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即墨吾死后, 即墨剑法就相当于江湖失传了。尽管后来陆家长子偷学剑谱,时间也不短,却只学会了第一招, 可见这绝世剑术也不是一般人能研究透彻的。

    反正林非鹿没这个本事。

    她殷切地看着宋惊澜。

    他刚练完剑, 额头还有浅浅一层汗,接受到她热切的目光, 无奈地笑了一下, 接过剑谱道“好, 我学会了再教你。”

    林非鹿不干“等你学会都多久啦边学边教”

    于是宋惊澜的日常就多了一项练剑教学。

    有时候批阅奏折累了, 休息的时候就拿起旁边的剑谱翻一翻看一看。天下剑术尽管分门别类, 但剑法同宗,他武功造诣又高, 在识海之中便可演练剑法。

    于是林非鹿就发现,这个人为什么每次从临安殿出来就会新招式了啊

    他到底在里面批阅奏折还是在偷偷练剑

    他学会一招,便教她一招,林非鹿为了以后在体力上不落下风,学得可认真了, 没想到练武天赋教她做人。

    独自研习的宋惊澜已经学到第十七招了, 她还在第七招苦苦挣扎。

    教学进度因此被大大拉开。

    就很气

    自从成亲之后,她的脾气被他越惯越大,发挥出来的作精潜质简直令人惊叹。从满级绿茶到满级作精, 转型转得非常顺利。

    宋惊澜刚喂完她一套剑法,就看见眼前的少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不学了你耍赖”

    他提剑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 剑尖朝下撑在地面,笑着问“我怎么耍赖了”

    她别过头, 气鼓鼓的“你都学到后面去了,每次都能猜到我的出招,我根本接不住你的剑”

    宋惊澜叹了声气,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那怎么办呢”

    林非鹿叉腰“你不准再往后学了,等我追上你的进度再说”

    他笑着伸出手“好,那继续吗”

    她哼了一声,声音闷闷的“不要,反正又打不过你,不想自取其辱了。”

    宋惊澜柔声说“我不用即墨剑法,就用普通招式和你对剑,可好”

    她这才转过头,半信半疑地瞅了他一眼“真的哦”

    他点头“真的。”

    林非鹿得寸进尺“也不准使纪叔的剑法”

    宋惊澜笑着“好。”

    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俯身拍了拍她裙角的灰,再握剑时,姿势就变了。即墨剑法既为绝世剑术,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林非鹿学了这么久时间,虽然学得慢,但一招一式都学得精,一旦宋惊澜不使用相同的剑术见招拆招,她就开始占上风了。

    她练剑也有自己的一套风格,因为轻功不错,所以身法更为飘逸灵动。宋惊澜有心喂招,只守不攻,两人从永安宫一直纠缠到殿外景台,看得周围宫人胆战心惊。

    最后看她体力用尽,宋惊澜才终于露出一个空当,被她挑离了手中剑,拱手笑道“我输了。”

    虽然他让得很明显,但他乐意让,林非鹿也就乐意赢,骄傲地挺直了腰杆。

    目睹这一切的宫人们都是普通人,自然看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在他们眼中就是陛下一直被皇后娘娘拿剑追着砍,最后还弃剑认输了

    自从多了一个皇后,宫中的气氛就不如以前森然凝重。以前被林非鹿嫌弃没有活力的宫人们也渐渐恢复了生气,偶尔也会在私底下聊一聊帝后日常,磕一磕帝后的糖。

    纪凉时隔一年再来皇宫时,就听到宫人们都在议论陛下每日在皇后娘娘剑下花式认输的事情。

    天下第一剑客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自己的嫡传弟子如今已经如此不济了吗

    他习惯在夜里出没,因身上有宋惊澜特赐的通行玉牌,也不用按照程序走正门,每次都趁着夜色一路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来到临安殿时,宋惊澜还在批奏折。

    他还未现身,宋惊澜就已经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微一勾唇角,吩咐天冬“都退下吧。”

    天冬知道这是纪先生来了的意思,得令之后便将殿内的侍卫和宫人全部遣退。纪凉跟有社恐似的,等人全都走了,才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

    宋惊澜搁了笔,笑吟吟喊“纪叔。”

    纪凉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看他的眼神透出几分疑惑。

    宋惊澜挑了下眉“纪叔,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纪凉冷冰冰问“你打不过那个小女娃”

    宋惊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无奈一笑“纪叔,我得让着她。”

    纪凉冷声说“习武一道,岂有让字”

    宋惊澜悠悠道“纪叔,你知道夫妻情趣吗”

    纪面无表情凉“不懂。”

    他这一生心中只有剑。

    宋惊澜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两人正在殿中说话,过了片刻,纪凉突然凝声说“有人进来了。”

    宋惊澜笑道“无妨,是鹿儿。”

    这个时候能自由进入临安殿的,也只有她了。

    纪凉又露出那副面无表情中还带点嫌弃的模样。

    林非鹿跨入殿门,穿过长廊没看见值守的侍卫时就觉得奇怪,直到绕过玉屏看见坐在垫上的纪凉,才明白是什么回事。她一抿唇,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纪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凉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回了两个字“刚刚。”

    她早就习惯他这个态度了,笑眯眯跑过去“纪叔,好久不见呀,我可想你啦。”

    纪凉终于有反应了,抬头朝她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们有这么熟吗

    林非鹿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还是那副甜美又乖巧的表情“既然来啦,就多待一些时日吧。”她手上还提着一个小食盒,本来是给宋惊澜的,现在直接揭开盖子端出里头的甜品递给他“纪叔,这是我做的嫩豆糕,你尝一尝呀。”

    东西都递到眼前了,纪凉就是再别扭,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本想放在一边,但林非鹿就跪坐在他对面,眨着大眼睛不无期盼地看着他,搞得他不尝一口都不行,只好一言不发把那碗嫩豆糕都吃完了。

    她脸上笑意更盛,歪着脑袋问,“纪叔,好吃吗”

    纪凉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她却好像从这敷衍的回应里得到了莫大的夸奖,眼眸晶亮道“那我以后天天做给纪叔吃”

    纪凉一生漂泊江湖,跟宋惊澜虽然亲密但并不亲近,江湖上就更不必说,远远就会被他冷冰冰的剑意吓走,什么时候有人对他这么热情过。

    顿时觉得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不自在了。

    宋惊澜在旁边问“我的呢”

    林非鹿偏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食盒里剩下的那碗嫩豆糕,小小叹了声气,委委屈屈说“那就把我的给你吃吧。”

    宋惊澜倒是怡然自得。

    嫩豆糕还在胃里没消化的纪凉“”

    怎么办他吃了小女娃的嫩豆糕小女娃没得吃了他为什么要吃这该死的嫩豆糕

    不知道为什么,林非鹿总感觉旁边冷冰冰的剑意更汹涌了呢

    纪凉每隔一年便会来一次皇宫,考察宋惊澜的剑法。江湖上无事时,他偶尔也会在皇宫中住上一住。跟自己的嫡传弟子论论剑,和好友容珩喝喝酒。

    他一生飘无定所,又喜爱清静,苍松山上总有人前去找他比剑,他也不爱回去了,倒是这皇宫清静。宋惊澜给他拨了一处十分清幽的庭院,既无侍卫也无宫人,他住着很喜欢。

    结果这日天刚亮,他还坐在房中运气打坐,便察觉有人渐行渐近。

    不多会儿,院门便被敲响,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纪叔,我给你送早饭来啦。”

    纪凉“”

    他面无表情走出去拉开了院门。

    外头林非鹿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把食盒递过来“早上好呀纪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各样都做了一点,你喜欢哪道跟我说呀。”

    纪凉默默接过来,少女朝他挥挥手“那我不打扰纪叔啦。”

    说完,蹦蹦跳跳就走了。

    纪凉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走远,才关上门。回到屋中,他等打坐完才打开了食盒。里头果然菜品丰富,虽然有些凉了,他还是全都吃了。

    中午时分,林非鹿又来敲门,提着丰盛的食盒,笑眯眯道“纪叔,早上那些菜你最喜欢哪道”

    纪凉“都可。”

    她开心地点头“那再试试中午的”

    她送完就走,也不过分打扰。

    到了晚上,人又来了。

    纪凉接过沉甸甸的食盒,想说什么,她已经笑着挥挥手跑走了。

    翌日一早,院门准时被敲响。

    纪凉耳朵动了动,仍闭着眼运气,假装自己不在。

    外头敲了一会儿就没声了,他听到脚步声远去,一直等没动静了,才慢慢走出去,打开了院门,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眼熟的食盒。

    如此几日,不管他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一日三餐就没断过。

    每次到了饭点,他就会不自觉竖起耳朵,注意周围的动静。

    纪凉觉得这习惯实属不妥。

    等林非鹿再一次来送饭的时候,他拉开院门不等她开口便冷冷道“以后不要送饭来了。”

    门外的小女娃一愣,脸上本来甜甜的笑意顿时有些僵。

    纪凉看到她提着食盒的手指渐渐收紧,虽努力维持着笑容,却很小声地问他“纪叔不喜欢吃我做的饭吗”

    纪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嗯”了一声。

    就看见小女娃的眼眶渐渐红了。

    但她却没哭,还是很乖地朝他笑了下,轻声说“知道啦,我以后不会来打扰纪叔了。”

    说完,朝他又是一笑,才转身走了。

    纪凉耳力过人,百米之内什么动静听不到。

    刚关上门,就听见走出一段距离的小女娃小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听着别提多委屈了。

    纪凉“”

    就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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