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天忽然阴起来,黑云乌沉沉的压了下来,似乎天与地都要接壤在一起。姬亥预备带着殷却暄逛皇宫的行动只能暂且搁置。
凤和宫里穿堂的冷风瑟瑟,连带着温度都低了不少。这三月中旬的天儿若是再烧地龙实在有些奢侈,宫里人便端了火盆来,放在寝殿中央取暖。
殷却暄怕冷,命人将贵妃榻搬到火盆旁边坐着,又搓了搓手,姬亥陪她安静坐在榻上,难得的安详静谧。
不多一会儿,外头滴滴答答掉起了雨滴,殷却暄凝神去听,又过了几息的功夫,噼里啪啦下成了雨幕,她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有些困倦。
下雨的天最合适睡觉了。
姬亥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该黑了,若是现在睡了,晚上恐又睡不着,便让江从拿了九连环过来。
“会解吗?”玉制的九连环在姬亥手中被摇的哗啦作响。
清脆叮当的声音响在耳畔,殷却暄的睡意去了一半,她来了兴致,拢了拢耳边散下的碎发,将九连环接过来,笑着道:“小时候哥哥教过,不过臣妾有些笨,怎么都学不会。”
姬亥离她更近一些,替她拢了拢肩上要掉不掉的薄毯:“你解着试试,我看着。”
殷却暄迟疑半刻,凭着记忆动手去拨弄,但是多少年过去了,她对哥哥最后的一切记忆还是停留在十几年前。
九连环只解开了一环,剩下的还是整整齐齐码在上头,怎么回想也想不起一丁点儿旁的。
最后咬着唇,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无助的抬头看向姬亥。
姬亥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从背后环住她,手握在她的手上,一点一点的教,声音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先把这一环套过去,然后把另一个拿上来。”
殷却暄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九连环上 ,丝毫没有注意二人贴的过近,姿势多么的暧昧。
没过多久,九连环哗啦一声开了,殷却暄惊喜的摸着解开的九连环,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因过于放松,靠在了姬亥的怀里,姬亥正环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在榻上。
殷却暄目光一闪,好像在一瞬能看清了姬亥的样貌,再一眨眼,却又恢复了以往的模糊。
殷却暄不自在的想要起身,脸颊发红,姬亥将人又按回怀里:“吃东西吗?”
“吃什么?”
姬亥依旧环抱着她不肯松手,殷却暄手足无措的搅弄着衣摆。姬亥伸手去拾了放在火盆旁的火钳,朝着炭盆里拨弄了几下。
殷却暄只闻见一股香甜的味道从炭火里钻出来,直冲天灵。
几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从炭火里滚出来,冒着热气。
皎皎侍奉在一旁,眯了眯眼睛,她也不认得这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黑乎乎的不怎么好吃,但是闻着还挺香的。
“烤地瓜和烤芋头,我小时候经常烤来吃。”姬亥淡淡的陈述。
江从想要上前帮忙:“可不是,仆当年与陛下常常用来果腹。”
姬亥让他退下,自己将地瓜和芋头捡起来,挑了一个剥皮递在殷却暄口边,丝毫不觉窘迫道:“以往吃不上饭,就去尚功局的地里偷些地瓜和芋头和江从烤来吃,现在想想还有些怀念。”
殷却暄想要自己接了,姬亥却执意亲自喂给她:“别自己吃,小心脏了手,有些烫,吹一吹。”
“甜的。”殷却暄低头小口尝了尝,又甜又软,口感绵密,她还不曾吃过这样简单生烤过的地瓜。
虽然姬亥语气平平,好像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她听得出来,姬亥以往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正常皇子都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连地瓜是何物估计都没见过,何谈吃了,而姬亥不仅不吃不上饭,还要偷偷和内侍去偷地瓜和芋头烤着吃。
姬亥又剥了个芋头给她,殷却暄吃了半个,他就收了回来丝毫不嫌弃的自己又吃掉。
姬亥的不避讳看得一众人都脸红。
“别吃太多,尝尝就行,会积食,听说于太医给你开了药膳的方子,晚上多吃些。”姬亥将殷却暄吃过的地瓜和芋头吃完后,随意用湿帕子擦干净手,又将剩下的烤地瓜分下去。
江从笑嘻嘻的第一个上前,将东西盛了满怀:“仆相当怀念以往的日子,这些也好久不曾吃过,今日腆着脸,将陛下烤的全都留下了,还望陛下给仆个脸面,允许仆吃个独食。”
殷却暄乐不可支,觉得整日严肃认真,一本正经的江大总管也有这样的时候,不免觉得有意思。
姬亥对江从这个陪他从小长到大的内侍有着比对旁人更多的宽容,便也点头允许了。
殷却暄又慢慢解了一遍九连环,姬亥在一旁指点,转眼天就黑下来,到了晚膳的时候。
姬亥朝她伸出手,殷却暄从善如流的将手递过去,由着他牵去用膳。辛幼娘见殷却暄的动作,不免的一怔,或许主子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已经逐渐接受陛下的存在,远没有刚开始那样抗拒。
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中午时候,天还不见晴。道路泥泞,根本无法出行,姬亥传旨,取消了一早的早朝,拥着殷却暄久违的睡了一个懒觉。
因着天上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小郡主原本要进宫见殷却暄的计划也只能搁置。她扒着窗外看淅淅沥沥下的雨。不高兴撅起嘴角,嘴里嘀嘀咕咕的希望雨能停下。
姬桓为了哄妹妹高兴,特地教了鸟儿几句话,变着法的去逗姬郦,好歹是把人哄得高兴了些。
大梁皇宫的西角门,缓缓停下了一辆装点阔气的马车,金丝为线,绣着姜氏的族徽,饶是阴天也熠熠生辉。车顶架着一只金孔雀,金丝楠木为车辕,小指甲大的珍珠串成珠帘装点,行动间淡香袭人。套着的四匹马油光水滑,马鬃用五彩丝线坠着金铃总成小辫子,背上披着绣有姜氏族徽的锦绣披挂。
车上下来一位黄衣侍女,举着油纸伞,小厮跪在地上作为人凳,接着,一人轻盈从车上踏出,踩在小厮背上缓缓而下,侍女将伞举高,不让人受到一丝风水雨淋,只瞧见女子精巧秀丽的下颚角。
旋即一架步辇将人接进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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