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沙子的几人在遮阳篷下汇合, 陈仰让冯初说出自己的想法。
冯初一下子成了焦点,他有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结巴着说出碎片的事。
赵元看着冯初“总共十一块碎片, 一块是礁石,一块是小石子, 那剩下九块呢分别对应的是什么”
冯初捏了捏湿乎乎的手指,难为情道“我还没找到。”
大家没说什么。
猜出两块碎片对应的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冯初发现的信息直接指明了方向。
“礁石只在浴场两边,范围变成了二选一。”
何翔睿的紧身运动衣是黑色的,一套都是, 很吸热, 他头发里全是汗, 一滴滴的从发梢上滴下来,像刚洗完头。
“我们照着其他九块拼图碎片去对比, 这样就能确定照片是在哪一边拍的。”
清风高高卷着道袍袖子,两截沾着细沙的细白手臂不停在脸颊边扇风“确定了呢不用找剩下的碎片了”
不想挖沙子了, 这个工作既无聊又挑战心脏。
担心下一秒会挖出什么,又怕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什么都挖不到。
最糟心的是,只能白天挖沙子, 找线索,太阳下山以后凉快了就不能出来。
这不是坑人吗
“怕是不行。”赵元根据陈仰的表情说,“还是要找其他残缺的,全部拼起来,任务背后的故事就出来了。”
“说不定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找拼图。”
陈仰蹲在椅子边看那些碎片, 他闻言,汗涔涔的眉头轻跳, 有可能。
看似简单的任务,都不好完成。
大家决定分成两拨,一拨试着用手里的残缺碎片去比对两边礁石,判定照片里的背景位置,一拨接着挖沙子。
工作分好了,所有人都没走,篷子底下虽然也热,却比完全暴露在烈日下要稍微好一点。
“早晚温差太大了。”赵元眯起眼看火红的太阳,身上年轻紧实的皮肉发出抗拒的信号。
昨晚来的时候,冷得要死,现在热得要死。
张劲扬抄起灰色t恤擦脸跟脖子,一大片胸腹肌肉有力的起伏着,鼓噪的热浪跟血气连绵不断。
太晒了。
想往海里跳。
对水的渴望刺激着大脑皮层。
张劲扬捋了捋一头脏辫粗喘了几声,他一把脱掉湿t恤抓在手里,锋利的眉眼拧紧“我去更衣室冲凉,谁跟我去”
“我我吧,”何翔睿咬了咬牙,“我去,我想冲一下。”
体温高到濒临爆表,再不降一降,他很快就会控制不住的扑进海里。
张劲扬跟何翔睿没走多远,摄影师也跟了上去。
虽然更衣室里阴森森的,可水管里的水应该没问题,陈仰用过了的。
冯初,钟名,清风三人都属于纤细体格,汗毛稀松,流的汗跟张劲扬三人比起来算是少的,他们还能撑一撑。
晒得不行了就上来歇一会。
钟名把连帽衫的帽子捞下来,他出道满打满算才一年,目前是个三十八线小明星,接不到什么好通告,工作室对他形象上的要求却很高,要他减肥,维持身材,保养护肤。
像是始终在为他的爆红或者被包养做着准备。
钟名皮肤嫩,有帽子遮着,脸还是有种脱皮的疼痛感,他不想管了,索性把连帽衫的拉链拉下来,脱掉放椅子背上,只穿着圆领薄衫,漂亮的锁骨泛着绯色。
“我上学的时候因为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爱上了海边,每年至少去看三次海,这次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以后我都不去了。”
钟名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那份茫然跟压抑飘散了出来,试图钻进在场的所有人心底。
清风捞着脏脏的道袍下摆,让燥热的海风在他腿间穿梭“你穿得多轻便,哪像我这身,又长又厚重,还不能脱,脱了就光膀子。”
钟名没有得到安慰,他指了指棚子“那有泳裤,你要不要换上”
“不了。”
清风果断拒绝,那些东西不知道在浴场存放了多久,沾了多少死人的味道,他不敢穿。
冯初没跟他们说什么,他抱着手机往左边礁石那走,钟名拉着清风加入了进去。
“都别颓了,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惨的还是那个拄拐的,我们起码能走能动,他残着一条腿,行动不便。”钟名的球鞋里掉进了沙子,硌着脚心,他也没拖鞋清理。
清风发出悲悯的唏嘘“是啊,他那样,鬼来了都没法逃跑。”
一直没说话的冯初忽然来了一句“我不觉得他惨。”
清风跟钟名都面露不解,那个人还不惨吗
“他有陈先生。”冯初说。
陈仰不知道三个新人谈到了他跟朝简,他还在看拼图碎片。
赵元见陈仰右手食指的纱布脏了,提醒他道“哥,你这弄到了沙子。”
陈仰不在意的说“没事。”
赵元蹲下来,关切的问“你的手怎么弄成了这样一下包了四根手指,切菜切的吗”
他的脑洞是黑的,简称黑洞。
陈仰抽抽嘴“指甲翻了。”
赵元痴呆了好一会,惊得舌头打结“翻翻翻,翻了”
卧槽,疼死啊
赵元有次打篮球的时候把脚趾甲给踢翻了,疼得他当场跪地痛哭,至今仍是他青春记忆里最深的一道疤。
那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之一。
赵元凑近些,傻傻的看着陈仰的双手“你是全翻了,还是翻一半”
“三个全翻,一个翻了一半,弟弟,你身上的火气太大了,别凑我太近。” 陈仰用手肘怪了怪赵元。
“三个全翻”这四个字让赵元受到了不小的经吓,他恍惚的起开点,心里对陈仰的敬佩又深重了一层。
这也是个非人类,跟拄拐的那位一样。
赵元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都好好的“这里很热,你的手会不会化脓感染”
陈仰说“进来前去过医院。”
“那你明天得换药吧。”赵元蹭蹭脚下的沙子,“明天我们应该还在这里。”
陈仰“能撑。”
赵元往朝简那瞥,视线从他的左腿飘到他的拐杖上面。
朝简侧低头。
赵元背上一毛,他咧嘴笑道“简哥,要是你们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可以喊我一声。”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元没想过朝简会回应,对方在小尹岛只搭理陈仰,其他人都不鸟的。
好像自带屏蔽功能,永远只有陈仰一个人在他的视野范围里面。
所以当朝简开口的时候,赵元脑袋死机。
好,朝简嗓音极低的说。
赵元震惊之余忍不住的猜想,朝简破例接受他的好意,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仰
单箭头吧,赵元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这么想的,眼里就写上了这句话,他只看见朝简的面色猝然阴了下来。
“”
赵元连忙撤了,没敢再去猜疑。
“诶,赵元,你帮我看看人呢”陈仰东张西望。
“看什么”
头顶响起朝简的声音,陈仰回了神,指着一块碎片说“这是我帐篷里的。”
“碎片上是鲜艳的红色,有没有可能是挖沙子的塑料小桶”
朝简看了眼,说“也许。”
陈仰还没来得及把这个信息归纳起来,又听他道“我的看法跟你不同,我认为是红裙子。”
“红裙”陈仰把嘴闭上,行吧,在结果出来前,哪个都有可能。
陈仰没再盯着看了,他让朝简把碎片都收起来。
“我们去更衣室找找文青。”陈仰说,“他进去就没再出来,喊了也不应。”
朝简拄拐起身。
陈仰看他的拐杖上都是沙子,蹙眉道“我背你吧。”
“不用。”朝简搭着双拐往更衣室走。
陈仰走在少年身旁,他们的影子在沙子上面拖得长长的,风吹不散,太阳晒不焦,一直跟着他们。
男女更衣室不在一边,是正对着的,中间隔着一块空地,脏兮兮的。
陈仰冲男更衣室喊了声,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持续不止,夹杂着何翔睿的应声。
看来三人都没事。陈仰拉着朝简去了女更衣室。
这是陈仰第一次进去。
女更衣室比男更衣室要阴冷许多,布置是一样的,同样只有储存柜,一排水管,两个长凳。
而文青就趴在长凳上面,脸歪向里侧,双手垂在两边,身体一动不动。
死了
陈仰眼皮痉挛,他抓住朝简的胳膊,同一时间,朝简的拐杖往文青头部挥去。
“栗毛,你打人的手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喜欢爆头吗,好血腥。”
凳子上的文青跟个僵尸似的直挺挺坐起来,避开朝简的拐杖“这习惯不好,要改啊,这么暴虐会讨不到老婆的。”
陈仰在朝简前面开口,他没好气道“文青,你装死吓唬我们”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文青晃着腿,“再说了,要吓也只能吓吓你,你边上的我可没本事把他吓到。”
陈仰无语了会“别人喊你,你怎么不吱声”
“睡着了啊,这里阴阴的,很好睡,你不觉得吗。”文青打哈欠。
陈仰“”
不觉得,陈仰是带着一身热汗进来的,这里的凉意一股脑往他张开的毛孔里窜,他浑身流动的血液都慢了下来。
文青理理厚刘海“有新发现”
陈仰说了冯初的猜测。
“哇哦,新人里的扛把子。”文青拍拍手,“这让我想到了孙娘娘,他的潜力也不错,我知道你很看好他,可惜了。”
“报恩报恩,把自己的命给报了出去。”
文青轻笑“现在的成年人,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的不多,他能做到这一点,还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陈仰垂了垂眼。
画家是救过孙一行,确切来说,是救了扶梯上的他,朝简,孙一行,向东。
那时候只要有一个没有踩对层数,四个人都会死。
孙一行紧张过度,傻傻的站在原地忘了动弹,是画家把他推了上去,并且数好了层数。
陈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帅哥,你来给我送线索,我也礼尚往来一下好了。”文青盘起腿,“我来更衣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的在开柜子。”
说着手一指“就是你后面那个。”
陈仰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空大半,他缓慢的往后看。
335。
“335”文青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声调刻意拖得冗长,“储存柜没钥匙,要用小牌子扫码验证才能打开,她的牌子在她手上套着。”
“得找小牌子啊,更衣室里我都找过了,没见着,会在哪呢,愁人。”
陈仰的喉头干涩“她长什么样”
“没看清,是个背影。”文青捏着硬币一转。
陈仰看那枚硬币在凳子上不停的旋转,一圈又一圈,又快又稳。
“小牌子会不会在男更衣室”他说。
“找了,没有。”文青把硬币一收,“我再睡会,说不定她还会出现。”
“找拼图碎片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他两眼一闭,“你们加油。”
陈仰问道“凳子缝里有头发吗”
文青摆了摆手。
男更衣室里传出有点快的脚步声,陈仰出去看了看,是张劲扬跟何翔睿,摄影师三人,他们洗完就出来了,衣衫随意敞着,肌肉线条各有不同的身上滴着水珠。
年轻的肉体,湿汽,水腥味扑面而来。
“冲完舒服多了”
何翔睿见到对面女更衣室门口的陈仰,感慨声瞬间卡住,他慌道“陈先生,怎么了,有情况吗”
陈仰摇头。
何翔睿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说了,我去找拼图碎片。”
摄影师跟张劲扬也走了,他们走之前都对陈仰点头打了招呼。
“等等”
陈仰突然大叫。
三人都停下来回头,不清楚陈仰叫的是哪个。
陈仰指着摄影师右脚的鞋子“头发。”
摄影师抬起右脚。
旁边的何翔睿跟张劲扬下意识看过去,他们看到摄影师的鞋底粘着一缕长发,纷纷见鬼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何翔睿直接跑出去老远。
摄影师迅速脱下那只鞋扔掉,他又把另一只也脱掉,光着脚踩在地上,脸色很难看。
陈仰问道“你冲凉的时候,鞋子放在哪”
“边上。”摄影师去太阳底下站着,似乎这样能让他速降的体温恢复过来,“冲完跟他们一起出来的,没去过其他地方。”
陈仰看了眼何翔睿跟张劲扬,那两人也在脱鞋,刚冲过凉,现在浑身都是冷汗。
这一出让大家的精气神更不好了。
陈仰拉着朝简去了售票处,他踢开生锈的小门进去,吸了一鼻子的灰尘。
朝简拄拐站在亭子前面。
陈仰跟他一里一外四目相视“有种你来探监的错觉,多一排栏杆就更像了。”
朝简的面部轻抽。
陈仰翻着一堆小牌子,他翻得仔细,全部找完又确认了一遍。
没有335。
陈仰蹭掉黏在手上的老化皮筋“这里果然没有。”朝简说“找过才能百分百排除。”
“是啊。”陈仰点点头,所以他也不算是在做无用功。
“皮筋好黏。”他蹭了半天都蹭不干净,手上还有一小块脏污,指腹按上去,仿佛能拉出丝。
朝简扯过陈仰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好了。”
陈仰愣了下,摸摸“谢谢。”
朝简偏头看远处“去礁石那边走走。”
陈仰走出小亭子,想了想,他又回头把那些弄乱的小牌子都摆好。
不多时,陈仰跟朝简出现在浴场右边的礁石处,他们对面是无头苍蝇一样瞎转的冯初几人,看样子还没有什么进展。
陈仰没手机,朝简也没,不能照着照片找线索,他俩一个站在礁石上面,眼睛四处扫动,一个坐在礁石上面,怀里是十一块碎片。
一旦陈仰感觉哪个地方跟某块碎片上的相似,他就去朝简怀里扒拉。
每次都是以失望收尾。
“有一块是橘黄色的,是夕阳吧。”
陈仰回头望着身后的天空,他试图去想象某一年的某一天,黄昏下的女人站在这里面对镜头,红裙跟长发都随着海风飘扬。
第六感没出现,也没什么直觉。
陈仰下来的时候脚下没踩稳,他混乱的挥着手臂晃了晃,往前倾的身体被一根拐杖顶住。
“站好了。”朝简冷喝,“摔在这上面,有你受的。”
朝简话音刚落,对面礁石家里的冯初就摔了,钟名跟清风一左一右拉起他。
冯初磕破了膝盖跟手掌,疼得他眼角发红。
“怎么办,这里也没药物给你处理伤口。”钟名急慌慌的说。
“就是破皮了,一开始疼,后面就好了。”冯初弯腰卷起裤腿,膝盖上的磕伤比手上的严重,已经开始流血了,他嘶嘶吸气。
清风捞着道袍避开拍上来的海水“去棚子里找塑料袋包上吧,伤口被海水溅了,或者沾了沙子都不好。”
“礁石又硬又滑,我们都要小心点。”
冯初被两个同伴扶着往沙滩上走,他忽地抬头看向另一边礁石。
那里有两个身影。
钟名惊愕的张张嘴“他们怎么上去了,一个残腿,一个手包成那样,这要是摔了就麻烦了。”
“那两人是第四次做任务,比我们会顾虑周边环境。”清风哎了声,“我们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他们是生死之交,能够生死与共。”冯初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陈仰察觉到远处投来的三道视线,那三个新人动作一致的往他这边看,不知在说什么,他没挥手叫喊。
大家不是来旅行的,他实在做不出那种举动。
海面金光闪闪。
波浪一下接一下的往礁石上冲打,带着白沫缩回海里,接着又是一轮撞击。撩骚一样。
陈仰找了会,没有收获,他正要拉着朝简换个地方,对方用拐杖指了一个方向。
“那。”
陈仰顺着方位找过去,在一块礁石的小孔里看见了拼图碎片。
搭档的听力过于敏锐,视力竟然也这么好。
感官都不像正常人。
“藏在这里,会不会跟贝壳一样粉掉了”
陈仰趴在礁石前,小手指往那个孔洞里戳“不行,洞太小了,手指戳不进去,得找个更细得东西。”
朝简道“用嘴吹。”
陈仰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鼓起腮帮子憋气吹了一下。
孔洞里的碎片纹丝不动。
陈仰吹了半天,缺氧的瘫坐在旁边,眼睛瞪着朝简“这方法行不通。”
朝简“嗯。”
陈仰“”
最后还是赵元用一片尖尖的贝壳把碎片给掏了出来。
第十二块比前面的都要容易分辨,一看就知道是沙子,黄沙。
碎片左下角的沙子颜色比较深,是湿的。
十二快了,依旧都是散着的,没有哪两个能拼到一起。
大家的食物是够了,可水不够,下午他们就开始有意识的节省着喝。
渴得不行了才喝一点点,身体里的水分越来越少。
浴场有海水,棚子里过期三年的矿泉水跟饮料,以及两个更衣室水管里的水。
带的水没有了,他们就要三选一。
否则会活活渴死。
陈仰在棚子里看矿泉水,一捆捆的,没什么灰,他望梅止渴的看着。
“我感觉我明天就要喝这里的水。”
陈仰说完就改口“怕是撑不到明年了,我一会就”
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叫声。
陈仰跑出棚子一看,那小道长下海了,他的脸色变了变,扬声制止“干什么去”
海边的其他人也都在喊,清风没听见似的往海里走。
水已经蔓上了他的腰部。
“卧槽疯了”
赵元情急之下抓了个石头扔到清风背上。
他投篮很不错,石头扔得很准。
那疼痛让清风的身形一顿,他迷茫的看看眼前的波光粼粼,看看浸泡在海水里的下半身,下一刻就跌撞着往岸上跑。
远离了海水,清风一屁股坐到了沙子上面,脸上一片煞白。
“清风,你没事吧,”钟名害怕又担忧的攥紧手,“刚才你一转眼就去海里了,我们怎么喊你,你都不停。”
清风挤着道袍上面的水“我看到一块碎片被海浪卷走了。”
众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被卷走了”
“完了,缺一块,拼不全了。”
“这要是任务,那不就失败了吗”
“”
赵元叉着腿蹲下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大海“卷走的还会飘上来吗”
不知何时过来的文青说“现实世界里,这东西在水里一泡就烂了,更别提还能给你送上岸,而任务世界嘛,一切皆有可能。”
大家都活了过来,那就是有希望,下次再飘上来,一定要捞上来。
文青瞧瞧清风湿哒哒的道袍“小道长,你以身涉险给我们做试验,帮我们确定能不能下海,很勇敢,很伟大,很了不起,很感人,可是这样很危险哦。”
清风发白的嘴唇轻微蠕动,他哪有那个胆量用自己试探任务规则。
“当时我没有思考,只想着把那块碎片捡回来。”
来了一会的陈仰冷不丁开口“那么小的东西,你怎么看见的”
清风一愣。
他喃喃“不知道啊”
“我就是看见了。”
钟名跟冯初浑身在陈仰的问题下想到什么,身体一阵阵发冷,当时他们和清风一起挖沙子,那地方离海边有点远。
不应该看到的。
清风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他的头垂了下去。
周围静得只有平常又阴森的海浪声,风声。一行人站在太阳下,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日落之后,所有人都回了帐篷。
陈仰跟朝简是最后两个,他们的帐篷没有挨着,摄影师在他们中间。
“吃药吧。”陈仰抖开塑料袋,让朝简拿走一粒药片。
朝简手伸过去,拿的是两粒。
陈仰猛地连着他的手一起收拢袋子“一粒。”
朝简气息粗沉的俯视过去,眉间落下一片渗满不耐的阴影。
陈仰硬着头皮跟他对视“说好了的。”
朝简似笑非笑“谁跟你说好了”
陈仰“你啊,朝简。”
“朝南朝西朝北的朝,简单的简。”
朝简“”
陈仰顶着巨大的压迫感,背有点湿,他无意识的哄道“男子汉要说到做到,放下一粒。”
朝简暴躁的松开手指,将一粒药放回袋子里,只拿了一粒出来,他就着唾液咽下那粒药片,突起的喉结滚了滚。
陈仰看他配合的吃了药,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就松了下来“碎片在你兜里揣着,晚上肯定会有情况。”
朝简扯扯唇,嗤了声“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
“那我进去了。”
陈仰嘴上这么说,脚却跟黏住一样站在原地。
“杵着干什么,等死吗”朝简抬了抬拐杖,让他进去。
陈仰走两步回头,想说什么又忘了,他又走了几步停下来,古怪的想,怎么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搞什么。
陈仰用左手没受伤的几根手指抓抓后颈,弯腰钻进了帐篷里面,他蹲在入口处面对着朝简“夜里能交流吗喊话。”
朝简眯起眼眸看浴场四周“只能在明早日出前,差不多快要睡醒的时间。”
他对着陈仰挥拐杖,陈仰本能的往帐篷里躲。
“不要没事把头伸出来,傻子。”朝简皱紧眉头凝视陈仰片刻,拄拐去了自己的帐篷。
陈仰拉上帐篷,平躺在里面,他慢慢平复自己的心绪。
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大量的化肥是个引子,吃化肥变成蒲公英的男孩是开端,后面一系列都是连着的。
第二个任务的开始是一张附带日期的车票。虽然是规则里的规则,可起码有个东西。
第三个给了非常完整的任务规则。
这个倒好,要什么没什么。
陈仰的思绪回到现实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黑的太快了吧
日出日落的时间都不对。
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陈仰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嘴里无声的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念着念着,陈仰感觉好笑。
他是一个早就见过鬼魂的人,念这东西有什么用,心理安慰都得不到。
陈仰闭着的眼睑动了动,既然是要睡觉,那就不能睁着眼睛,也不能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其他人都知道的吧。
是不是必须要他们睡着陈仰两只手放在肚子上面,双腿并拢,直直的躺着。
那就睡吧,睡觉,数饺子试试。
不行。
还有什么睡觉的办法,数什么来着,小鸡
对了,是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二百七十五只羊三百一十一只羊”
“”
“一千零三十二只羊”
“”
不知过了多久,陈仰数着数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在模糊的嘈杂声清醒了过来。
他听到了挖沙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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