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返延享2

    “呀咧呀咧……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髭切睁开眼睛,在他面前,海峡中央,天河之水还在倾泻,大量注入海峡。

    海平面不断上涨,磅礴巨浪排开,撞碎在山崖上,复而涌向东西两侧的开口,从本州延伸出去的山口半岛几乎被海水淹没。

    他抬步往山下走去,鹤丸国永叫道:“你要去找那位审神者大人?”

    髭切头也不回,右手抬起挥了挥,踏着泥水,身形慢慢隐没在深林之中。

    海峡中央,审神者召唤出的天降泷壶逐渐变小,乌云中的破口缓慢合拢。

    她一手支撑着灵力场,拖着伊达宗村艰难地走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一步步朝骨喰行去。

    ——虽然记住了几个水系灵术的印,但御风术的印没记,审神者暗自懊恼……不过就算记住了,以她这暴烈的灵力,御风术说不定会变成召唤飓风。

    眼看就要会合,夜空中突然一声炸雷,青白电光撕裂苍穹,泷壶被截断,数个浑身青蓝甲胄的武士从破口最后的缝隙中飞出,长刀长|枪直指下方海面。

    不用狐之助检测,在场所有刀剑男子都认了出来。

    “检非违使来了——!主人——”

    审神者猛然抬头,明明人数在范围内,溯行军也已经停止降临……难道是因为她的灵术!?

    骨喰在暴雨中大吼:“主人!快过来!”

    岸边,厚藤四郎和药研都冲进海中,朝这边赶来。

    “来不及了!”审神者拎起手中的伊达宗村,把人往骨喰的方向扔去。

    骨喰接住伊达宗村,随即把人推给晚一步赶到的长谷部:“你带着他们先走!”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冲进浪中。

    身形巨大的检非违使已然降临,长薙刀裹挟万钧之势从她头顶劈下,审神者抬手将周身灵力场悍然顶上,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后,她勉强接住了这一刀,半跪在波涛之上。

    一振锋锐胁差打着旋飞向审神者,被她劈手接住,反手以刀锋斩向检非违使的薙刀中段。能玩笑着断人骨骼的胁差这次也没有辱没自己的名字,轻易削断了薙刀长柄。

    一击得手,审神者抬步踏上检非违使手中的半截刀柄,红袴翻飞,旋身割下检非违使的头颅。

    岸边,所有关注这这里的人或刀,不约而同地呼吸窒住。

    这还只是第一个,紧接着,五个三米多高的检非违使在雷鸣中落下。

    薙刀、枪、打刀、太刀、大太刀……五振夹杂着青白闪电的武器接二连三地砸在审神者的灵力场之上,压制得她手臂都举不起来。

    髭切立在山崖边缘,双眼紧盯着海中央那微弱的一点灵力光芒。

    在蓝胄武士的围攻中,那点莹光顽强地支撑着,又带走了两个蓝胄武士的性命,这才逐渐隐没在海面之下。

    目标消失,余下三个检非违使散开,一个开始清扫附近残余的溯行军,一个朝北九州岸的刀剑男子们走去。

    最后一个检非违使却踏水朝西南方向走了,很快消失在黑沉浪中。

    “原来如此……”髭切慢慢眨了下眼,睫羽上的水珠顺着面颊流下。

    他换了个方向,脚步轻快地下山,往西边的峡湾走去。

    关门海峡最狭窄处的海域只有约六百米宽,即使风平浪静,海面下的暗流依然湍急。

    审神者也尝到了溯行军被自己用灵术冲走时的滋味,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木偶,被急流撕扯挤压,口鼻中腥咸海水灌入,胸腔刺痛,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就要撞上礁石,她手中胁差一闪,骨喰忽然出现。他抱紧了审神者,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当垫子,被狠狠掼在礁石上。

    一片昏沉中,两人顺着被水流卷着冲了许久,终于在某处洋流拐弯的地方,被海浪拍上岸。

    审神者仰躺在沙滩上,呛出的海水中还带着血沫,换做普通人类此时早死透了。

    骨喰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很快爬了起来,又去扶审神者。

    审神者近乎昏迷,骨喰将她半是扶半是背地架在肩上,步子蹒跚地走向岸边树林,他们身后的海面还在酝酿,一波数米高的浪尖很快就要拍上岸。

    然而,还有人比海浪更快。

    一个提着长|枪的检非违使踏着海面走来,三米高的身躯加上繁复蓝胄,令它看起来仿佛海中神祗。

    再逃也来不及了,骨喰一手架着审神者,右手抽出本体,对准检非违使。

    诸多兵种中,枪是骨喰最不擅长应对的,池田屋时,他就被高速枪在第一个照面戳穿了肩膀。

    某种方面来说,审神者能锻出第一振骨喰藤四郎,已经说明她与他内在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就像现在,面对比曾经重创过自己的敌刃还要强横的枪兵,骨喰深呼吸,右手稍稍放松刀柄后再次紧握,眼中全无恐惧。

    巨浪拍在岸边,检非违使乘浪而来,雨点打在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它双手持枪,枪尖直指骨喰。

    骨喰的神经紧绷到极点,瞳孔因紧张放大。

    可是检非违使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直接一枪扎过来。它在岸边静立,眼眶中两点幽蓝跳动,似乎在判断什么……

    倏然间!空中传来空气撕裂的声音,那是极薄极锋利的刀刃发出的冷啸声。

    检非违使立即收回枪尖,举枪自下而上地朝空中突刺!

    “呀~被发现了。”

    白衣太刀当即变换姿势,双手反握长刀,险险闪开枪尖,人还在空中,曲度极大的刀身已随着身体旋转切进检非违使的肩甲内,竖着划拉下来。

    “你的手臂,归我了。”

    一条足有人类腰粗的断臂砸在沙滩上,髭切轻盈地落在旁边。

    可检非违使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在头颅落地前,它都不会停止战斗。失去右臂,检非违使左手持枪横扫向髭切,速度只双手持枪稍慢,依旧势不可挡。

    髭切闪开枪尖,抓住枪尾返回的空隙,一跃而起,从侧面扑向检非违使,刀锋挑向检非违使的脖颈。

    眼看就要成功首落,髭切忽然一脚蹬在检非违使身上,借力跳开,下一秒,一根粗长尾骨从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横扫而过。

    髭切捂着右臂落地,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臂流下,他只是在错身的瞬间被尾骨的骨刺擦到而已,伤口却像被猛兽爪牙撕裂,要是真被尾骨扫中,绝对会被腰斩。

    “哎呀……失败了呢。”嘴上这么说着,语气一如既往的绵软,髭切的眼睛却在发亮:“不过,被打到这种程度……我也不能再说无所谓了。”

    他不是没遇到过检非违使,但是像眼前的枪武士这样强的检非违使他还是第一次见。速度、力量,乃至战斗反应,都不是曾经遇到的检非违使可比的。

    ……这也令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个被自己随意称作姬君的少女,到底有多强大。

    审神者逐渐清醒过来时,耳边金属碰撞声不绝。

    眼前一振白衣染血的太刀气势狠戾地扑向检非违使,长刀数次挥斩,从不同方向半是抵挡半是攻击地打在枪柄同一位置。到最后,刀光几乎连成一股洪流,破开人类手臂粗的枪柄,破开检非违使的重甲……刺耳的摩擦声中,太刀从肋下切入从背后穿出,几乎将身躯庞大的蓝胄武士拦腰斩断。

    髭切宛如影子般掠至检非违使身后,旋身挥刀时如同舞蹈,飞起的却不是舞伴的裙摆而是敌人的首级。

    直到检非违使的尸体开始消散,审神者这才慢慢呼出口气。

    人的肢体动作有时比言语更能牵引他人的情绪,刚才这场战斗也是。诚然,她也有数种能力或招式能杀死一个检非违使,在一对一中她甚至能做得效率比髭切更高,但搏杀中的人散发出的凶狠、暴戾、一往无前的气势,能在不知不觉中攫取他人的心脏,产生汗毛直竖的战栗感,仿佛被杀的是自己。

    髭切收刀还鞘,朝审神者和骨喰看了过来,嘴边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对自己单杀检非违使的成果满意极了。

    骨喰没有因为髭切的帮助而放松,他一边扶住审神者,一边横刀对着髭切,警惕道:“你是哪位审神者的刀剑?”

    “唉,真冷淡啊,我好歹也帮了点忙吧?”

    髭切摊着手表示自己无害,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腹部的战斗服还被枪挑开一条大口子,破碎的黑衬衫早被自己的血浸透,至少是中伤的程度。

    “而且……这么问很难回答,我姑且……算是一振无主的刀吧。”

    闻言,骨喰厉声道:“你是暗堕刀?!”

    暗堕付丧神臭名昭著,出于报复心理,还专挑纯白刀剑和审神者下手。

    髭切正想说什么,审神者开口道:“骨喰,算了。”

    骨喰惊讶:“主人认识他?”

    “算是吧。”

    审神者咳嗽了两声,用手背擦掉嘴边血丝,神情复杂地看了髭切一眼:“没想到你居然没被那家伙抓住。”

    不仅没被抓住,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逆转了暗堕过程,现在的他除了战损,看起来与普通付丧神无异。

    髭切无辜道:“哎呀呀,姬君难道希望我被抓吗?”

    审神者:“……你到底想要什么?”

    “姬君还是如此直接……”髭切笑道,“目前的话,想请姬君给我手入一下?毕竟……这身伤也是为了救姬君呢。”

    手入?审神者微微蹙眉,倒没有拒绝:“行吧,先找个避雨的地方。不过事先说好,我手入很差。”

    ……

    半小时后,深林里某处小神社内。

    神棚外雨声滴答,屋檐下飘着一张火符燃起小团火焰充当照明,审神者拿着打粉棒在太刀刀身上敲敲打打。

    髭切盘腿坐在一旁,细细感受了很久,给出中肯评价:“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审神者捏着打粉棒的手爆出一条青筋。

    骨喰左手按着本体刀柄,冷冷道:“主人替你手入已经是你的荣幸,管不住嘴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髭切抬手捂嘴,眼睛睁大:“哦……”

    “够了,我都说了我手入不行!”审神者烦闷地站起身,拎着太刀本体走出神棚外。

    髭切:“姬君?”

    审神者来到神社入口的手水舎前,用长勺舀起一勺水,对着太刀刀身淋下。

    “啊……”髭切手撑在地上,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更多声音,瞬间的强烈刺激从脊骨爆发,触电般地传至每一根神经末梢。

    审神者也没料到髭切反应这么大,这还是江户城后她第一次替刀剑恢复。她把长勺扔回手水舎,快步走向髭切:“你没事吧?”

    髭切好不容易才抬起头,嘴唇都在颤抖:“没,没事。”

    审神者在髭切身边半跪下来,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变化,问道:“是痛吗?伤口似乎恢复得不错。”

    这要他怎么回答?水泼上本体的那一瞬,整个灵魂都在颤栗,身体尤其是伤处,麻痒感令他差点叫出声。可刺激归刺激,等这一波过后,浑身泛起的酥软才是最要命的,现在他撑着身体的胳膊都在抖。

    髭切张了张嘴,诚实道:“……不是痛。”

    审神者站起身:“不痛就继续吧,你完了我还得帮骨喰恢复。”

    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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