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筱大哥?”惜玉试探的问他,想揣摩他的意思,筱三把手一袖,一朵海棠红卷入他袖中,他声音很平淡,透着海棠的胭脂色也染了些缱绻之意。

    “想做什么就去吧。”显然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可能会吃许多苦,连个样子都没有就出去闯…也不知道能不能闯出头…”惜玉怕他不愿意:“如果筱大哥不愿意的话,那契约就到此为止,咱们好聚好散。”

    筱三一笑:“这个月月钱还没给呢,就着急赶我走了?”

    “没有…”

    “怕什么。”筱三似在回忆什么:“想要人前富贵,必定人后遭罪。”说着他他一笑:“你想去哪儿,都有人陪你就是。”

    惜玉莫名其妙的脸一红,筱三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暧昧,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

    “毕竟还指望一个月五两银子养活呢。离了你这我可上哪儿找戏班搭啊。”

    惜玉:“……”

    “所以接下来?”

    惜玉气呼呼开口:“接下来我想收拾东西,在徽州府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志同道合的一同上京城去闯一番。”

    筱三皱了眉头:“你还打算招人?”

    “是,上京城那得齐整啊…”惜玉皱眉:“你看魏长生入都城,四大徽班进京,那个不是拾辍好了再去的?我们至少得凑齐个人数吧…”

    “傻啊,”筱三摇摇头,目光沉几分:“我直接说了,你这样子,还未到京城,天津卫你都进不了。”

    “哎?”

    “京城从来不缺的就是人,”筱三笑:“龙套千千万,角儿千二三。京城要的不是乌合之众,是角儿。有角儿才有班,有班还得磨,磨的大家齐心了,才敢上京城去啊。”

    “那…我…”

    “别急着招人,宁缺毋滥。”筱三难得说这么多话:“你先慢慢唱,沿途搭别人的班唱下去,熬到京城差不多名气也出来了,有真本事的人才敢投奔你。你现在你找到什么人?不过是些学徒半吊子,那个有功夫的肯进你这三个人戏班?”

    惜玉脸有些红,她认真的在考虑,的确是筱三讲的这样,现在仓促招人招不到什么好苗子,不如慢慢来先把自己磨出来。搭班虽然要看人眼色寄人篱下,但只要自己唱响了,未必不是出路。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点点头:“还是我性子急了…”

    “没事,慢慢来,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筱三低头,笑着捧起茶盏,面容平淡。

    惜玉撇撇嘴,明明荣玉棠只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却感觉他老成持重平淡天和,好像经历过许多似的,她开口:“筱大哥,你以前是京城戏班的,京城那边怎么样啊?”

    筱三一笑,眼底滑过复杂的暗芒。

    “有最热闹的戏楼,最疯狂的戏迷,最厉害的角儿,”筱三低头一笑:“还有最肮脏的算计。”

    “哎?算计?”

    惜玉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她爹爹七年前曾经回去过京城,回来一直感概一个人。

    那个人叫荣玉棠,是当时的京城第一乾旦,扮相唱功身段都是第一流的,爹爹看过他的戏也自愧弗如。他的戏一票难求,一出戏得的银子流水一般,请别的角用白银,请他的话得赤金。

    但是七年前,他在广德楼贴了一出徐派的《绿珠坠楼》,坠楼时候陡生意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准备好,直直的从十尺高台摔了下来,血溅戏台一时轰动。

    爹爹说他去看望过荣玉棠,他那个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腿腰重伤,终身难愈,大夫说若想保命,一辈子不能登台。治病的时候彻夜高烧,九死一生,嗓子活生生的烧坏了,小嗓再是难以发声。

    他八岁挂牌公演,十岁崭露头角,十四便红遍京城,十八岁这一切戛然而止。

    一代名伶就此陨落。

    爹爹十分惋惜,后来又去京城看他,照顾了荣玉棠好久才回来,还说如果他待不下去了就来徽州找他,他可以帮荣玉棠在徽州安家。

    这事情爹爹说过许多次,说一次叹息一次,他说以凭着他的判断,肯定是有人害荣玉棠,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又断了腿又烧坏了嗓子?

    想到这里,惜玉试探的问他:“筱大哥,您知道一个人吗?”

    “谁?”

    “荣玉棠。”

    筱三眼皮忽然一动,长长的睫毛似蝴蝶一般蹁跹数下,静了下去,他捧着茶盏的手一颤,茶盏一歪他赶紧稳住:“茶有点烫。”

    “嗯?”

    “听说过,怎么了?”筱三把茶放回桌子上。

    “他是被人害的吗?你刚刚说算计我就想到了他…我爹爹经常提起他,所以我还蛮想知道的…”

    “谁知道呢。”筱三有些自嘲的开口。

    “嗯?”

    “想害他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一个?”筱三嗤笑一声。

    “啊…”惜玉叹口气:“这也太可惜了…就这么没有了?”

    “没有了。”筱三斩钉截铁。

    “我还想着去看看他呢,当年还特意绣了个小手帕托爹爹送给他,听说只有他是拿黄金报价的,”惜玉低头一笑:“我们现在只能拿铜板的也想瞻仰一下他的风采。”

    “没什么好看的。”筱三的语气突然嫌弃起来。

    惜玉揣摩他不喜欢荣玉棠,估计是嫉妒,也就没有再提了。她又聊了些别的东西,看着日头差不多就去了厨房,煮上饭,打算去洗衣裳。她抱着脏衣服来到了河边,一个人在河边洗着,衣服是她自己的还有慕晚成的外套,还有筱三的外袍,她现在雇不起老妈子,洗衣做饭只能自己动手,好在她从小做惯了,也不觉得累。

    筱三的外袍的素白的,沾染了些尘埃,看着扎眼的很,她看着那外袍压在自己的衣裳上,不自觉的红了脸,先拿他外袍下水。

    展开他外袍泡在水里,有什么东西掉出来飘在水上,惜玉看见是一张纸,好奇的捡起来看,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大大的官印盖在上面。

    户部官银。

    惜玉愣住了,继续往下看。

    准二两平足色银一万两。

    惜玉震惊了,从小到大她没有看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就是爹爹鼎盛的时候,她看的也顶多是三千两罢了。她胡乱擦干手上的水,把纸上面的水抖掉,她认得字也看得懂里面意思。

    一万两官银!

    为什么从筱三的衣服里面漏出来的?

    她仔细一看,那银票背后印着一枝海棠的花样,银钩墨描栩栩如生,旁边还有几个娟秀小字。

    壬辰年  玉棠敬赠逢春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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