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敖广都在寝殿里闭门思过,他丝毫不觉自己有“过”,只是在房里睡大觉。帝俊未再来找过他,敖广自己一个无聊透顶。
好容易挨过了两日,终于可以出了水晶宫。敖广一路上岸来,不知那只狐狸是否在等着他。
敖广跃出了水面,一眼就看到了岸上的帝俊,心里一喜,给帝俊抛出了一样物事,帝俊接了拿在手中看时,却是一枚海螺。帝俊不解何意,看向敖广。
敖广收了龙角龙尾,向他走过来。
帝俊道:“你送我此物作甚?”
敖广道:“你若有事可以吹响此物唤我。”
帝俊看向手中的海螺,沉默不语。
敖广道:“我们去人间玩耍吧!这两日不得出门,苦煞我也!”
帝俊收了海螺,对他点了点头。两个便一起到人间去。
帝俊认真打量了敖广,除了他天生神力,这敖广就是个爽快的,看似毫无心机。应该……可以加以利用。
帝俊随他进了酒肆,敖广叫了酒菜来吃喝。
帝俊看他吃得高兴,道:“你宫里没有这些吃食么?”
“那不一样!”敖广摆了摆手,道:“我们水族不如这些人族懂得拾掇吃食,还是人间食物美味。况且,而今有你作陪,自然不同。”
帝俊道:“如何不同?”
敖广看着他,道:“你是我朋友啊!平日里都是我一个,我,我也说不来,反正就是不同!”
帝俊道:“你对天界很有成见么?”
敖广道:“天界?怎地又提到天界?”
帝俊道:“只因那日你说既非天界也非魔界,我们便是朋友。”
敖广恍悟,道:“你有所不知!数年前神魔大战,祸害了我东海许多无辜。我水族齐心,好容易把他们赶跑了!后来两边又派使者来拉拢我父王,我父王不想理他们这些破事,拒绝了。我与我父王立场一致,不想招惹那劳什子天界或魔界。”
帝俊道:“原来如此。”
敖广道:“我们水族一向避世海底,不与外界往来,外界纷争自然也不愿参与。”
帝俊道:“如今六界动乱,恐怕由不得你们独善其身吧。”
敖广道:“你说什么,六界动乱?”
帝俊道:“你不知?如今神魔对立,虽暂时休战,但百年之后,势必又起纷争。仙界和妖界势不两立,而人间也并非太平,你不听人说‘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么?唯一太平的就是你这海底。”
敖广沉默不语,帝俊又道:“你父王不愿参与外界纷争,焉知其他族类不愿参与?只要给的利益足够,都会趋之若鹜吧?你们东海就没有想取代你父王的么?”
敖广厉声道:“我看谁敢!”
帝俊看着他,道:“你们在海底过得委实安逸了些。”
敖广看着他,此刻被他说得心里沉甸甸,分外不爽,道:“喝酒就喝酒,你说这些作甚!”说着将杯中之酒一仰而尽,站了起身,道:“罢,不吃了!”
帝俊见他恼,当下也不多说了,只得随他起身。
敖广行出酒肆,在外面街道站了半晌,看了半晌,帝俊见了,不由问:“你瞧什么呢?”
敖广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么,我瞧鬼呢。”
帝俊哑然失笑,道:“敖广,你真是天真得可爱呢。”
敖广看着他皱了皱眉,道:“这是何意?听着不像好话。”
帝俊拉了他,道:“走罢,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敖广随帝俊在街上逛了逛,觉得有些无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拉了帝俊道:“莫逛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帝俊问:“什么好地方?”
敖广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帝俊随敖广往海边来,他们并未入海,只在海上飘,飘了一盏茶的工夫,看到迷雾中隐约有东西很晃眼。迷雾稍稍散去,露出一座岛屿。
岛上都是珍珠,铺了满地,雪白晶莹,日光下很是晃眼,帝俊不由用衣袖遮挡了眼前。
待到稍稍适应,帝俊看着满地的珍珠,愣了愣,敖广倒不在意。帝俊跟随他的目光看去,岛屿上有树木丛林,树林间似乎还有人家,帝俊耳边听得美妙歌声,不由问:“是谁在歌唱?”
敖广道:“是人鱼。”
人鱼?帝俊看向远处,并未见人鱼的身影,不由收回目光,看向敖广,道:“你带我来此作甚?”
敖广道:“我见此地风物甚美,故而想让你瞧一瞧。”敖广说罢,张开双臂,闭上双目,聆听那美妙歌声。
歌声婉转悠扬,纯净曼妙,比天上宫娥吟唱的还要动听百倍,帝俊不由也有些陶醉。两个站立许久,只安静听着。
忽然地动山摇,帝俊惊醒过来,问敖广:“地震?”
敖广笑道:“无事,这是一座浮岛,大概有什么东西在水底顶撞呢。”
帝俊听说,又看向海面,海面波光粼粼,一派平和。
敖广弯腰拾了一颗珍珠,又拔了一根头发,变成蓝色的一根细绳,栓了那珍珠,递给帝俊,道:“当做朋友的见面礼。”
帝俊接过,也弯腰拾了一颗珍珠,又拔了一根头发,变成黑色的一根细绳,栓了那珍珠,递给敖广,道:“这是回礼。”
敖广哈哈大笑起来,接了“回礼”,戴在手上,道:“有趣,有趣!你果真是个妙人!”
帝俊把珍珠也带在了手上,淡定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帝俊看了看岛的周边,这浮岛果真在缓慢移动。敖广眼看天色将晚,思想要回去,便道:“今日晚了,暂且回去吧。明日再出来玩。”
帝俊道:“也好。”
敖广道:“我送你回岸上吧。迷雾太大,怕你会迷失方向。”
帝俊道:“也好。”
敖广便带了帝俊回到岸边,帝俊道:“那岛明日还在那里吗?”
敖广道:“可能不在了,四处飘的。不过只要在海上我就能找到它。你要是想再去,我便带你去。”
帝俊道:“天黑了,你回去吧。”
“好。”敖广应着,便回海里去了。
帝俊看着手上珍珠,那珍珠圆滚滚,晶莹润泽,煞是可爱。帝俊伸手抚摸了一下,看着面前东海,叹息了一声。
敖广回到龙宫,恰逢父王和叔父在争吵。敖广的叔父,名唤敖哼,乃龙王同父异母的兄弟。敖哼对龙王一向不服,也有取代之心。要说他们为何争吵?
龙王敖乾主张避世,向往和平,敖哼却野心勃勃,妄想称霸。魔族派来魔使说不动龙王,却说动了敖哼。敖哼便来游说龙王,龙王坚持己见,敖哼骂龙王固执,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敖广进殿拜见,敖哼看到敖广,冷哼了一声,道:“你儿子回来了,你个老顽固,听听你儿子怎么说吧!”
敖广不明所以,看向龙王,道:“父王,你们因何事争吵?”
龙王道:“此事与你无干,回你寝殿去吧。”
敖哼道:“事关龙族存亡,怎么与他无干?老顽固,你不要疼惜自己儿子,拉上整个龙族陪葬!你是在水底待久了,变得目光短浅了!你有时间窝在这里,怎么不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要像那次打到东海边了你才想起来出去迎战?我告诉你,再来一次我们都得死!还有时间给你迎战!”
敖广向叔父拜道:“那依叔父所言,应当如何?”
敖哼道:“我们……”
龙王在旁道:“他要联合魔族,攻打天界,我看他是找死!”
敖哼怒道:“我如何找死!似你这般坐以待毙,我一族早晚断送你手上!”
敖广道:“请叔父稍安勿躁,容侄儿一禀。”
敖哼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再多言。
敖广道:“如今神魔两族只是表面和平,两边都有意来拉拢父王为他们效力,如果我们站队,就与另一方为敌,确实需要周详考虑,父王谨慎些也是应当。还请叔父不要生气。”
敖哼道:“那依你如何?”
敖广不答反问:“侄儿想请问叔父,为何单选了魔族,而不选天界?是不是那魔族……允了叔父日后平分天下?”
敖哼道:“这……这不曾!侄儿休要胡说!我只是关心我族的生死存亡!”
敖广道:“叔父莫要紧张,魔族狡猾,侄儿只是担心叔父不小心受了魔族的蛊惑。”
敖哼不言,敖广继续道:“且不说,魔族是否能打败天界,就算打败了,叔父请想一想,到时他魔族为尊,不兑现诺言也是有的,如何能信了他的空口无凭?何况天界众多神仙,也未必能胜,到时不胜,我们岂不得罪了天界?得罪了天界,还能好么?”
龙王见敖哼不吭声,冷哼了一声,道:“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的气势呢?”
敖哼道:“那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敖广道:“并非什么都不做,叔父无事还是可以训练训练虾兵蟹将的。”
敖哼一张紫脸涨得黑了,看着他父子,气得拂袖而去,“随你们罢!”
龙王见敖哼去了,叹了口气,对敖广道:“你叔父所忧非虚啊,我听说神魔签订了百年停战协议,百年之后恐怕又是血雨腥风,我们不能独善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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