“请您仙逝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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