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西双短促的恐叫了一声,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人姜人姜人”
有声音在陈西双的耳边喊着,一直在喊,他不断下坠的意识慢慢被拖拽了上来。
中年人看着他“我这边的馒头蒸好了, 你去摆你的摊吧。”
陈西双浑浑噩噩“啊哦哦。”
我怎么躺在地上我刚才在做什么,指甲里很难受, 都是面粉,塞得满满的, 对了,大叔叫我来帮他揉面
怎么跟喝断片了似的,他撑着地爬起来, 站直的身体忽地顿住, 茫然的问中年人“你老婆呢不在屋里”
中年人一脸的诧异“我老婆死了很多年了啊。”
陈西双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
不行, 面粘手,还要再揉一揉。
你别说话了
不行就是不行
快点, 我还要去拿蒸笼
好多声音,碎碎叨叨的。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陈西双惊恐万分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面无血色的抬起头。
中年人还在看着他。
陈西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滚带爬的拉开院门,脸几乎贴上门外的一张脸。
是村长
“姜人,你怎么还在这, 再不去摆摊,你今天能赚几个钱混混混,就知道混”
“啊啊啊”
陈西双捂住耳朵大叫着往红灯笼那边跑去。
陈仰卖掉第四个竹耙的时候,陈西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面。
“鬼,有鬼”
陈西双跌跌撞撞的冲开人群, 哭喊着趴倒在陈仰的摊位前,全身抖如筛糠。
周围人仿佛看不见他的异常, 吆喝声跟喧闹声持续不止,那些被他撞开的也继续逛着。
包括摊子旁边那个卖小鸡的村里人,以及外地的修鞋匠。
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陈仰把陈西双扶起来,让他坐到板凳上面“你先缓一缓。”
“太吓人了。”陈西双哆嗦着,“我能抱着你吗”
斜对面几个摊位外扫来一道寒芒,他扁起嘴,“哇”地哭了出来“拉着你的手也可以。”
怎么那刺骨的冷意还在,陈西双哭得好大声 “袖子,袖子行不行求求你了”
陈仰给他一只袖子。
“谢谢,谢谢谢谢。”陈西双泪眼汪汪,斜对面那股冷意消失了,他也不敢乱来,只是用两根手指揪着。
陈仰“”
陈西双的记忆就像那团被揉的面,很多个气孔,随着他逐渐冷静,气孔里的片段就一个个被放了出来。
“我被叫过去揉面,揉得手很酸,大妈老是在我旁边说话,碎碎叨叨的,她说我不会揉面,叫我不要再说话了,有那个力气不如都使到面上,一再打断我,还说我不像个男人”
陈西双狠狠打了个冷战“就到这,真的,就到这”
“我是不会杀人的,我连只蟑螂都怕得灵魂出窍,怎么可能杀人,当时我不知道怎么了,我说了我在揉我在揉,她不停的催我不停的催,然后,然后我的手就抓住了菜刀。”
“后面都不是我,都不是我”陈西双语无伦次,揪着陈仰袖子的两根手指冰冰凉凉的,喘不过来气的要昏厥过去。
陈仰让他做深呼吸,再慢慢呼出来。
自己遇到鬼也会这样,陈仰能感同身受。
等陈西双好了一点,陈仰叫他再说说细节,把那些对话都重述一遍,最好是连心理活动都不要漏掉,不记得的就去回想。
“小伙子,箩多少钱一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牵着孙女过来。
陈仰说“两块钱。”
老奶奶小心翼翼从对襟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包在一起的红手绢,枯瘦的手指颤巍巍的打开,露出一叠一毛二毛的纸票,手在瘪嘴上蹭了下,一张张的数着。
那孙女一只手牵着老奶奶衣服,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袋子里鼓着一层雾气,馒头是刚出笼的,热乎着。
陈西双盯着那馒头,好不容易松下来的神经末梢又一下绷住,脸色煞白,就跟见了鬼一样。
好好一张娇艳的脸,变得魔障了起来。
那孙女吓得往老奶奶身后躲。
老奶奶数钱的动作被打断,忘了自己数到哪了,她摸摸孙女的脑袋,指责陈西双“姜人,你干嘛吓唬小孩子”
陈西双瞪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老奶奶却好似看不见,还在职责他的不是。
陈仰出面解释,说是想吃馒头。
“你们老集村做的,就在西边,生意好着呢,队排得老长了,想吃就买自己买去”老奶奶重新数纸票。
陈仰拉住要倒的陈西双,看来就是那个中年人蒸的,卖上了。
陈西双抠着指甲里的面粉,把脑子里想起来的都告诉了陈仰,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附身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被嫌弃,被催,被讽刺不像男人,冲动之下杀人,埋尸,藏面团上的血迹,铁锹的土被发现。
这些都是姜人的经历。
是姜人杀过人
过程再现
“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我还给那个大,给姜大送护手霜了。”
陈西双把指甲抠得生疼,冷不丁的听陈仰说“也许就是从护手霜开始的。”
他剧烈一抖“不,不是吧”
陈仰凝神按照自己的推测往下走,当年那个中年人也跟姜人说自己老婆手开裂,姜人就送了他护手霜。
接着就是赶集前一天夜里,中年人找姜人帮忙揉面,他老婆嘴碎的一个劲挑刺
陈仰的双眼倏地一睁,那姜人就是被那个中年人杀的
不会。
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就是针对一个人的咒怨,而不是这么大范围。
陈仰转过身背对着人潮,视线落在陈西双抠红的手上,他记得对方描述的情形卡在开门逃跑那里。
当时中年人在挖土。
他问姜人,你在我的院子里埋了什么。
陈仰试图去描绘当年的发展,姜人逃跑被叫住,中年人问了他那个问题,他应该是给了回答蒙混过去了,院子里的尸体没被当场挖出来。
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中年人才知道老婆被姜人杀了。
现在的线索多了两个,加上之前的就是三个。
一姜人生过病。
二姜人讨厌别人说他不像男人。
三姜人曾经杀过的人,会重现再死一次。
现在还不知道姜家三人长什么样。陈仰看陈西双的脸,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姜人也男生女相或是清瘦纤细。
“我触犯什么禁忌了吗”
陈西双仰望老陈家人“我会不会死嘤嘤嘤”
陈仰“先看顺先看姜大的情况。”
陈西双不嘤了,对啊,他不是第一个,前面还有个顶着呢。
而且不是说了吗,有可能不是触犯禁忌才会被附身,会随机掉落到他们身上。
鬼是要通过他们重现当年的一些话,一些事。
陈仰瞥到一个矮瘦的身影,一把将瘫着的陈西双拉扯起来。
“村长来了,快去自己摊位”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啊” 陈西双哇哇叫。
“那边。”陈仰给他指了个方向,“卖树苗的边上。”
陈西双撒腿就往人流里冲。
陈仰摆弄摆弄摊子上的东西,在村长走过来时就微笑喊人。
“村长,没躺一会啊”
“哪躺得住。”村长手背在后面,“卖的怎么样”
陈仰说“卖了三个竹耙,一个箩。”
“不错不错,好好卖。”村长笑容和蔼的点了点头,转过脸问中年女人,“姜苗,你卖掉几只小鸡了”
中年女人说一只都没卖掉。
村长的老脸顿时就变得刻薄起来,拎在背后的烟杆也挥向她的篮子上面。
“一只都没卖掉那你坐着干嘛的”
中年女人把揣在袖筒里的手拿出来,挪着板凳往后坐坐,缩着身子说“天还没亮,有很多人都没到,今天这些会卖掉的,一定会卖掉的,会卖掉的。”
后面的话是在对自己说的。
陈仰注意到中年女人一直在抖,三天的人均收入最少要60,得卖多少只小鸡
不过这时候买小鸡的应该不少吧,现在买回去,公的下半年就能吃上了。
陈仰又想到了村里那一大群不肯回家,一直在路边走来走去的鸡。
那画面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起鸡皮疙瘩。
陈仰见村长去了自己搭档那里,心想那老人家去年怕是也这样,盯着摊位的收入进展。
不能再亏本了。
村长一个一个问,村里的二十五个摊位他一个不漏。
陈仰看不见村长了就去看搭档,对方不知跟旁边摊贩说了什么就往他这边来,他懵住了。
朝简拄拐穿过人潮走到陈仰面前,在他提问前道“有个摆摊的离开了一会摊位,走之前让别人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东西。”
“村里的,二十五人之一。”
陈仰明白了,村里人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赶集,多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既然对方那么来,说明是可以的。
能离开摊位就好,交流起来容易多了,陈仰好奇的问搭档“你赚了多少钱”
朝简道“九块五。”
陈仰惊讶的瞪了瞪眼睛“那跟我一样啊。”
朝简给他一个桔子。
陈仰用看魔术的眼神看他“哪来的”
“给的。”朝简丢他摊子上,“你剥开,分我一半。”
陈仰拿起桔子撕皮“你那儿的人就没断过,怎么才卖出去这么点”
摊子上放的货物也不少,大部分只看不买
朝简看他剥桔子“年长的问我家住哪,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谈没谈对象,腿是怎么伤的,还能不能好诸如此类,年轻的旁听,年幼的是家属。”
陈仰“”
也是可怜。
不买东西的堵在那,想买东西的都挤不进去。
陈仰连同桔皮一起分一半桔子给朝简,一边帮他留意摊子,一边跟他说陈西双的遭遇。
刘顺不记得自己被附身的那一部分,陈西双却能记得零碎的画面,一点点拼起来。
两人的事性质上不一样。
一个只是透露出常年咽喉不舒服,咳了口带血的老痰,一个是杀人再现。
“姜人。”朝简低喊。
陈仰屏息看他“昂,怎么了”
朝简把桔皮往旁边拽拽,低头咬掉里面的一片桔肉“姜苗是妹妹,要让着她。”
陈仰吸气,要不是这位的气息没变,他真以为被附身了。
现在姜人跟姜苗的关系确定了,兄妹。
“让”这个字,在兄弟姐妹关系里面是最微妙的一笔。
陈仰期待的看搭档,还有呢
朝简看了眼陈仰手里那另一半桔子。
“拿去拿去。”陈仰以为他还想吃,就递了过去。
朝简没要。
陈仰不懂他在想什么,就自己吃了起来,桔子很甜,水分也多,嘴没那么干了。
“妹妹到了嫁人的年纪。”朝简说。
陈仰一愣,嫁人的年纪
是已经订亲了,还是有相好的
陈仰等了等没有别的了,他就赶搭档走“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去吧,那些人往我这来找你了,她们会挡我的顾客。”
朝简“”
陈仰刚送走朝简,刘顺就凑上来了。
两人交流一番,刘顺感慨起了集场的形势。
“我发现卖扫帚的很多,大的小的,一大捆一大捆,簸箕,小篮子,米筛,耙子,大竹篮,各种竹子手编的东西。”
陈仰点点头,不仅多,而且卖起来也不困难。
一年一次的大集市,就指着这三天卖出去一些东西,再买这一年的用品。
竹子编的那些都是日常用的。
陈仰眼尖的发现了什么“姜大,你摊子那有人要买东西。”
刘顺说“是个只看不买的,溜几圈了。”
陈仰表情狐疑“不会是小偷吧”
刘顺张大嘴“啊”
“真是小偷”陈仰眼睁睁看着那家伙拿走一簸箕,非常熟练的塞进蛇皮袋里。
而刘顺让帮忙照看的外地摊贩不知上哪溜达去了。
刘顺也看见了,不是很在意的说“算了,偷了就偷了吧,东西多,不差这一个。”
陈仰不认同刘顺的观点“我感觉我们可以离开摊位,但必须要在确保摊子被人照看好的前提下。”
他想到什么,眉头跳了跳“村长一再交代,晚上9点收摊后要清点货物,你想想,到时候是不是要对”
“账”字还没说出来,刘顺就追着小偷奔去。
“抓小偷啊”
“来人啊我的簸箕被小偷偷走了”
“就是那个拎着蛇皮袋的谁帮我拦一下――”
没人帮忙。
集市上一切如常。
行人太多了,刘顺跟小偷的距离越拉越远,他暗道自己完了的时候,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
小偷经过小襄那边的时候,正得意着,被她一拳给打趴下了。
刘顺拿回簸箕,匆匆跟小襄道了声谢就回自己摊位。
中途他又下决心折回来,把已知的线索飞快告诉了对方,让她传给其他人。
天一亮,集市上的人更多了。
上午的时间在一笔笔买卖里流逝着,有人卖得非常好,票子揣得满兜都是。
有人的摊位无人问津,吆喝的嗓子冒烟了都没用。
就像李平,日头当空的时候,他才成功卖出去一条鱼。
李平知道自己没有外型跟年龄的优势,就想着好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他是开店的,一伙人里面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怎么做生意。
哪晓得这么难。
不过好在开张了,有了第一笔生意,就会有第二笔。
李平坐回小板凳上面,屁股还没坐热,一道声音就冲他劈头盖脸的轰了过来。
“姜大,你是怎么做生意的”
李平看着自己的第一个顾客,一头雾水“咋了”
大汉把一条鲫鱼甩到他面前的地上。
李平看了看“要我给你杀掉”
“我还问你要不要杀呢,你说不要,等会啊,我给你把鱼鳞刮干净,不然吃的时候硌嘴”
“杀什么杀”
大汉愤愤道“你不是说包活的吗你看看,看看看看”
他蹲下来把袋子一剥,指着里面一动不动的鲫鱼“我刚买还没走几步,鱼就死了”
李平这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做生意总能碰到刁难的顾客,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
针对这种情况,要先沟通。
“可能是你走路的时候在袋子里闷的,才死的照样吃,没什么关系。”
李平打着商量的说“要不这样,我给你把鱼杀了处理一下,你回家直接就可以”
“我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 大汉打断他,态度强硬,“退钱”
退钱等于白忙活,零收入,这一下把李平给刺激到了“你脑子有病吧,鱼离了水哪有不死的”
“再说,我卖你的时候明明是活蹦乱跳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不想买了,就故意捏死来找我闹。”
可那人根本就没想讲道理,四处大声嚷嚷着,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周围来了两个中年人,一个是把陈西双叫去帮忙揉面的断手男,一个是卖小鸭的,两人都是村里人。
两个姜大。
他们围了过来。
起初李平以为这两人都是来帮自己的,结果他们一个个的神色紧张,将自己逼到摊位后面的墙边。
“你们”李平被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把、钱、退、他”
其中一个姜大一字一顿的开口,语气紧张到颤抖。
李平怀疑自己听岔了“什么退给他凭什么我卖鱼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断手的中年人脸部肌肉在颤“快点”
李平呼哧呼哧的粗声喘气,这都九点了,一条鱼卖的这么费劲。
要是给退了,那他上午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
斜对面的王小蓓都卖好几笔了,其他人肯定也一样,他赚不到人均收入额,就是任务失败。
不行,不能退。
况且这也不是他的错
李平不懂这两个人有什么好怕的,那个买鱼的人穿着很普通,也不像是有什么来头。
“二位,你们不懂前因后果,这件事不是我的责任,钱我是绝对不会退的。”
“管好你们自己的摊子,我的不用你们管”
李平推开两个姜大回到摊位上面,下一秒就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
膝盖重重撞上地面,“咚”一声响。
“啊――”
李平疼得眼前一黑,腿骨碎裂了一般尖锐的扎进皮肉里,他摸摸,骨肉还是完整的。
李平试图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离不开地面分毫。
他起不来。
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按着他。
斜对面的王小蓓一脸懵逼,那个大叔怎么走得好好的就跪地上了,还跪着不起来。
干嘛呢。
那一跪看着都疼。
王小蓓抱着“都是任务者,理应关照关照”的心态,打算喊两声问问的时候,那边的情况把她给吓傻了。
李平突然喘不过来气似的,两只手慌乱去抓脖子
仿佛在扯脖子上的什么东西
扯不掉,脸涨得发紫,瞳孔放大,眼睛往外凸,样子骇人。
王小蓓全身发抖的缩到了摊子后面,她觉得赶集的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态度比李平的状态还要恐怖。
同一时间,刘顺的反应跟李平一样。
就在他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脖子上的诡异勒劲消失了。
陈仰送走一个顾客才发现到刘顺的异常,他飞快让中年女人跟修鞋匠帮他看一下摊位,急速奔跑过去。
“姜大”
刘顺额头的血管一根根爆鼓,喉咙里发出拉破风箱的喘息声。
脖子上有一圈深紫的勒痕。
“怎么回事”陈仰沉声问。
刘顺发不出声音,疼得吞口水都不行,他摇头,用嘴型说“不知道”。
莫名其妙被一股可怕的力道勒住了脖子,毫无预兆。
陈仰脑子里闪过什么,他掉头就往回跑,朝着李平那望去。
李平也在摸脖子,表情痛苦。
而且他还跪着。
那两人都是姜大,张广荣那恐怕也
陈仰跑到朝简那“你帮我顾着点摊子,我去看一下。”
朝简用拐杖拦他,“晚上收摊后再说。”
“现在还不到中午。”陈仰急着去查问具体情况。
朝简冷眼喝道“回去,晚上说”
陈仰跟少年对视几秒,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就没较劲,默默的转身回了自己摊子那里。
白天大家都分散开了,中午也没聚到一起,直到晚上九点收摊了才全部碰头。
除了李平跟刘顺,张广荣,以及另外两个中年人的脖子上也都有圈勒痕。
出事的是姜大们。
本来大家还不知道源头在谁那,李平一说完自己的事,气氛就变了。
“一个姜大犯错,所有姜大都要受惩罚”陈西双咕哝了句。
陈仰“嗯。”
大家都看着李平。
李平身上都是难闻的鱼腥味,这个季节乡下有虫子了,全往他这叮,他的膝盖疼得走路艰难,还体会了一把差点被勒断脖子的惊恐,外加一天下来只卖了三条鱼,收入跟他想象的差太多。
现在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我犯什么错了”李平气急败坏,“你们什么意思,啊”
刘顺没说话。
张广荣不是他那脾气,硬邦邦的直白道“你不听警告,你没退钱。”
“放屁那个人摆明了就是找茬的,无赖一个”李平拍桌子,“我为什么要退”
“都被勒了脖子,我也是受害者”
“我不退钱是我个人的事,跟别的没联系,你们乱想什么呢,换成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我那情况,你们也不会退的,我这不可能是”
陈仰听李平吵骂了一会,太阳穴发涨“膝盖还疼吗”
李平登时就不说话了。
狡辩的那股劲噗一下就漏了个洞,转眼间消失的一点不剩。
李平心底清楚,确实是他的原因。
不然那两个姜大当时就不会过来逼迫他,更不会在收摊后用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眼神瞪他。
退了钱就没事了,不会跪地,也不会被勒脖子。
可是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众人都陷入沉思。
陈仰看向李平“你是生意人,当你要这么做的时候,为的会是什么”
“不会,我不会这么做的,”李平说,“我开了很多年的超市,就没见过这样的,前脚买的东西,后脚就要退,不拆开包装的可以,没问题。”
“可是活鱼买走了,退的时候是死的,就等于把包装拆了东西还用的乱七八糟,那还给退,我疯了吗那么做生意,能图什么我又不是做慈”
一个浑哑的声音响起“声誉。”
陈仰眼睛一亮,扬声对搭档的那个词做了扩展“姜家的名声”
所有人都看过去。
王宽友认为这个思路是对的,他多看了眼陈仰跟那个少年,搭档是需要培养的,可遇不可求。
“跟顾客发生冲突就是败坏姜家的名声,要受到惩罚。”
徐定义差一点也跟人起冲突,幸好他给换了,他一阵后怕“那怎么办故意找茬的呢”
“忍让。”
王宽友严肃的说“集市的三天内,我们必须包退包换。”
“那要是最后一天,收入额刚好卡在人均的那个点,有人来退东西的话,不就完不成任务了”
陈仰摸搭档的拐杖“所以要多赚钱。”
笪燕的视线从他身边的少年那掠过“你又说不能只想着卖很多东西。”
王小蓓嘀嘀咕咕“对啊,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到底要怎么”
“别吵。”王宽友替陈仰说话,“任务就是这样的,很多坑都在细节里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西双也袒护老陈家人,撇撇嘴道“你们不信可以不听。”
笪燕在内的几人表情都有点不好看,但他们还是识时务的没有争执。
“麻烦你们注意点,别连累我。”
笪燕看王小蓓,小襄,项甜甜,神态高傲的强调了一遍。
“这话我们也想跟你说。”项甜甜不甘示弱。
“就是”王小蓓附和。
小襄没打嘴仗,她和王宽友陈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陈西双神经兮兮的“你们说,为什么集市上的人对是非都装作看不见啊”
“就和不叫错人一样。”王宽友说,“害怕。”
这种被迫的赶集不是第一年了,去年,前年 ,谁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才有了他们今天见到的虚假喧哗。
清点货物结算的时候,村长全程监督。
“第一天你们每个人至少要赚20,可你们只有一半人赚到了,另外一半没有。”
村长把没达标的都点了出来,耷拉的眼袋都在痉挛“明天要超过20,最好是到30,不然最后一天你们就完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明天我们会努力卖东西。”
“姜大,去拜祖”
村长喊走了刘顺,张广荣,李平三人。
剩下的十人各有反应。
“拜祖那他们不就能知道姜家的族里人员情况了吗”
“等他们回来。”
“拜祖危不危险啊”
“是姜大拜祖,跟我们没关系。”
“也是啊,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外面还有很多摊子,都是外地的,看样子要摆通宵,只有我们九点收掉。”
“任务跟老集村有关,不管那些人。”
“”
陈仰跟朝简上炕了,两人都非常累,小贩卖东西很不容易。
朝简满身灰尘都不想管。
陈仰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把被子盖到胸口,精神疲乏的说“先睡会,等姜大拜祖”
身边的人突兀道“生存任务,永远不要忘记自保。”
陈仰清醒了点,知道搭档还在为了白天的事怪他大意,他抿嘴“我知道。”
还是他自己说的,他可以伸手把别人拉出困境。
但要在能力范围之内。
救人的同时,也要保住自己。
朝简一言不发。
陈仰认真的跟他耳语“真的,我一直都记着。”
朝简动唇角,记得个屁。
“你是不是骂我了”陈仰有感应的扭头。
朝简给他一个后脑勺。
陈仰迷糊了会,准备闭眼的时候,这位又出声,跟之前的一样没头没尾“除了鬼,你别的都不怕。”
接着就道“最好是什么都怕,老实。”
陈仰抽了抽嘴“我要是什么都怕,那我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很快就凉了,还能跟你成为搭档”
这位也逗,一开始就用“快点”两个字强迫他直面恐惧。
现在却又觉得他长太快了。
这样不好吗搭档强大起来难道不是好事
察觉身边人周身的气压不对,陈仰火速顺毛“老实,自保,是这两个重点吧,我都抓住了,放心吧。”
陈仰朝王宽友喊道“姜大回来叫我们一声。”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旁边的陈西双嘤嘤嘤。
陈仰“”
隔壁屋里,王小蓓把黑框大眼镜拿下来,丸子头拆开,一头长发散在背后。
“头发里全是灰。”
项甜甜从包里拿出梳子梳梳头“集市上太脏了,我鼻子里都是黑乎乎的,湿纸巾用了好几张。”
她把梳子往王小蓓那递了递“你要梳吗”
“你帮我梳梳。”
王小蓓两手拿着手机,背对着她坐。
笪燕大小姐似的坐在椅子上面,笔直的大长腿叠在一起,她对王小蓓跟项甜甜的姐妹情不屑一顾。
昨天才认识的,搞得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
笪燕不承认自己是羡慕,她瞥到小襄下来,就问道“你是要去厕所”
小襄点头。
笪燕站起来“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吧。”
等两人走后,王小蓓吐舌头“装”
“她是自己想上厕所又有点不敢,我都看她夹半天腿了。”
“也就小襄无所谓,我是受不了她那样的。”
项甜甜坐在炕边脱鞋,穿着袜子的脚往王小蓓那伸。
“卧槽,臭炸了。”
王小蓓捂住鼻子,佯装生气的打了项甜甜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项甜甜夸张的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对不起嘛。”
“啧啧啧。”王小蓓竖大拇指,“影后,绝对的影后。”
项甜甜换了个语气,诚恳的说“对不起。”
王小蓓直咂嘴“高,实在是高。”
她又背过去,把长发往项甜甜那撩了撩“帮我梳头啊。”
“还有你那脚,太臭了,死鱼一样,臭得我灵魂都劈出了一道鸿沟,鞋子晚上放门外吧,不然屋里没法待人。”
背后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王小蓓啪啪啪的按手机,“头发不梳了,我明天随便扎扎算了,不管了,你帮我打个水吧,我洗个脸。”
身后的声音还在说。
王小蓓回头看去,项甜甜弯着腰,头一下一下往下栽,浓黑的长发挡住了脸,嘴里不停的说着那三个字,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凄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蓓拍她胳膊“你干嘛啊,戏演过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蓓不知怎么起了层鸡皮疙瘩“别说了,你别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让你别说了”王小蓓抓住项甜甜挡在前面的头发。
项甜甜突然抬起头。
王小蓓白着脸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看到的是你的后脑勺。”
“是这样吗”
项甜甜面对着她,头整个转到了后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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