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宜登高、饮酒,忌听墙角。
登高的地方是李承泽自己选的,就在京都城外的一座小山,柳叶粗略估算了一下海拔最多八十米,之所以人迹罕至,主要还是因为太矮了。
自从范闲作出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诗句之后,京都城里的老百姓就更是追求那些名山大川,似乎只要登山了崇山峻岭之颠,他们的文采见识就能赶上范大诗神。
这小山峰攀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顶,因着最近雾大,站在山顶往下望反而还有几分云深不知处的意境,柳叶开心地从行囊里拿出了甘蔗来啃,李承泽看了一眼她的吃相,皱着眉拒绝了她分享美食的邀请,只拿了橘子慢悠悠地剥着,剥完寻了她口齿清闲的当口还往她嘴里送了两瓣。
柳叶一句“好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身后灌木林的后方传来了交谈声。
“开了年就该去江南看看了,”是陈萍萍那凡事胸有成竹的声音,“此事既是你发现的,便由你去查查明家吧。”
“自然是要由我去查的,院长您尽管放心,”是范闲那顽皮的断句,“虽然王启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但言冰云我给您留下了,这一波也算不亏吧?”
“我也差不多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陈萍萍喟然叹息,“等你从江南回来,就可以接手鉴查院了。”
喀嚓——
柳叶手里的甘蔗头太硬,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它咬开,代价就是,发出的声音太响,灌木林后说话的两个人都止住了交谈。
片刻之后,范闲推着陈萍萍就那样明晃晃地出来了。
柳叶立马举起了双手以示清白,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哟!二皇子殿下。”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没有动,模样也不是要行礼的模样。
范闲倒是一如既往地行了个小礼,发现此处还有别人在场,正在聊天的俩人却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李承泽随意点了点头寒暄了两句就不太情愿地站到了一旁。
柳叶想想也就理解,庆帝不许皇子公主的手伸向鉴查院,二皇子三番五次对范闲示好固然是因为他爱才,但如今碰着鉴查院院长,自然是既不能殷勤又不能得罪,如此这般的态度就正好了。
但陈萍萍很是热情,他甚至还推着轮椅往前滑了两步来到柳叶身边,目光慈祥地望着她说:“姑娘也来登高?”
柳叶反而有些尴尬了,虽然她不是故意偷听,但刚刚确实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时间就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来登高,陈院长您也是来登高的吗?”
是,她来登高没什么问题,问题是陈萍萍的腿脚都这么不方便了,范闲居然还让他用登高这么痛苦的方式来掩人耳目,范大诗神果然真的是个狼人。
“不完全是,”陈萍萍笑声爽朗,“我主要是给范闲送个别。二殿下应该也在朝堂上听说了,北齐走私一事与江南明家脱不开干系,陛下让鉴查院去查清真相,我便举荐了范闲去。”
陈萍萍说得云淡风轻,眼神却一刻没有从二皇子身上挪开,那张老谋深算的脸看上去就令人敬畏,柳叶甚至丝毫不怀疑他已然知道了谁才是幕后黑手。
但李承泽跟他一样云淡风轻,他谈笑风度如常,语气还略带了些惋惜,“小范大人刚从北齐回来,只怕又要舟车劳顿辛苦一番了。”
范闲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问:“要不,二殿下与我一同去?”
这一问,大家的表情都僵了。
尤其是柳叶,她挺身而出挡在李承泽身前,义愤填膺地拒绝了范闲提出来的同行邀请。
范闲不解她为什么突然反应如此激烈。
柳叶一跺脚,气鼓鼓地念起了诗: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范闲被她哽得不行,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道:“我这还没去江南呢,你就把薄情寡幸的罪名都给我安排好了?”
但柳叶并没有就此结束,当范闲夜宴斗酒诗百篇之际就应该做好了准备来面对一个同样可以用诗词歌赋砸死他的同类。
今天,他的同类用联想记忆法开启了新的背诗时代。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范闲:……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李承泽开始试图去拉住她刹不住的文思。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李承泽总算拉住了柳叶那止不住的文思,他拍了拍衣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小范大人也瞧见了,我这还没去呢,就已然这样了。”
范闲一个劲点头,“我懂的,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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