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睡眼朦胧里听见那人声音, 哼唧两声睁眼,修长睫毛扫过他光滑手背,她清澈眼里映出满天星斗明月清辉,还有抱着她的郎君。
“啊…”她小脑袋看看周围人个个盯着她,有些发怯,红着脸从他怀中挣扎下来, 她走的仓皇穿的是破旧的衣裳, 和荣玉棠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忽然她有些自卑。
“披上…”荣玉棠伸手, 有人捧过件暗红织金披风, 上绣仙鹤朝云万字篆花,香烟流潋处,似在朝天宫。有明眼人看出来,那是当今圣上最喜爱的一件,能赐给荣王,这表明了是对荣王的宠爱啊。
下一瞬,荣玉棠展开披风, 轻绕过眼前人脖颈, 系上了。
惜玉披上披风, 整个人周身气质都不同了, 荣玉棠那漫不经心动作, 让所有人心里有了数,他就是想告诉人们,惜玉是他的人, 是他捧在心尖的人。
指挥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微笑:“请荣王快些进行宫安歇吧…”
“等等!”惜玉眸子一睁,拉住荣玉棠衣袖:“我要去看小寒仙她们!他们在哪里?刚刚封城了是不是把她们都抓起来了!”
荣玉棠淡淡瞥一眼指挥使,指挥使赶紧跪地磕头,满脸堆笑:“哪里的事?不知道哪里的风言风语罢了…”
“带路吧…”荣玉棠直截了当:“本王今日有些兴趣,想去贵府上看看。”
指挥使心里一惊,想到了陆随之明白了什么,满头大汗不敢说话,支支吾吾的拒绝着,荣玉棠冷声道:“怎么?贵府门高,本王去不得?”
“寒微哪敢劳荣王玉趾亲临?”
“带路…”
荣玉棠明摆着去定了指挥使府,指挥使没办法,只能唯唯诺诺答应,对着一个属下使眼神,那人悄悄溜了,荣玉棠和惜玉坐轿子去了指挥使府,荣玉棠下轿,扶着惜玉走了进去。
惜玉看着进的院来,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小寒仙泪汪汪的看着她,惜玉眼眶一红,上前抱住了她,荣玉棠轻轻咳嗽一声,陆随之走到他身后:“启禀王爷,都拦在这里了。”
“这些是什么人?关在这里有什么罪吗?”荣玉棠淡淡道。惜玉心疼的抱住小寒仙,看着她胳膊上一道鞭痕:“谁打的?我要那人给你道歉…”
她声音清甜,每个人都听见了,荣玉棠面色不变,看向指挥使,指挥使在心里想了许多,还是觉得现在讨好惜玉比较好。
虽然这事情是惜玉缺德,但是之前他惹过人家,若是追究起来…
“没有没有…哪里能犯什么罪呢…一点小事,过去就过去了…”指挥使堆笑:“您说是吧…慕姑娘…”
惜玉压根不理他,荣玉棠面色一沉,陆随之捡起来地上枷锁:“大人,这是刚刚铐着他们的枷锁,沉铁重二十斤,是重犯才能动用的刑具。”
荣玉棠冷冷瞥一眼指挥使:“你的意思就是说,无辜之人,你以重犯枷锁拘之,带到你府上,动用私刑?”
“并无…私刑…”指挥使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薛小山嘿嘿一笑,配合的亮出背后血淋淋伤痕,他刚刚是衙役逮捕的时候血性上来,打伤了好几个衙役,衙役才打了他一顿鞭子,现在亮出来,可不就是动私刑吗?
荣玉棠嗯了一声,丢了手中枷锁,重重的砸在地上,庭院里一片沉寂,指挥使跪下了,咬牙开口:“是这样的,这些人使毒计今日害的下官…当众出丑…下官才将她逮捕的!还有,他们招认过了,这事情都是慕姑娘一个人亲手策划的,慕姑娘是不是要给下官一个交代?”
小寒仙急的摇摇头,惜玉耸耸肩,谁信他挑拨离间鬼话?
“是我策划好的…”惜玉蹦蹦跳跳到荣玉棠身边,有恃无恐的开口。
荣玉棠一把拉住小手,在别人看不见的宽大袍袖下,他们十指相扣在一起。
“事情都是我干的,可是民不与官为敌,我为什么这样您不想想吗?谁编排流言逼死穆长生?是谁下哑药害我差点成了哑巴?是谁把我们逼出天津?我们只是跑江湖的,一天不唱戏就没有饭吃!您随意就摔了咱饭碗,好大官威!”
“为了迎接一个王爷,赶走那么多孤苦无依的流浪汉乞儿,把他们逼上饿死绝路,随意叫价买卖田产,把良民逼到南市无地可耕,给何惜玉家建个宅子。您配做父母官吗?”惜玉越骂越气,眼眶都红了。
荣玉棠心疼的按住惜玉肩膀,冷眼看向指挥使。
“不是!那都是谣言!哪里有那些事?”指挥使连连摇头:“谁害了你们戏班,我一定替你们做主!把败坏你们名声的人找出来!”
“不用了,本王自己来。”荣玉棠说的云淡风轻:“随之,抄了这府邸。”
“是!”陆随之答应下,一挥手,十几个身强体壮的锦衣卫上前,围住了指挥使府,指挥使吓了一跳:“王爷…您做什么!”
荣玉棠从怀里拿出一黄色圣旨,眼神薄凉:“奉命抄家。”
指挥使整个人呆住了,跪下就是磕头如捣蒜:“王爷!这…”他怎么也没想到,忽然来了抄家,陆随之懒得和他说话,借过圣旨就递给他,指挥使颤巍巍打开圣旨,愣住了。
里面,一个字没有。
“王爷…这是空的啊!”指挥使一喜:“这一定是弄错了!没有圣旨亲示,您不能抄家啊!”
“哦…忘记写了。”荣玉棠笑一下,玉手拿起圣旨,轻描淡写:“随之,取笔墨纸砚来,我给他写两个字。”
指挥使瞪大了眼睛:“你!你就算是王爷,也无权伪造圣旨!你好大胆子!来人!把他拿下告到御前!”
他已经疯了!抄家!他这辈子全毁了!
陆随之一个巴掌扇的他眼冒金星,他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指挥使:“那是皇上亲赐王爷的三道御旨,王爷所写等同圣旨,谁给你胆子冲撞王爷!”
荣玉棠修长的手执着玉色湘妃笔,雪白羊毫点上墨汁,他不紧不慢的写着字,指挥使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笔一划的扼杀着自己的命运。
落笔。
那圣旨被无情放到他手里,指挥使再也忍不住了,哇的吐出血来,昏死过去。
陆随之搬过椅子让荣玉棠坐了,荣玉棠看一眼惜玉,陆随之只能再搬一个,惜玉受宠若惊,和荣玉棠并排坐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村子里面的地主婆,高高在上的坐在炕上。
想着她戳戳老地主荣玉棠:“哎,不要紧嘛…”
荣玉棠笑着摸摸她头:“皇上想除他,很久了。”
惜玉放心下来,那些锦衣卫个个都是雷厉风行,不一会就搬出来许多珍奇珠宝,珊瑚琥珀珍珠玛瑙堆满了地上,名画瓷器搬都搬不过来,惜玉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气呼呼的,那都是民脂民膏换来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
不久,锦衣卫捉出来许多女眷,王娇娇和李夫人狼狈的被带到前面来,还有许多丫鬟小厮,荣玉棠瞥一眼道:“下人放了,留本宅家眷。”
“是…”
那些丫鬟们哪里见过这种仗势,一个个忙不迭的跑了,宅子一下子空了下来,只有指挥使一家人跪在地上,惜玉看着人摇摇头:“还有一个…”
“大人…这个从后面跑了…”不一会就有人押着何惜玉来了,惜玉看见她眯起眼睛,何惜玉低着头也跪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我是王家小姐!我祖父是当朝侍郎,你们敢拿我!我就去找祖父告状!”王娇娇不依不饶,瞪着眼睛看向荣玉棠。
“无礼!闭嘴!”陆随之冷着脸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锦衣卫首领!”王娇娇瞪着他,陆随之冷笑,拿过刚刚衙役抽玉成班的鞭子,刷的一下就抽了下去。
他乃是锦衣卫头领,手段比寻常衙役狠了不知道多少,一鞭子下去王娇娇尖叫着扑倒地上,衣裳直接被撕裂了,露出长长的口子,血痕慢慢渗透出来,陆随之冷着脸面无表情,又是一鞭子下去:“闭嘴!”
王娇娇哭的撕心裂肺,颤抖着身子。惜玉看着她惨样,有些不忍心看,背过耳去。荣玉棠看了陆随之一眼,陆随之才停手。
“流放岭南吧。”荣玉棠轻描淡写:“皇上所言,本王如何处理不需交付吏部再审。”
指挥使愣住了,他本来还想着去了吏部再掏钱找关系,把自己一家捞出来,这王直接断了自己后路啊!
“别…”惜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荣玉棠耳边低语,荣玉棠嘴角慢慢勾起,笑了。
“好,依你。”荣玉棠看向指挥使:“那不流放了,贬为贱籍,留在天津永世不得离开。”
惜玉笑的狡黠,与其流放岭南,谁知道他半路会不会跑?不如把这一家留在天津得了,这里人民谁不恨这一家啊,留下来成贱籍住到茅棚里面,谁都能踩一脚,那他们还有好日子吗?
指挥使已经瘫软在那里了,李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倒是何惜玉打量着荣玉棠,眼里流出暗光。她捏紧拳头,挺直了脊梁轻柔开口:“王爷,民女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荣玉棠,露出苍白惹人怜爱的脸蛋。
惜玉气的想跺脚,荣玉棠含笑握住惜玉暴躁的小爪子,看都不看何惜玉:“不知当讲不到讲,那就不讲。”
何惜玉呆愣住了,惜玉咬着唇哼一声:“要不是你给我下哑药,害穆长生,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你是指挥使的女人,我算账自然要算到指挥使头上!送你们两个字,活该!”
李夫人梦中惊醒,一把薅住何惜玉头发:“好你个东西!你使绊之害我们全家遭殃!老娘今天不弄死你!”
“王爷冤枉…惜玉没有啊!”何惜玉泪汪汪的朝荣玉棠看向,哭的梨花带雨:“都是我爹爹逼迫我的!”
荣玉棠睥睨她一眼:“你也配叫惜玉?”
惜玉围着荣玉棠脖子,笑的倍甜,她第一次体会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爽!她趁人不注意,奖励似的在荣玉棠侧脸轻轻亲一下,咳嗽一声:“好了,荣王爷咱们回去吧…把他们赶走就好,何浅,你不是一直喜欢指挥使吗?今天就让你们在一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现在就走。”
荣玉棠也累了,一挥手,陆随之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女人身上的金银首饰也被粗暴的摘下来,身无分文出去了,指挥使一家从天上落到地下,哪落差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
“小贱人!”李夫人扯着何惜玉不放,拳打脚踢没个贵妇样子,指挥使铁青着脸他虽然爱何惜玉,但是他更爱自己啊,官都丢了家都没了他还爱何惜玉个屁!何惜玉只能默默承受着李夫人的毒打,呜呜咽咽的哭着。
以往她一哭,多少男人怜惜她,什么事都化解了,现在他们一行人在风里蓬头垢面瑟瑟发抖,谁怜惜她?
他们去找昔日乡绅,个个看见他们模样都赶了出去,无可奈何他们只能去南市安家,南市那可都是他们逼迫过的人啊,一看见他们来了,个个奚落,臭鸡蛋烂菜叶全部招呼到他们头上了。他们天天蹲在个破窑洞里面不敢出来,如同过街老鼠一样。
刚开始几日还能凭着买衣裳的钱度日,可他们谁都不愿意出去乞讨做事,没两日就花完了,有混混看何惜玉美貌,天天左右在窑子边逛。
李夫人正想着怎么出气呢,这可好,把何惜玉关在窑子里,做起了老鸨,何惜玉从高高在上的名伶,一夜之间堕为娼妓,李夫人恨她啊,几乎不给她休息时间,白天逼着她砍柴烧饭做苦力,晚上就是无休止的接客,只要有钱什么人都接,折腾的何惜玉没过两个月,就再看不出昔日荣光了。
没过一年,出去买菜时候,在桥边看见新科状元出行,仪仗浩荡威风凛凛,她听见那状元郎名字。
秦修。
她跑到他面前去,跪着求他救命,秦修掀开轿帘看她一眼,面色如常:
“何惜玉,我给过你机会的。自作…自受吧…”
何惜玉听见那话,眼泪停了,她面色苍白消瘦,幽黑眼眸仿佛深渊:“现在没机会了吗…”
“下辈子吧…”秦修闭上眼,合了轿帘:“你好好做人,莫要再作恶了…”
何惜玉呆呆的跪着,衙役她赶走了,围观人哄笑:“一个黑窑的小biao子也敢拦状元郎?不知道多少人玩过的烂东西…哈哈哈…”
何惜玉沉默着回到窑洞,被李夫人毒打一顿。
当晚,她做饭下药,用砒霜毒杀了指挥使一家,然后上吊自尽了。
这都是后话。
把指挥使赶走后,惜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开口:“荣玉棠我困…”
“走,去行宫。”荣玉棠忽然矮了身子,惜玉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催促:“赶紧上来…”
“不要!”惜玉瞪大眼睛:“多不好,你是王爷啊…你得有架子!这样不像话!”
“本王命你上来。”荣玉棠懒懒开口。
“行吧…”惜玉红着脸,往他身上一趴,荣玉棠低着腰,背着惜玉就走,惜玉直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小胸脯贴着他,荣玉棠察觉到了,轻轻一笑:“你放松…板着腰不变扭?”
惜玉哼一声不放,荣玉棠有些疲惫:“你板着我难受…背不好…”
惜玉只能靠着荣玉棠,那柔软透过单薄衣裳传递到那人脊背上,酥酥麻麻的,那人低声笑了,声音带着暧昧。
惜玉红透了小脸,不想理会他。
没人敢打搅他们两,慕晚成他们在老远后面走着,和陆随之攀近乎:“荣玉…王是当今皇上亲弟弟?”
“是。”陆随之知道他是自己主子的夫人的义兄,不敢怠慢,把京城的原委都说了一遍,慕晚成有些担心:“啊,那惜玉会不会…”
他怕身份太高,惜玉受委屈。
陆随之翻一个小白眼:“皇上都知道慕姑娘了,也准许了婚事,慕姑娘是正妃,我南朝有史以来第一个贱籍做王妃的,京城吵翻天皇上都无所动摇,降了圣旨,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慕晚成还是皱眉,就算惜玉做了王妃,她会不会要学很多皇家规矩,仰仗着荣玉棠生活,和行尸走肉一样…
“大混蛋!”前面惜玉忽然叫一声,使劲捶捶荣玉棠肩膀,吓了慕晚成一跳。
惜玉双眸含泪点点,两颊绯红,声音弱下去:“我…我才不是小馒头呢…我…我裹了束胸…”
她才不小呢,这个人占了她便宜还嫌弃说她小,她和小姐妹们洗澡时候,别人都羡慕她呢!
“是吗?”荣玉棠勾唇,回眸一笑:“没看到,我不信。”
惜玉羞的在他脖子上狠狠的咬一口:“不要脸…”
“哎…”他笑着承受着惜玉的肆虐,声音忽然一柔:“天快亮了,我们回京城,好不好?”
“为什么?”
“带你回去,成亲。”
惜玉看着他侧脸,那人嘴上占便宜,耳朵却红的能滴血,空气里传来草木花香,还是湿润的泥土芬芳,她抬眼看向远处,从一片寂静的小巷里,透出黎明曙光,照着前方,照着荣玉棠的脸庞。
她嘴角一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了不管了,要进京城耍了~~~
狗皇帝终于有脸了!
把莲曳和寒衣拉出来逛逛。
相辜和任霁还在京城哪旮瘩里虎视眈眈等着女主呢。
咱女儿终于可以开挂了,激动激动。感谢在2020-04-06 13:10:43~2020-04-07 17:0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691507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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