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妥帖拔去针头,利索收起空输液瓶,转身离开时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病床上的男人。
平时和同事聊天时常听人说,这家医院能偶遇帝都半数以上的明星。她这是头一回为明星患者扎针,用极度专业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的忐忑激动。
没想到第一次就能和实力歌手烛茗近距离接触。
他比视频里好看得多,鼻梁高挺,薄唇紧闭,白得不像话的皮肤似乎自带美颜效果。
身上的大伤都被纱布包裹着,脸上的小擦伤处理后就暴露在外面,让他桀骜不驯的眉眼多了几分凛冽。
实打实的战损状态,多看两眼就心跳加快,小护士轻轻捂着发烫的脸,脚步飞快地离开。
撩人于无形又毫不自知的烛茗在护士走后长长叹了口气,看向手机的眼神有些失落。
选秀决赛重播看了一半,娱乐新闻刷了无数遍,本以为他离开医院就会铺天盖地发出来的探病通稿一个字都没见到。
而他的消息发出去,除了冷漠的问号,再没收到蔺遥任何回复,只有生命值闪了闪,从8跳到9,下一秒又跳了回去。
生命值按什么规则消耗,消耗到零会发生什么,怎么才能重回满格,他都一概不知。除了疑似充电宝……续命宝的蔺遥,他再也没找到和这身体异样有关的人或事。
“随便往别人身上植入这种要命的东西,连个说明书都不给的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举着手机,一遍遍审视自己发过去的那几句话,蔺遥的对话框如同死水一般沉寂。
“你帮我看看,我这话说得哪里有问题?”
他仰头就看见一旁欲言又止的蒋星盼,索性问道。
“卧槽!”蒋星盼接过手机,粗粗扫过,浑身震颤,手机险些被丢出去。
咣当一声,砸在烛茗的被子上。
“……盼盼,知道你砸哪儿了吗?”烛茗低头,嫌弃地将手机从危险地带移开,“你得庆幸我盖了被子。”
蒋星盼斟酌着措辞:“老板,这不是哪里有问题的问题。您没觉得您的语气……格外的……”
“格外的?”
“格外……舔狗。”他吞了吞口水,打抱不平,“卧槽你可是烛茗啊!腿长八米气场A爆的烛总,有必要这么卑微吗?”
烛茗一噎,垂眼看了看那孤苦伶仃的生命值,心说,我还真踏马就是极度卑微,老子也是头一次毫无筹码就有求于人啊!
他绝望地躺平,漂亮的脸上笼上一层阴翳,双手交叠搭在腹部,顶着张“我恐怕到时候就得这么进棺”的不爽模样,一下又一下磨着后槽牙。
“实在不行……我下午就找医生申请出院,就是坐轮椅也得去堵他,他在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订票利索一点。”
只要能活下去,就算对阎王爷笑脸相迎也不怕!
烛茗这么想着,忍不住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完了,堕落了。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蒋星盼目瞪口呆,听完这荡气回肠的宣言,开始怀疑人生。
他还记得烛茗是最不齿那种见风使舵的嘴脸,怎么他出门拿了趟外卖,他居然要追着他对家满世界跑了?
要不是在烛茗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眉眼间的微表情烂熟于心,他真觉得老板换了芯。
“行,我再打听打听。”蒋星盼看老板一点都没有想把这商业机密告诉他的意思,干脆闭嘴认真办事,“对了,活力少女选秀那边……”
“我看的那两个都没进团?”
“赛制不是九人出道嘛,一个第十五,一个十八。”
“在我看来,这俩孩子比前十都有潜力和实力。”烛茗伸手把平板电脑从床头柜上捞过来,准备继续补上后半段没看完的内容。
“一个是早都拿了淘汰剧本,一个是被恶意剪辑害的后期风评下降,再加上比赛中段,他们公司破产,缺少团队支持,和个人练习生没什么差别,能走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他随手挂上耳机,问:“合同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决赛结果出来后工作室就已经联系她们的监护人了,如果顺利的话这两天应该能把人签下来。”蒋星盼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烛茗个人工作室成立六七年,见证着烛茗的星星之火燎至全球。这么多年来,对于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工作安排,工作室上上下下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就像今天发了疯似的要打探蔺遥行程一样,今年某天,他突然宣布工作室要开始着手准备签约新人的事宜了。至于签谁,什么时候签,全听老板吩咐。
无论是蒋星盼、还是工作室的其他人,大家从来不会多问,只要事情安排下来,他们就负责将它完成得极其出色。
这便足够了。工作室引以为傲的尊严,就是无论何时都要和老板保持高度一致的优秀。
烛茗眼含笑意,满意地说:“看来我以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躺了几天也没见你们消极怠工,跨年等奖金吧。”
“小蔻姐倒是巴不得你当甩手掌柜呢。听说你要住院一段时间,转头就申请了休假。”
“扣扣子休假啦?”烛茗惊讶道,“全年无休都在所不辞的扣扣子?”
“对,她去法国逛时装展了。给你留了话,让你务必老老实实在医院呆着,不准往媒体镜头前乱跑。”蒋星盼说,“呃,如果你要飞去堵蔺遥,路上被拍了,她怎么办?”
“……”
上天为烛茗开了好多扇窗,偏偏关上了最重要的门面。
他有个鲜为人知的弱点,就是审美标准有时和常人不太一样。这导致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都和辣眼睛的私服有关。
那些色彩跳脱和偏离当下流行的穿搭,是对家粉丝最爱嘲的事情之一。
在蒋星盼眼里,小蔻姐大概就是天神下凡,专门来为他们老板开门的。
扣扣子,本名寇蔻,江湖名讳coco,烛茗的专属造型师。那些完美无瑕的舞台妆造和机场街拍,那些人人称道的穿搭,都是出自这位花重金请来的造型师之手。
当年她看到烛茗的那几套私服,抓着一纸金闪闪的履历头衔越洋而来,咬牙切齿说:“录用我,别用衣服糟蹋你那张脸了。”
烛茗呆滞地递过合同,被寇蔻签字时放的话吓得不轻:“以后不穿我搭的,就别出门了。恕我直言,您就算不穿,都比穿自己的效果好。”
“???”
被扣扣子严加管教了多少年,正常审美没培养出来,叛逆情绪倒是积淀了许多。
烛茗说:“那就让她好好休息。讲道理,我觉得这身病服就挺好看,这么穿着在机场露一面,就是下个季度的潮流。”
蒋星盼:“你忍心看小蔻姐气死在他乡吗?”
烛茗点开视频继续观看,漫不经心道:“那可惜了,我遗嘱里本来还想给她留套房的,她要是比我走得早就没办法了。”
蒋星盼无话可说,他偷偷拍了张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弱老板,打算发给寇蔻。
蒋星盼:看看我们烛总,深刻诠释了那句“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的名言,你说呢?
*
保姆车辗转开到机场停车场。
蔺遥悠悠转醒,取下眼罩,定定坐着,抬手抓了抓头发,等意识恢复。
“看你太累了,刚上高速就睡过去了,就没叫你。”陈青泉伸过懒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怎么堵车,你慢慢清醒,不急。”
蔺遥揉着眉心,余光瞥见被烛茗三番五次捏过的手掌,动作顿了顿。
第一次是昏迷中无意识所为,没必要计较。今天明明是清醒的,可平时他们连眼神都不多分给对方,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子?
“怎么回事?你确定不对劲的是烛茗,不是他的经济人助理?”
陈青泉疑惑地声音响起,蔺遥转头看去,陈青泉翘着腿,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脸茫然。
“怎么?”
陈青泉反手把对话框亮给他:“给我发了张烛茗的照片,还问我这是不是就叫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的?”
蔺遥看过去,屏幕上烛茗敛眸垂头,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拍摄角度是俯视,病服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在镜头前舞台上总是带笑的男人,笑起来多是倜傥而漫不经心,在照片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没有了鲜活表情的点缀,整个人带着清冷的疏离感。
“还时尚的完成度?”陈青泉哼了一声,“论时尚,谁能打得过你?他家粉丝还总是黑你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说什么他转型演员你也转型,也不看看这九年走在时尚领域的人到底是谁?他什么意思啊,就因为你去探病,非要过来气我?”
泉姐工作上精明能干,私底下的性格却有些暴躁,尤其是这些年年纪渐长,语气逐渐妈粉化。
蔺遥嘴角牵动:“气你有什么用?”
陈青泉鼻孔出气,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还和他助理有联系?”他问。
他们关系不睦人尽皆知,他竟不知道泉姐居然和对方助理是能私下聊天还发照片的关系。
“一直都有联系啊。我没说过吗?就因为你俩不对盘,我和那个蒋星盼也咬着牙、铆足了劲比较业务能力呢!”陈青泉说,“有时候为了避免撞行程,也会互相打听的。哦,说起来刚才你从医院出来之后,他还打听了你最近的行程……”
蔺遥一愣,想到烛茗发的那两条消息,又看了两眼陈青泉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别删,发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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