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回到了家,特意的喊慕晚成去摊子上买了五花肉,她下厨捣鼓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才出来。
筱三从房间出来,闻得一阵香味,看向院子里面的餐桌上,满满的一大瓷碗的梅干菜烧肉,旁边是两盘清炒小菜,蒸一盘小河虾旁边配了醋。中间满满的香菇蛋汤。
筱三看一眼桌子,笑着看向满面红晕的惜玉:“得胜归来犒赏三军?”
“差不多吧!”惜玉擦擦汗:“赶紧来吃。”
“慕兄弟呢?”
“别管他他还在数钱,你喊破嗓子也喊不动他一步。”惜玉撇撇嘴递给他碗,筱三接过,他有些冰冷的手触着惜玉的手。惜玉仿佛被烫了一下,赶紧收回来。
筱三发觉她的小动作,眼神里透出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
香喷喷的梅干菜和肉香的香味充溢着小院。惜玉一边给筱三赶菜一边思索,她想重建玉成班,虽然现在只有两个人,但是慢慢来总可以的。
如果把筱三拉进来…
惜玉打定主意,试探的问他:“筱大哥,可以问您个事情吗?”
“嗯。”
“您看,现在想重建玉成班,我可以吗?”
“可以。戏班子想建起来,得有角镇场子。”筱三一眼就知道惜玉打什么算盘,低头一笑:“你是可以的,鹤官亲传不会有问题。七行七科什么的慢慢来。”
惜玉笑:“您不也是唱戏的?”
“我啊,”筱三喝了杯小酒,兴致上来了:“以前曾经挑过班,后来出了事,受了伤不能唱了,就到处走走玩玩,没有再搭班。”
“那您要不要加入我们?”惜玉眨巴眼睛,就算筱三不能唱戏,就凭他六场通透的本事,放在京城那也是顶级的乐师,连角们都要争的人物啊。
要知道少了名旦易得,好琴难求,没有个好琴师,你憋足了气要唱,人家弦都不搭你,任你千万功夫,也没地方使。
“你当真要建戏班?”筱三朦胧醉眼一片清亮,直直的看着惜玉:“不是开玩笑?”
“不是。”
“那你们戏班现在几个人?”
“呃…这个…现在是我和慕晚成两个。”惜玉红着脸老实交代:“现在是有些有些寒碜,但是大哥加进来的话…”
筱三低笑一声:“三个人,就不寒碜了?”
惜玉:“……”大哥给点面子啊。
看着她憋红的小脸,水灵灵的眸子里面满是气恼,筱三心里一动,笑意加深。
惜玉闷了半晌,想了许多豪言壮语,最好还是干巴巴开口:“会慢慢好的。”
豪言壮语说多了,就麻痹自己了,还是慢慢来吧。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铁杵都磨成针了,还愁凑不齐七行七科?
“那加了玉成班,我有什么好处?”筱三似笑非笑。
“嗯…包吃包住,包银的话,”惜玉眨眨眼:“但不知道您以前是?”开包银也就是工钱,得按照他以前的身价来。
“我以前啊,”筱三微微一笑,放了饭碗:“是京城戏班的,头路青衣。”
惜玉有些紧张起来:“您以前一出戏是?”
筱三低头思索了一下开口:“一出戏,怎么说也得五十两。”
惜玉脸色有些发白,她现在家里面都没有五十两银子。刚刚想讨价还价,筱三加了一句。
“黄金。”
惜玉:“……”
“还不算赏的和底下砸的。”筱三眯着眼睛开口:“都算下来,百两黄金是有的,合成官银大约千两,”说着他含笑看向她:“可以吗?”
惜玉深深低头看向手中饭碗,碗里的五花肉梅干菜,它突然不香了。
平复了呼吸,惜玉皱眉看向他:“可是我爹爹当年也是京城的角,小有名气,一出戏不过十两,最多的一次是应承升平署官中大戏,也只得了百两白银…”
她从来没听说一出戏千两银子的。何况就算真有,千两银子的角放在京城,不是精岳庙首,也是梨园伶王啊,哪里会到徽州小城来?
料定了他在扯谎,惜玉语气沉几分:“筱大哥,我是真心诚意的想邀您来搭班的…银子可以抬,但是也不能这样…”
筱三慢条斯理的挑出来一个腊肉块,和着一筷子饭嚼下:“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啊。”
惜玉:“……”
我信你个鬼。
惜玉闷头扒饭,不再理他,筱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叹口气:“算了,我自己降点吧,千两对你们这小城难了些,一出戏百两怎么样?”
惜玉眨眨眼睛,继续低头扒拉米饭,有气无力开口:“没钱。”一出戏百两,一天一出,一个月下来三千两,她把县衙银库偷了都没那个钱!他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筱三看她低头扒饭,惜玉腮帮一鼓一鼓的,活像小老鼠啃玉米,两缕头发从旁边漏碗里去了,他伸手挑起那头发:“骗你的。”
惜玉一下子抬起头,嘴边油乎乎的:“哎?”
筱三笑眯眯:“嗯,你要是真心想把我买下来。”他语气暧昧压低声音:“吃你的住你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够了。”
“说好了啊,”惜玉心里窃喜起来,嘴皮子也利索起来:“你卖力唱卖力拉琴,赚到了钱回本才给,赚不到你得继续。”
“好。”筱三想到了什么利索开口,夹走了最后一块五花肉。
惜玉没有想到筱三前后报价差别这么大了,很容易就答应下来了,对他刚才的话也怀疑起来。刚刚还说是京城的戏班头路角,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到处讨营生的戏子罢了,给点钱就入班搭的。
惜玉叹口气,刚才有一瞬间,她还真的以为他是什么京城名角呢。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戏子罢了。不过那张脸,倒是真的能骗人。惜玉放心下来,看着他:“说定了?”
“定了。”那人吃饱喝足很满意的点点头:“定了。”
“那就包吃包住,一个月五两银子…”惜玉皱眉,心里盘算着,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这么容易答应,就再压压价了嘛。
“那要拟个条子吗?”惜玉试探开口,筱三点点头,惜玉一笑,丢下饭碗就跑进了房间,半天折腾出一纸契约出来。
“来,你看看行吗?这是三年的约。”惜玉笑:“这里,签字,按红手印。”
“好,”筱三拿起毛笔,刚刚要写下去,一阵风声过,一个小石子打中了他手。筱三面色不变,继续要写,又一个小石子打在契约上。
“有人吗!”惜玉看看周围,有些害怕。筱三眯起眼睛看向旁边的树上:“估计是树上鸟窝里漏下来的。”
“哦?”惜玉半信半疑,果然一只小鸟飞过,又落下一粒小石子。
“它要是再丢小石头,就捉了拔毛炖了。”筱三眼神冷几分,声音一高,树上树叶动了几下,陷入了一片安静,筱三签好了字,把纸交给惜玉,惜玉眉开眼笑,给筱三满上酒。
“今天开始,筱大哥是玉成班的人了呢。”惜玉先干为敬:“不管怎么样,玉成班说到做到,三年包吃包住包一月五两银,不管玉成班落魄成什么样子,吃喝用只会增不会减。”
筱三一饮而尽:“来日方长,慢慢看吧。”
吃完了饭惜玉去收拾东西,筱三回房,一个黑影蹦出来。
“三爷!”那人义愤填膺:“您怎么能签那东西!您是什么人!一个月…五两银子不是作贱您吗?”
“五两怎么了?”筱三笑:“我刚刚出科挂牌,搭荣禄班唱戏的时候,一场才几吊铜板?”
“那是您作…”那人表情极度复杂:“不过那个时候也是苦了您了。对了,那边皇上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不回。”
“不回皇上就要和您断绝关系。”
“断吧。”筱三干净利索:“我和他有关系吗?”
“……”
艹,这话没法接。
“告诉他,他坐他的江山,我唱我的戏,各自安好。”
那人纠结了半天,点点头,筱三看他一眼,眼神里写着六个字:你怎么还不走。
“不是,那个契约…”
“有意见?”
“我哪里敢啊,”那少年表情复杂:“问题是,您别忘了您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份啊。”
“……”
“所以不是您卖身,是您把我卖了啊,三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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