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跟朝简又遇到了那条老黑狗, 凶巴巴的拦住他们,还是它主人过来把它给稳住的。
“年纪看起来不小了,性子怎么还这么彪悍。”
陈仰稍微走两步, 那狗就叫得更大声,充满了警告跟戒备。
男人踢了踢狗“彪悍有什么用, 不好好看门,家里丢了东西都不知道。”
陈仰问道“你们家丢东西了”
那老黑狗又要跑, 男人大喝道“阿旺,回来”
老黑狗对着他叫了几声。
叫声渐渐弱下去。
像一个跟家长置气的小孩子,拗不过的耷拉下了脑袋。
“你还能活几年啊, 天天的在村里瞎跑, 你是要找什么还是怎么着, 不能老实在家待着吗。”
男人把狗往家方向踢“回去了”
陈仰看那狗频频东张西望,猜想它是要找那个老人的鬼魂。
动物有时候比人重感情。
陈仰又去打量缺了耳朵的男人, 之前觉得他少的那一半耳朵像是直接摘下来的。
这么近距离看,“像”字去掉了。
就是直接摘下来的。
人做不到。
陈仰做了个吞咽动作, 脖子还是有点痛,他想到了姜家的惩罚。
这个人去年或是前年在集市上摆过摊,因为触犯某个禁忌受到了惩罚,少了一只耳朵。
村里的其他残疾怕也是
这么多人, 会不会是最后没完成总数额的任务
陈仰犯嘀咕,那姜苗呢为什么残疾的只有姜大跟姜人,姜苗没有。
姜苗不用受惩罚吗
哪里不对
陈仰又说不上来,眼看那缺耳朵的男人要进家门了,他赶紧叫上朝简, 找了个借口跟了进去。
牛栏里是空着的,鸡窝里也很安静。
牛跑了。
鸡在外头, 不回来。
陈仰进屋的脚步窒住,他瞪大的眼睛看着长桌上的遗像。
遗像里的老人像是也在看。
陈仰整个后背瞬间窜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是”
“我父亲。”男人说。
陈仰避开视线没再看遗像,他凑到朝简耳边,用气声说“衣服和身形都很像。”
朝简“嗯。”
陈仰见老黑狗对着遗像摇尾巴,就用感慨的语气道“狗很有灵性。”
男人还算客气的抽出一条板凳让陈仰跟朝简坐。
“阿旺是我父亲搞副业回来的路上捡的,就跟他亲,死心眼。”
陈仰抿嘴,那就是了,那个鬼魂就是遗像里的老人,他搓搓露在领子外面的后颈“搞副业是什么意思”
“打工。”朝简拄着拐,面对着遗像。
陈仰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走,有个人陪自己看那遗像,心里的不适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他们这么多人,这个老人为什么偏偏选择李平
陈仰问弯腰扫地的男人“你父亲生前是做什么的卖过鱼吗”
男人停下扫地的动作“没有啊,怎么”
陈仰奇怪的想,老人不是卖鱼的小贩,那为什么
他突然道“你刚才说你家丢了东西,丢什么了“
男人把扫帚丢墙边,一副提起这事就很火大的样子,他不说,神情有几分提防。
陈仰叹口气“我们虽然是外地来的,但我们来你们村是为了摆摊,具体原因你是知道的吧。”
男人的提防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躲闪跟恐惧。
陈仰安抚道“你别紧张,我是想说,不止我们,还有很多来赶集的,很多人”
男人抖了一下就打断陈仰,嘴里模糊不清的念念有词“他们不会的,他们不敢,都不敢。”
陈仰抓着朝简的拐杖摩挲,摊贩跟外村的都被咒怨缠上了,每年的这三天都要来老集村,不来不行,他们不会做入室偷窃之事。
要是做了,那也是被鬼逼着把当年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只有你们,只会是你们这伙人里面的一个或者几个干的”
男人气红了眼睛“我父亲攒了一辈子的钱,一分一毛的用绳子扎在一起,就放在红皮箱底下压着,我都没舍得花,没了。”
“都怪我,是我出去忘好窗户。”他自责完了就抄扫帚打老黑狗,“也怪你,不好好看家,现在好了,箱子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陈仰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串数字,他的喉头紧了紧,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异样“你父亲生前攒了多少钱”
男人“375。”
陈仰猛抽一口凉气。
李平偷了老人一辈子的积蓄
“他会在哪”陈仰出去就问朝简,他想不出李平会在哪。
朝简道“老人的坟头。”
坟头陈仰两条腿一软,他欲要掉头去问那个缺耳朵的男人,朝简用拐杖拦他。
“老集村有片坟场,在西南方向。”
“那我们去吧。”
陈仰轻喘着抹把脸,又问“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他们这些人代表姜家三人出摊做生意,不退不换不卖都是败坏姜家的名声,偷窃岂不更是
陈仰不懂李平的想法。
朝简拄拐往坟场走,不快不慢的从吐出一句“冲动,侥幸的心理。”
陈仰的脚步顿了顿,看来李平是知道自己卖不出去东西了,死路一条,就铤而走险,他剥了个奶片吃掉,嘴里的苦味被压了下去。
“那他是谁杀的”
“姜人。”朝简的语调平平。
陈仰很相信自己的搭档,看来真是姜人的咒怨。
“那老人的举动是”
“提醒我们。”
“死几个了。”陈仰自问自答,“两个了。”
二十五变成二十三,还会减少,今晚拜祖后不知道会剩多少。
不多时,陈仰跟朝简进了坟场,清明还没到,插在小竹枝上面的吊子都是去年的,残破不堪。
风里仿佛有哭声。
陈仰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眼前是一个个坟包,他的声音打颤“到了吗怎么怎么感觉”
“别掐我。”朝简低道。
陈仰说着抱歉,手依旧掐他小臂“我怎么感觉后面有人在看我们。”
“心理作用。”
陈仰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四周幽森无比,阴气往他的毛孔里渗“这里很多坟,坟里都有鬼,还有没住进去的孤魂野鬼,我们两人,一个怕它们怕得快要半身不遂,一个拄拐的,不适合再往前”
脚踩到了什么,陈仰屏息垂头一看,是小半个被风雨吹得不成样的彩色吊子,他一把掐紧朝简,指尖发冷的弯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有看仔细,我给您扶好。”
陈仰绷紧没有血色的脸,小心翼翼把歪倒的竹枝扶起来,往土里插了插,拍拍彩色吊子上的脏污,对着坟包深深的鞠了几个躬。
见陈仰还想磕头,朝简拿拐杖打他膝盖“好了。”
陈仰擦掉额头的冷汗,拉着他离开。
要不是莫名其妙进了任务世界,陈仰一生都不会靠近坟场这种地方。
坟场啊,死人的家。
陈仰目不斜视的走着,身边的拄拐声蓦地停住,他也停下来,冲到嗓子眼的声音在看见什么后立即吞了回去。
不远处有个一个人影。
是李平
他跪在一个坟包前。
头垂着,一动不动,假人一样。
大晚上的,在坟场看到这一幕,惊悚程度可想而知,陈仰头皮发麻的拉着朝简,和他一起走过去。
朝简抬起拐杖敲李平的身体,对方没有倒,以跪地的姿势固定在了坟前。
“你去摸他兜。”
陈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朝简拿敲过尸体的拐杖敲他“快点。”
又是这两个字,竟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陈仰抽搐了几下嘴角,手哆哆嗦嗦往尸体的衣服兜里伸。
换个场景,他不会这样。
坟场真的不行。
陈仰默念三字经,手上动作僵硬的持续了会。
“没有。”
上衣跟裤子都摸了,没收获。
陈仰起身的时候忽地一顿,当时那老人数完钱跟大家说了会话,之后他把钱放哪了
哪儿来着
陈仰双眼猛然一睁,是外套里面的口袋
他气息急促的拉开尸体的外套,里面真的还有个口袋,贴着胸口,鼓囊囊的。
陈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叠纸票,很厚,用红头绳捆着,一散开都是岁月腐蚀的霉味。
每张纸票的边边角角都抚得很平。
有许多一毛两毛的,五毛的,一块的,两块的十块二十的较少,五十的就两张。
陈仰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375。
徐定义跟王宽友在找李平。
“集市真热闹。”
徐定义走在红灯笼底下“要是在现实世界,我肯定住过去,天天逛。”
“这也不是天天有。”王宽友边走边搜寻,“找个人问问吧,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
徐定义立马后退“我不管你问”
似是想起王宽友是陪自己出来的,他讪笑了几声,抓耳挠腮的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这样儿比你差远了,你又有学问又有谈吐,还是你来吧。”
王宽友没说什么的找了个村民问,见到卖鲫鱼的姜大了吗
没有,没看到。
王宽友一连问了几个人,各个年龄各个性别的都问了,一无所获。
“村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这边也没有,那会在什么地方漏掉了哪”
王宽友望着灯笼思索,李平遇害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是想找对方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还是回村吧。”王宽友扫过喧闹的四周。
徐定义这回没动嘴,他出来是想确定李平是生是死,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有个人跟自己一块儿找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不知不觉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周围一片寂静。
王宽友心里生出一丝怪异,村里跟集市隔得有这么远吗
耳边传来打嗝声,王宽友的思绪因此散了,他转头看徐定义,闻到了一股子油腻的味道。
徐定义又打了个响嗝“吃多了。”
王宽友拧眉心,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吐槽,他只说走快点吧。
“走着呢走着呢。”
徐定义喘着气“好热啊,好热。”
王宽友被他说得也开始出汗,空气里的湿意都像是被蒸发了,春天犹如炎夏。
途经一片土墙,绕过去是个篱笆小院。
“那是什么,石磨”徐定义发出惊叹,“这里还真落后,我只在课本上见到过那东西。”
他说着就要拿手机拍照,突然干呕了一声,嘴里喷出一大滩呕吐物。
都是金果棒。
王宽友看徐定义手机上的几根小黄条掉到地上,跟其他的落在一起,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些金果棒没有消化过的痕迹,还是一根根的。
正常人吃东西都是咀嚼完咽进去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完整。
而且金果棒油光发亮,都没湿,干巴巴的。
看着就知道用手一掰肯定会很脆。
徐定义没发觉的抹了把嘴,长长的“哎”了一声“吐完舒服多了。”
王宽友盯着他。
徐定义纳闷的说“咋地了,你干嘛这么看我”
王宽友说没什么,他的心脏砰砰乱跳,面上很平静“我们回去吧。”
“不找姜大了”徐定义大力拽住王宽友的衣服,吼叫着说,“不行,不能回去,我们要找姜大,你答应我的”
王宽友的身型像他的人,斯斯文文的,哪里挣得过两三百斤的徐定义。
“你先把手放开”王宽友怒道。
“那你陪我去找姜大”徐定义抖着灰白的脸大叫,“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藏哪了,藏哪去了呢把人藏哪了啊”
徐定义的腔调渐渐变了,不像身宽体胖的人发出来的,像纤细的男孩子在呢喃。
王宽友的平静瞬间崩塌,恐惧抑制不住的从他眼里涌出来,他在混乱中的挣扎中用手肘打到了徐定义。
“咕噜噜”
徐定义的头整齐的掉了下来,高胖的身子还是站着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王宽友,张着的嘴里似乎随时都会说出什么。
跑
王宽友推开尸体就跑。
可他很快就又看见了那片土墙,篱笆小院,石磨。
鬼打墙
出不去了
尸体呢徐定义的尸体
王宽友面色仓白的干咽了一口唾沫,后面的衣服徒然被两只胖手抓住了。
“姜人,我们去找姜大啊。”
陈仰回去才知道笪燕死了,就死在小襄眼皮底下。
小襄被一股挫败感笼罩着,一声不吭。
“我跟姜大,”陈西双指刘顺,又指王小蓓,“还有姜苗,我们三在外面聊天,听到喊声才知道的。”
王小蓓抽咽的点头“我就坐在屋子门口她,她在屋里的”
被指的小襄没言语。
陈仰把朝简扶到椅子上坐着,转头问小襄“她死之前在干什么”
小襄“洗脸。”
陈仰看了眼墙边的小桌,那上面有个红花瓷脸盆,他走近瞧瞧,毛巾搭在盆边,旁边滴着一滩水迹。
墙上挂着个小镜子,反面是红色塑料壳。
陈仰对这种小镜子很熟悉,小时候家里挂的就是这个,玻璃容易掉出来,塑料壳不紧。
现在两元店还有。
陈仰弯着腰凑过去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也在弯着腰看他。
挺常见的一个现象,他的背上却是一阵发毛。
没事还是别凑太近照镜子。
一直照,一直毛。
“镜面没灰。”陈仰伸手抹了下,干干净净的。
小襄道“她擦过。”
陈仰闻言就没再注意镜面,爱美的女孩子在照镜子前把镜子擦干净也正常,他垂眼看地上的尸体。
今晚第二具了。
这里亮着灯泡,旁边有好几个人,陈仰的脑子转得并不迟缓,他飞快的把尸体从头到脚都查看了一遍,第一个问的小襄。
“你怎么想”
小襄轻轻摇头,她没想法,笪燕死的时候她在看手机,毫无察觉。
对方触犯的什么禁忌她也不清楚。
陈仰其实很想从小襄嘴里听到点东西,她是他们这些人里任务经验最多的,但她迟迟都没有开口。
“你们呢”陈仰看其他人。
大家通通回了个茫然又害怕的表情,我们什么,我们不知道。
谁也不会没事盯着尸体打量。
陈仰只能指望自己搭档了,他还没问,对方就示意他看尸体的脸。
什么
脸怎么了
陈仰蹲下来看笪燕,拉远拉近的看,没发现问题,他想起火车站那次找影子里的线索,就眯起眼睛看,又闭上一只眼。
笪燕的脸好像有点怪。
怎么感觉左右不对称
陈仰心底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在瞬息间暴涨,他虚虚的挡住她左脸,看她右脸,之后换着来一次。
“这是两个人的脸”
陈仰的气息变得紊乱“两个人的,有一半不是她,你们快”
他往后扭头,人全退到了门外。
“”
“姜人,你,你看你的,看完了告诉我们就行。”王小蓓满脸的惊惶,“我们,我们就不看了。”
陈西双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辙。
刘顺跟张广荣站在两个小的旁边,没坑声。
人怎么这么少陈仰一留意才发现竟然有三个人不在,少了王宽友跟徐定义,钱秦。
他们三人去哪了
陈仰让自己收收思绪,眼下还是在尸体上找信息要紧,他们的去向晚点再问。
屋里只剩下三人一尸。小襄起身过去“哪边不是她”
小襄没怎么关注别人的长相。
陈仰伸手指了指,斟酌道“我觉得是这边。”
如果是两张脸各一半的平面图,视觉上的干扰会很小。
可这不是平面图,是长在了脸上,皮包着骨。
况且两只眼睛的眼型很像,并不是一个大,一个小那样一眼就看出来的差异。
陈仰是真的没想到这上面去。
本来人的脸左右两边就不一样,一边圆点一边瘦点之类的,都是些很细微的,肉眼不太好分辨的区别。
陈仰用眼神询问搭档,怎么发现的
朝简“违和感。”
陈仰让他过来帮着看看,对方没动,一副走累了的架势。
单脚走是累,这里的地坑坑洼洼的,还硌鞋底,陈仰搬了个椅子到尸体旁边,再把人拉过去坐好。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
陈仰不管他们的视线,他问朝简,笪燕的哪边脸不对。
朝简指的跟他是同一边。
右脸。
小襄听了两人的答案没反驳,她投入的观察笪燕,视线落在对方右眼睑下的痣上面。
“痣很漂亮,女生的脸。”小襄下定论。
陈仰跟她对视,他们的眼里都写了个名字。
姜苗。
“不是,我有个疑问,这怎么就能确定是女生了”
陈西双不知何时进来的,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伸头“男孩子眼睛下面不能长漂亮的痣吗”
“我就有啊。”他点点自己的泪痣。
小襄看陈西双的泪痣,又去看尸体眼睑的痣,她没有动摇,冷静的抛出其他证据“这半边脸比笪燕自己的那一半都要细致。”
“男生女相嘛。”陈西双再次搬出自己,“像我。”
小襄这回被堵住了。
这个男生确实比她们女的都要柔美,眼神也湿湿的,好像浑身上下随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陈仰瞥了瞥娇嫩的小美人“那你是说,这半边脸是”
“别不要,不要说出来”陈西双心里怵那个名字,多念几遍都感觉阴森森的,“我是觉得这样太草率了,还是要再找点线索确认是男是女。”
“有人会画画吗要是会的话,就能根据这半边脸把另外半边也补上。”
屋里屋外寂静无声,没有人。
陈仰的眼前飘过一个留着厚刘海的乖乖仔,如果文青在这,肯定会笑嘻嘻的举手“我来我来”。
画家在也行,他是职业型的,哎。
陈仰把不属于笪燕的那一半脸拍下来,凑到搭档那说“你觉得是男的,还是女的”
朝简“男的。”
陈仰听着他的答案再去看照片,这半个脸的线条真的很柔软“感觉”
“嗯。”
陈仰信他的感觉,其他人未必。
说到底还是证据不足。
除非姜人的鬼魂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仰打了个冷颤。
李平是姜人杀的,笪燕也是,谁触犯他的禁忌就会死。
关于李平的死,陈仰已经知道原因了,那笪燕呢,她做了什么让姜人不高兴
“啊――”
王小蓓突然惊天动地的尖叫了一声。
“没了”她瞪着笪燕的位置,嘴唇颤抖着说,“尸体没了”
陈仰没被死尸吓到,被她这一下给惊出了冷汗,手机都掉到了朝简身上,他下意识去抓,手就被拍了。
“啪”地一声脆响。
陈仰很无辜的揉揉手背“干嘛打我。”
“闭嘴。”朝简将手机丢给他。
陈仰把手机塞衣服兜里,根本没注意到刚才手机掉在搭档很尴尬的部位上面。
门里门外都有注意到的,也都默契的没提醒。
“姜苗”陈西双打破微妙的气氛,板着小脸批评王小蓓,“昨晚就经历过的事了,你怎么还一惊一乍,我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王小蓓无语凝噎,尸体在眼前消失的场景,也就在电影里看才不怕。
“九点了。”门外的刘顺忽然说。
张广荣在看手表。
王小蓓说“村长没来,今晚不会有拜祖了吧。”
陈西双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一定的,还是要再看看,明天摆摊之前都有可能。”
张广荣转身回屋了,脚步有点不稳。
刘顺仰头望月,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既来之,则安之。”
丢下六个大字就也回了隔壁。
陈仰着急的想做点什么却想不出来,姜大的压力很大,他们派出一人抽竹签的时候,抽中的货物有可能就是自己卖掉的,几率占五成。
等于说,自己给自己磨了刀架在脖子上面。
而他们这些姜人姜苗,参与不了拜祖,生死也是对半分。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被动了。
最好是想个什么办法阻止拜祖。
陈仰问屋里的王小蓓三人,王宽友跟徐定义去了哪里。
“找姜大去了。”陈西双秒答。
陈仰抓了抓额头,那只会是李平。
“什么时候去的”
陈西双说“你们走后不久。”
“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手机没信号就是不好,不然打个电话多方便。”
陈仰知道徐定义是怕李平死了,下一个轮到自己,就很想赶快确定对方是死是活,王宽友是想调查线索。
“还有个呢”
“不晓得,他一个人,孤僻的独行侠。”陈西双这么形容钱秦,他不喜欢冷峻的学霸型男孩子,会让他想起去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惧,以及初恋男神劈叉校花的罪行。
陈仰该问的都问了,他叫上朝简“再出去转转。”
朝简“脚疼。”
“那回屋歇会。”陈仰问另外三人,“你们呢,打算怎么办”
王小蓓祈求的说“我想跟你们一起。”
陈西双紧跟其后,电灯泡不差他一个“还有我。”
小襄没出声,显然也是那个意思。
陈仰点点头“行吧,我感觉今天还是会拜祖,所以我打算去祠堂潜伏,到时候大家一起去。”
“”
朝简这次进任务世界穿的鞋不适合走土路。
陈仰给他打了盆洗脚水。
朝简不想泡脚,鞋袜都换不了,泡了还是要穿脏的。
“泡吧,我有袜子。”陈仰变魔术的拿出两双。
朝简“哪来的”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陈仰说,“我上午不是去祠堂了吗,这是我在路边的竹林里捡的。”
朝简“”
他绷着脸往后仰头,拐杖挥向袜子“拿走。”
陈仰躲开拐杖“开玩笑的,是我在路上找村里人借的,我给他把墙边的篱笆修了修。”
“袜子虽然不是新的,但有樟脑丸的味道,在橱子里放了挺长时间了,还行,能凑合。”他把其中一双黑色的给了朝简,“泡脚吧,泡完换这个。”
炕上的两个老的,椅子上的三个小的,五人齐刷刷的目瞪口呆。
“姜大死了。”陈仰倒水喝。
大家顿时抽离出看戏的身份,脸色剧变。
那现在就是说,项甜甜,笪燕,李平三个人划掉,还剩二十二个人。
1500除以22,人均68块多。
“别算了,村里的十二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要明天出摊才能确定人数。”陈仰吹吹缸子里滚烫的开水。
屋里的氛围很压抑。
王小蓓捂嘴呜咽,小襄面壁沉思,陈西双还在按手机上的计算器。
两个姜大在炕头吞云吐雾。
这个任务不是说只要总数达到1500,赚很多的就多点,赚很少的就少点,加在一起够那个数就行。
而是要看收摊的时候剩几个人,1500平摊到每个人头上是多少。
必须超过人均额的那条线。
这个规则就是不允许有谁偷懒,沾别人的光。
说白了,很容易全军覆没。
第三天的收摊时间已经给了,明天下午六点,会是生死一搏。
盆里的水声搅开了屋里冻结的气流。
众人陆续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视线再次凝聚到泡脚的贵族相美少年身上。
本来他们没想过泡脚,这么看别人泡,那心思就管不住的跑了出来。
朝简皱了下眉头,那几道视线就移开了。
陈仰把水往外面一泼,他见陈西双一个劲的对自己使眼色就过去点“怎么”
“你让他自己倒嘛。”
陈仰失笑“就一条腿能走,怎么倒”
“好吧。”陈西双嘟嘴,“那他腿好了,会给你倒洗脚水吗”
陈仰莫名其妙“我手脚都是好的,为什么要他给我倒”
“”
陈仰催促搭档速度点,今晚还有得忙,他想起陈西双的话,一时兴起的小声问“你会不会给我倒洗脚水”
“无所谓。”朝简低头系鞋带。
陈仰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尽管他并不需要对方那么做。
朝简够到拐杖起身的时候,运动上衣的口袋里掉出来了什么。
大家听到声音都条件反射的看过去。
是两颗金丝猴糖。
朝简旁若无人的捡起来,塞回口袋里,出了门没多久,其中一颗就去了陈仰那。
刘顺跟张广荣留在屋里,村长随时都会过来,他们走不了。
陈仰一行五人先顺着亮光去了集市。
九点多了,集市依旧闹哄哄的,夜市的风貌随处可见。
陈仰闻着爆米花的香味看小孩舔糖人,这里像是分成了三个世界,集市是一个,老集村是一个,他们是另一个。
明明划着深刻的分割线,却硬生生的拼在了一起。
陈仰一路走一路打听,没有谁说自己见过王宽友跟徐定义。
钱秦的相貌没他们有特点,更是问不出结果。
“会不会他们也”王小蓓快哭了。
“不会的”陈西双说,“别遐想,出事的都是触犯了禁忌的。”
“那笪姜苗呢”
“她一定也触犯了禁忌,只是我们还不知道。”陈西双可怜兮兮的强迫自己保持乐观的态度,“总之不是没回来就都出事了,凡事都讲因果嘤嘤嘤好了嘛你不要说话了。”
王小蓓看陈西双也要哭了,两人眼泪汪汪的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
陈仰记得王宽友的摊位离笪燕最近。
笪燕摆摊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他们这些人里面,没有谁比王宽友更了解。
王宽友也许能笪燕触犯禁忌的线索。
陈仰的心情有些沉重,王宽友是老人,第二次做任务了,遇到困境不会完全束手无策。
希望他能活着。
“这个样子要不要啦”
一摊贩拿着一块布料对着要走的村妇喊“要就给你便宜点,这大晚上的,咱也聊半天了,大妹子你说是不。”
那村妇也是个好脾气的“行,那你便宜点。”
“做鞋用的,”陈西双见老陈家的帅哥往那边打量就说,“我奶奶以前会给我做棉布鞋,就用那种老布料,先拿面糊糊粘好几层,晒得硬邦邦的,再对着鞋号的样板剪布鞋穿着没味道,可舒服了。”
陈仰走了两步不由得回头“姜人,你喜欢哪种颜色”
“我吗”陈西双像个女孩子一样跑过去,指着告诉陈仰,“这个,不不不,这个,哎呀,都喜欢。”
他犹豫了好一会,拿起其中一块说“最喜欢的话,还是这个颜色好了。”
陈仰把陈西双选的那块布拍下来。
“怎么啦”陈西双不明所以。
陈仰看了看陈西双被灯笼的光晕笼罩的眉眼,想到姜人的那半张脸,心想把另外一半凑齐,那会是跟陈西双差不多的娇柔。
或许有着雌雄难辨长相的两个人,心里某些地方是相似的。
哪怕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代。
陈仰把照片保存起来,想想干脆设置成屏保,说不定明天的关键时候,他们可以用这块布讨好那只厉鬼。
小襄走在队伍最后,她举着手机,一会看集市的照片,一会看集市,不知道在比对着什么。
“等等”小襄忽地叫住大家,转过手机说“是他吗”
手机上是张照片,男性,穿一身邋里邋遢的衣裤,个子很矮,身材肥胖,中分头又油又塌,却有一张能用所有美好词语去形容的脸。
配他极其的不和谐。
就像是嫁接上去的。
“眼睑下也有颗痣,位置是一样的。”陈仰把自己的手机举到小襄的手机旁边,让两张照片并排。
小襄笃定道“是一个人。”
“原来两半脸在一起的他长这样啊。”陈西双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脸跟其他配件太不相融了吧。”
不对啊,姜人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让小襄拍到了
小襄说“这是我在来的那天拍的,照片拍了很多,风景人物的都有,我一时没想起来。”
话音落下她又补充“人是活着的,不是鬼魂。”
陈西双的脑子晕了,他决定不捣乱的安静待着,等大佬的分析。
“是不是同一个”陈仰问搭档。
朝简“是。”
陈仰望着照片里的人跟脸若有所思。
旁边的王小蓓指着小襄手机上的照片,发出迟疑的声音“这个人”
“怎么”
“我,我好像在我手机里也见到过。”
“你也拍他了”
“不是,不是同一张,”王小蓓慌里慌张的摸手机,嘴里语无伦次,“我找给你们看,不是一个人,脸是一样的,双胞胎吗怎么会这样”
不知脑补了什么,王小蓓手机都拿不稳了,半天都没解锁。
最后还是陈西双捉住她抖动的爪子,帮她划的屏幕。
王小蓓找到照片就把手机扔了出去,尖叫着躲到小襄身边,用力抱住她胳膊。
陈仰及时接住王小蓓的手机,看到照片的时候他也差点没忍住的把手机丢掉。
还真的是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
双胞胎都做不到,犹如复制。
王小蓓拍的照片里也是个男性,比小襄手机上的年轻很多。
他们的头型不同,身体骨骼等部位全都不一样。
这是两个人。
但他们长着一样的脸。
他们都是姜人。
两个姜人。
“你们都记得照片是在哪拍的吧。”陈仰把手机按掉还给王小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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