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做什么?”两道冰块似的视线一打量,冻的他无所适从。
冷戈吸一口气:“我在冷静。”
说罢又是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盯得人心里发毛。这到底是怎么了?张吾心里转了几道弯,才恍然大悟,随后怒火如决堤的洪水。
“不就是我这身子换了么?有什么好看的!受了刺激还要看我来冷静么?”
他说得一点不错,这的确是一件非常让人冷静的事情。
连变成女人的张师兄都艰难地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度不过去呢?她这点小挫折算的了什么呢!君不见张师兄用自己脆弱的肩膀承受了不属于他的压力!
冷戈平静下来,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冷戈一语不发,用一种“我十分懂你”的目光恳切盯着他的脸,手掌沉重拍下,几乎拍散了他的半个身子。她说:“我不该放弃,任何挫折在脚边都只是石头,石头再大,我们也要翻过去。”
就像张师兄一样……
冷戈唏嘘着,脑子里原九千说:“只是小麻烦,你能够克服,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何况你并不信任我们。”
和百臂料想的不同,冷戈并不把这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东西,因而在接触的时候,也是谨慎且冷静的。谨慎一点是好事情,若是他们当中什么人起了歹心,稍稍做些手脚,自然能让她万劫不复。
识海里除了原九千和百臂,还有一些仍在温养的意识,原九千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人……只是那浩瀚的神魂深不见底。
他已是上一个时代的神话,而能够让他忌惮的存在……只怕不凡。
是利是弊,无从判断。
冷戈摸摸后脑勺,笑一笑:“是啊,是因为距离,我们的距离太远了,而在下面的总要揣测高处的想法。”
原九千说:“你并不需要想太多。”
冷戈不听了,站在通风干燥的门口晒晒太阳,舒展身体,随后一只手缓缓压住宋夔广的半边桌子,“来,宋师兄,告诉我你觉得如何?”
口气肃然,动作轻快。
宋夔广按捺住卷起手中纸卷抽打眼前大好头颅的欲望,战胜了自己:“倒是货真价实,具体的还要花些时间研习。”
这样,马四娘放下心,宋夔广在几人中的地位不低,他收下功法,也就默认下她寻求庇护的行为……
至于旁人,马四娘还管不着,她自己都难保了,也就不需要这些虚伪的装样。她垂下手,脸上露出笑意,尽量保持自然:“那就打扰几日了,我不会给几位添麻烦的。”
如此谦逊,谁也不好找她的麻烦,只是这下周公子的府邸就像是客栈。周公子还沉浸在求仙的美梦里,他意识到宋夔广并不好接触,依旧一心一意跟在冷戈屁股后边。
夜里,冷戈把几个人聚起来。
一展灯照亮一圈人的面庞,尤其是冷戈,在夜里白的发光。
宋夔广道:“今夜有袭击。”
摊开掌心,露出手掌里一滩沙砾,这些沙砾染成深红色,似乎是从中流淌的血。
冷戈问:“这是鸡血还是猪血?”
宋夔广:“……这不是血。”
冷戈又问:“是菜汁吗?”
宋夔广不想解释,随口接下去:“是!”
冷戈一拍桌子,灯盏晃三晃,“我知道我今天做的红血菜是被谁拿了!”
看她如此愤怒,张吾小声说:“是被隔壁的狗爬上桌子偷了。”
为什么不给她留一点面子呢?众目睽睽之下拆台真的可以么?难道他忘了他的身份?左膀右臂!
冷戈转过头,也没忘记提点他:“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身份?”
“咳!”周公子上道地咳嗽一声,尽力表现自己的暗示,只是看起来……就没那么庄重了。
为什么冲他眉飞色舞?
张吾摸不着头脑,想起几日前这草包在冷戈的指使下色胆包天,摸了他的胳膊和腰,便越发觉得这种扭曲的神色是挑衅!
面目可憎!
好的,他记住了……区区草包也敢来挑衅他的威严,真当他是纸老虎么?难道他稍微和颜悦色点,便蹬鼻子上脸了?
冷戈不管这些恩恩怨怨缠缠绵绵,看着宋夔广:“师兄请继续。”
宋夔广这才继续,五根修长洁白的手指展开,按在桌面,沙砾散落。沙砾滚落出奇异的形状,像是老鼠,又像是狮子。
“麻烦来了。”
“今夜的动静绝不会小,像之前遇到的那几种傀儡,数目会更多。”
“也许是十只,也也许是三十只!上百只!”
“那该怎么办?”马四娘问。
“打。”
宋夔广开始分配各人的位置:“冷戈你带着武器把守前门,记住不要放任何一只进来,打死自然更好。”
接下来是张吾,“点燃火堆,在后院撒上先前炼制的药粉,如果没用,就泼油。”
周公子问:“我呢?”
宋夔广递给他一把符纸,“按照先前跟你说过的,布置好位置,自然生效。”
最后是马四娘。
“……你,和周公子一道,他毕竟是寻常人,身手不太好。”
他用指尖掐灭火焰,黑暗里,各人也开始动身。冷戈找到一把柴刀和一把铁枪,就着雪白的衣服坐在大门台阶上,神色凛然。
其他人各自就绪。
冷戈把刀别在腰间,正襟危坐,远远的,模样像尊无喜无悲的石头雕像。淡黄的月光落在发梢和轮廓上,勾勒出纤细朦胧的影子。
这时候宋夔广忽然意识到冷戈的模样很出挑。
她上山的时候还只是手脚上糊满泥巴的哭鼻子小孩,唯唯诺诺把脚缩进破洞的鞋子里,抓着赵听云的袍摆,眼泪鼻涕全抹上去了。
十三岁的时候,她拿着木剑站在高耸的青石上,居高睥睨,发丝漆黑,皮肤白的透明,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宋夔广于是走过去,一并坐在台阶上,只是冷戈坐在最高一阶,且用她的□□霸占了那一层。看她毫无反应,他只好往下坐一层。
冷戈的眼睛在黑夜里湛湛发亮。
她把柴刀递给宋夔广的瞬间他心里这点感慨也就烟消云散:“给我做什么?”
冷戈说:“我想看你挥柴刀的样子。”
那一定非常悦目!
宋夔广目不斜视:“你在做梦。”
冷戈道:“那就让我做梦成真吧。”
后颈一凉,一块冰凉的事物贴到他的皮肉。
柴刀不偏不倚插在宋夔广的后领,倒像是杀头犯人的那个木牌。
宋夔广摘下来,一鼓作气扔的远远的。
“咚!”
一只巨大的野兽跌倒在地,脑门上插着柴刀,眼中迷茫,显然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中刀。
宋夔广:“来了。”
冷戈:“我数三声,我们一起上?”
“好。”
冷戈掷地有声,握紧铁枪,“一……”
双腿站直,“二……”
屈膝。
“三!”
她的身体如同一颗弹珠,恶狠狠投入兽群当中,片刻,反应过来,怒骂道:“宋夔广,你不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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