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张吾的头顶刮过,树枝冰冷无情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身白衣在碎石滩上刮。
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冷戈拖着他跑了十里路,瞧着温柔小意,下起手来不知道有多狠!
张吾大声道:“师妹,我们无怨无仇,你抓了我宋夔广也不会放过你!”虽然不知道宋夔广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得出宋夔广想要杀了他。
难道是冷戈为了逃出生天将自己拖出来当替罪羊?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便尝试着劝说冷戈——跑是没用的,不如联手。
冷戈听完,低头说:“你骗我。”
“你想逃。”
她盯着张吾的眼睛明亮而平静,在这样的注视下张吾只觉得无处遁形。张吾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抓我也是没有必要的,我可记得我并没有得罪过你。”
觉着差不多了,冷戈站定身子,抬手一指:“你得罪的是他。”
六尺外的地方,宋夔广已经提着剑停下,面容上的愤怒归于平静。张吾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宋夔广……这是报复!
冷戈:“后头的家伙还有多远追上来?”
宋夔广收起剑,掏出一张帕子讲究地擦去面上的血,露出的脸俊秀白净:“他们太慢。”
这样一说,冷戈就明白暂时是安全的。
张吾心里一跳,深吸两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的模样:“宋夔广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剐直说便是!”
宋夔广走近,递出一根金色的绳子,这是宋夔广的法器之一:“绑住他,我有话要问他。”
冷戈依言将张吾绑成个结结实实,张吾只觉得自己像是要上蒸笼的螃蟹,任人宰割。
张吾心凉了半截。
他问:“你要问什么?”
“除了两道城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
“你……”张吾原本以为宋夔广只是要正名,现在看来,宋夔广索性将错就错,“之前我查看过霄州城的地图,原本又三道城门,还有一道门堵上了,那边出去是废弃的官道。”
宋夔广把帕子烧掉:“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张吾刚要摇头,宋夔广便咳嗽一声,背后冷戈的手蒲扇一般抽来。
天杀的宋夔广!
张吾不敢说不,只能结结巴巴地应下:“我尽量找找。”
冷戈:“那师兄可一定要尽心尽力啊!”
张吾忍着脑袋上的疼痛,含泪说:“一定!”
冷戈深情问:“不负所望?”
张吾哭了:“不负所望!”
他哭的真情实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老母。原本贵气的一张脸,哭的是一塌糊涂,狼狈不堪。
冷戈递来帕子,心道自己真是个好人,怜香惜玉:“来,张师兄不哭。”
张吾瞪她一眼,在看见冷戈缓慢举起手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低下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吾不接她的帕子,冷戈只好叹气收回去。
“师兄就好好忍耐一段日子了。”
“出城之后放了我?”这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张吾无能为力。
冷戈点点头,诚挚而坚定:“君无戏言。”
宋夔广闻言,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骗子!
他深吸一口气,表示在天门山上的时候,就看穿了冷戈虚伪的假面!此人狡诈多端,厚颜无耻,实乃天门第一大祸害,多少人欲杀之而后快!
·
“骗子!”
“虚伪!”
“道德败坏!”
三声骂声落到冷戈的耳朵里,却无法进入冷戈的心里,她的脸皮和刚刚走出的霄州城城门一样厚实,抵御着恼羞成怒的控诉。
她拉着缰绳,低头就能看见五花大绑的白衣青年,张吾生着一张矜贵阴柔的脸,身材修长高挑,这么一恼怒起来更是像个活生生被压迫的小娘子。
他试着用目光杀死冷戈。
冷戈忍无可忍,将他一把翻过去,对着黄土地。自从出了城,没有放这厮离开,他便无时无刻不停下自己的指责。
冷戈说:“张师兄,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生气?”
张吾:“你说出城放了我!”
冷戈:“哦——”
她声音一转,反过来控诉:“可是我说的是江城啊!”
江城,通玄王朝最北边的城池,规模可不是霄州城能比,出了城就相当于出了王朝,再往北走是凶险的蛮人部落。
张吾听见江城,瞳孔骤缩:“你疯了!”
出去就是送死!北面未开化之地除了那骁勇善战的蛮人,还有凶狠的蛮兽!
冷戈拍拍他的屁股:“我不妨告诉你,我要去北面的稷山。”
张吾大怒:“不准摸我!”
冷戈点点头,从他腰带上摘下储物袋:“我只是在检查你有没有携带危险之物。”
话音未落,便从张吾领口掏出一颗夜明珠,仔细瞧起来:“你看,果然。”
张吾顿时慌了。
这夜明珠乃是姜皇子给他的一件法器,能够随时联系,通报位置,这便是为何他先前并不如何慌乱的缘故。
宋夔广的马匹在前头,他听见动静,转过头:“这是姜皇子惯用的伎俩。”
冷戈把珠子拿起来看了又看,天门山上,姜皇子手中的另一枚珠子便显示出一张脸来。
“我比较喜欢叫他三子。”冷戈越发觉得珠子有趣,对着反光扭曲眉毛,“姜小三多好听!”
宋夔广:“……随你。”
另一头,这声“姜小三”是清清楚楚,坦坦荡荡地回响在大殿里。听闻弟子无不侧目,想笑又生生忍住,生怕姜皇子剁了他们,一脸扭曲。
姜造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
桌上一盏凉透的茶。
他的眼睛鼻子都透着凉薄,拿着经书的手指纹丝不动。
这样一个人,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他也不会恼羞成怒。
他杀伐与愤怒无关。
夜明珠上冷戈细白的脸陡然放大,怎么看怎么怪异,她咧开嘴,一口整齐的牙齿印入脑海。
夜明珠上就一张嘴,两排牙齿。
“姜三?”
姜造摸摸珠子,珠子表面生起裂纹。
“姜三你还记得你的头发吗……当初我可是都给刮……”干净了。
啪!
珠子粉碎,化为尘埃。
冷戈雪白的牙口当然也不见了,只是许多人都忘不了两排牙。
真白,真齐。
而且如此的……魔性?
姜造站起身,问:“宋夔广也在?”
阶下一名灰衣健壮青年抱拳:“是,他下山去了,他说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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