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变成审神者和髭切共乘一骑,三日月宗近悠悠然地坐在牛车上,倒更像个落魄武士老爷了。
车队中的民夫都在偷眼看他们,虽说铁镇中漂亮女人很多,但俊美的男人一个都没有,看看跟在幻姬身后的铁镇二当家就知道了,说其貌不扬都心虚。等两位武士老爷到了铁镇,镇里的姑娘们还不知会高兴成啥样。
幻姬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马蹄踢踢踏踏地走着,与审神者和髭切的马靠得很近。
半路上有和尚带着一队手持红伞的僧兵汇入车队,领头者送了一杆用纸包好的□□给幻姬,后者直接在马上拆开油纸,细细端详起来。
“说起来……我好想还没问过你。”幻姬一面看着□□,一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审神者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她随口想了一个名字,正要说,忽然听耳旁有人轻声道:“雅子。”
审神者脱口道:“雅子。”
回过神来,她感觉到右边耳廓被某人的吐息吹的发热,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髭切表情无辜。
幻姬看了眼他们的互动,继续捣鼓她的长杆□□,口中道:“まさこ(Masako)?汉字是雅子还是政子?”
审神者:“是雅子。”
古代霓虹女性常用“子”作为后缀,且除非被朝廷册封,否则一般不改乳名。
幻姬微笑道:“嗯……识字啊,很好。”
她双手持□□,把枪柄朝向审神者,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审神者犹豫道:“□□?”倒不是不认识,而是怕暴露自己知道太多这个时代的人不该知道的东西。
“也叫石火矢。”幻姬把枪递给她:“试试吧。”
髭切开口道:“太危险了,您已经在枪里放了铁胆,大小姐还是……”
他还没说完,审神者径自接过□□,拿到身前端详起来。
髭切:“…………”
只见幻姬从怀中拿出一根火折子,跟在马边的二当家立刻给她送上线香。
幻姬点燃线香,将木杆那头递向审神者:“用这个点火。”
这次髭切没表达异议,审神者伸手接过线香,指着□□前段的一个圆孔对幻姬问道:“点火口在这里?”
幻姬微笑点头:“是的。把□□架在肩上,瞄准后点火就行。”
审神者:“我明白了。”
她当即把□□架在右肩上,在她身后,髭切无奈地躲开枪尾,差点就被手腕粗的木杆打在脸上。
在审神者瞄准的时候,髭切虚揽着审神者的腰,低头在她左耳边道:“目标不要太远,这个时代的□□射程很短,五十米外铁胆就会下沉。”
审神者略感不适地动了动脑袋,心里小有不爽,干脆把枪口抬高,估算好距离后,将线香探进点火口——
轰的一声巨响,百米开外的山岗上,一块巨石被打得火花四溅,审神者自己也因为后坐力向后仰倒,被髭切以手抵在背心,稳稳扶住了。
幻姬眯眼看向那块被打中的石头,唇角勾起:“准头很不错。”力气也大,不像铁镇中有些姑娘连拎起□□都困难。
她回过头,对某个手持锡杖的和尚大声道:“说是新品,但威力不怎么样啊,只把石头打出一个小坑而已。”
和尚摸着头回应道:“太远啦,百米内保证威力。”
幻姬又转回来,审神者把□□和线香还给她,幻姬双手接过。
“武士的刀剑比不过这□□,再锋利的太刀也会在□□的铁胆前碎裂。”幻姬对审神者说,眼里似乎有其他意味在:“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把。”
太刀么?髭切坐在审神者身后,抚上腰间本体,心中哑然……自己居然被一个人类威胁了,哪怕这个人类未来是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之一,可被威胁的感觉还是很奇妙。
审神者没听出来,她推辞道:“您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敢再接受了。”
见她拒绝,幻姬把东手中的□□递给马下步行的二当家,口中道:“不用客气,我总觉得好像曾经认识你,忍不住想要多照顾你一点。”
审神者:“…………”
幻姬看着她挑眉道:“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审神者脸颊燥热,仔细想来,在时之政府她就常被幻姬大人关照着,连这次任务也是。
幻姬继续道:“让你拿着□□也是因为今晚可能会用到。”
审神者疑惑:“今晚?这里也有山贼么?”
幻姬抿唇笑道:“西边没有山贼,因为山里有比山贼还可怕的东西。”
比山贼还可怕?审神者迟疑道:“是妖怪?”
“妖怪?哈哈哈哈哈——”幻姬大笑:“说是妖怪也不错。那些活了上百年,长成庞然大物的野兽们,可不就是妖怪么。”
审神者惊讶道:“上百年?那……不该是神明吗?”付丧神就是如此形成的。
幻姬挑眉:“对人有利是神,有害是妖,又有谁在意其中本质呢?”
……
当晚,有幻姬的话在前,审神者让狐之助在暗中继续监测周围的山林,虽然看不见的干扰愈发严重,但聊有胜无。她自己也把灵力场扩张到最大限度,这样即使有妖怪袭击也能提早发现。
夜幕落下,车队在山路边扎营。民夫将油布四角绑在树干上,下边铺上草席就可睡人。最重要的牛群和米粮被护在中间,男人们人手一支□□坐在外围,端着粗瓷碗喝粥。
这个时代的粥不像后世那般精细,牛马吃的豆子草料加米一煮就是锅人吃的粥,加撮粗盐、路边野菜摘两把往粥里搅拌,一人一大碗管饱。
审神者自然是吃不下的,只是幻姬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与铁镇二当家和拿锡杖的僧兵首领同坐,为了不显突兀,她只得勉强喝了点,被里面扎口的野菜刮的喉咙生疼。
三日月宗近看出审神者的不适,借口棚子扎好了叫她去看。审神者有了理由,跟幻姬说了声,端着粥如释重负地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同坐的和尚对幻姬笑道:“大当家,那果然是个贵族小姐,吃不惯我们的饭呢。”
铁镇二当家也哼了一声,他是铁镇里除幻姬外唯二作武士打扮的,对外面的“城里武士”有着天然的敌意。
幻姬淡淡道:“别这么说,人都是慢慢成长、慢慢接受的。”
二当家小声抱怨道:“您太惯着她们了,阿夏就是这样,现在还端着架子呢。”
幻姬:“但她风箱也踩了,地也种,做得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二当家嘟囔道:“还是太嚣张啦,大当家的您就是心太软……”
和尚怀抱锡杖,双手捧着粥碗笑道:“还把火器给她用,那可不是小姐玩的绘扇啊。”
幻姬看了他一眼:“吃你的吧,夜还长着呢。”
审神者离开人群,跟着三日月宗近来到货物边,某人已经在树丛间用借来的大张油布歪歪扭扭地搭起一张棚子,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髭切?”
髭切回过头,看见她手中粥碗,意外道:“主人,您居然给我准备了晚饭?”
审神者:“…………”对哦,差点忘了,自己这振髭切也是个喜欢现世的食物的付丧神。
审神者:“呃……是的,不过还是让我再重新……”重新盛一碗给你。
她还没说完,髭切已经从她手中拿走了瓷碗,仰头闷了一大口。
审神者:“…………”
髭切咽下粥后咂咂嘴,表情新奇:“原来这也是粥啊……尝起来比小云雀它们吃的东西还难吃呢。”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审神者表示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髭切会知道小云雀吃的草料的味道,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袋兵粮丸和一包团子递到髭切面前。
髭切把粥碗一放,伸手选了团子,拿回来还不忘夸一句:“您真贴心。”
“…………”审神者太阳穴的青筋蹦了下。
晚饭吃完,眼看接近凌晨。周围少部分民夫和僧兵已经躺下睡了,另一半人手持□□,在营地周围巡视。幻姬拿着一根黄铜望远镜观察黑暗中的山林,锡杖和尚和二当家跟在她身边,都没有休息的意思。
袭击发生在后半夜。
审神者最先感知到有大股纷杂的灵力波动靠近山脚下,她立刻去找幻姬,后者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后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正说着,僧兵和民夫拿着□□都走出营地外围,枪口对准山下,手里都拿好了点火用的线香。
山脚下,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横冲直撞,随着它们纷乱的脚步,地面都在震动,小块砂石甚至跳了起来。
幻姬高声道:“不要急,等足够近再点火。”
黑暗中的生物还在靠近,脚步如同鼓点,轰隆隆地砸在大地之上。
审神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天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车队的火把也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她虽然能感知到不对,却无法看清黑暗中的细节,这令她更加紧张。
两个刀剑男子也跟在她身后,髭切眯着眼睛往黑暗中看,忽然道:“是野猪。赖光时我曾经见过,只是这么大的……”
来者从不见五指的漆黑到火把的光下几乎只是瞬间的事,人类方的火炮声接连响起,许多插在地面上的火把只照亮了野猪的一只蹄子或半张猪脸,随即被比象腿还粗的猪蹄踩进泥中。
黑暗中传来人类的惨叫声、野猪的哼哧声,后方只能听见幻姬有条不紊的命令:“打完后退装弹,下一排,准备——开火!再后退……”
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东西不只是巨型野猪。
猪群中混着数只色彩斑斓的妖怪,也是猪型的身体,肩胛后却长着长羽,眼睛上下两排足有十八颗,獠牙如刀刃般伸出唇外,额头正中间紧贴着一张单眼面具。
“又是面妖!”
面妖对人类完全不感兴趣,在人类的防线前高高跃起,四蹄对准审神者踩下。
审神者闪开面妖的落点,反手拔刀削向面妖的脖子。
不同于前一次对付时的困难,这次刀刃轻易地切开了面妖的身体,再把面具斩成两半。
三日月宗近和髭切也分别对上两头,均发现面妖虽然来势汹汹,身体却不如京都的结实,速度和力量更是比天狗差太多了。
髭切斩落两头妖怪后略显失望:“怎么这么弱啊,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能愉快地斩妖呢,结果跟大太刀差不多。”
三日月宗近回道:“说不定是因为,术士把强大的妖怪都放在京都一战中了,所以现在的妖怪才显得实力不济。”
审神者却想到另一个方面:“这么说,术士知道我们离开了京都,还知道我们的准确位置。”
审神者心里一阵恼火,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术士的目光下,而术士却藏在黑暗中,令他们只能被动防御。
在人类的防线边,幻姬身后,手持锡杖的和尚回头看向本该空无一物的后方。
“螭,这里的妖怪还是太弱了,即使给了面具也不能威胁到他们。”
火炮声中,无人能听见和尚的自言自语。
“你说得对,对付时之政府的人就要用属于此世的东西,毕竟他们都乖得很,不会改变历史。”
“那就让它们去吧,跟面妖一起上。我也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低级神明,加上我的面具,能变得有多强。”
轰隆隆的大地震动声从山坡侧面传来,一拨巨型野猪绕过了防线,往审神者和刀剑男子所在的营地左侧冲去。
营地里的人见野猪过来,虽然恐惧,行动却丝毫不乱,一个个训练有素地蹲成一排,由一个人喊口令,同时开火。
瞬间的火光照亮了野猪的头脸,额间赫然贴着一枚单眼面具!
审神者看清了,着急大喊:“快躲开!”
炮火在野猪的头部腹部炸开,野猪却像完全没受伤似的继续朝人类冲来,单薄的人类被瞬间撞飞。
审神者目眦欲裂,她正要冲上去,被髭切一把拉住。
髭切沉声道:“它们已经被面具转化为半妖了,你们很难对付,还是交给我来退治吧。”
说完,他提刀迎向野猪群,留下一串畅快笑声:“嘛,毕竟鬼退治也是武家的职责呢!”
鬼退治?鬼?审神者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立刻消失殆尽,如果不是眼前又有妖怪袭来,甚至还有点想跟上去用刀鞘敲醒这振迷糊老刀。
三日月宗近在一旁笑道:“就交给他吧,我相信髭切殿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
审神者杀气腾腾地砍死眼前面妖:“天知道那家伙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每天笑眯眯的,突然正经一下就像浪子回头一样不可信不可靠。
她这么想着,难免时刻关注髭切的战斗。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令她浑身血液凝结的一幕。
这振老刀果然逞能了!
戴了面具的野猪几乎跟天狗一样难对付,即使是身负斩妖传说的髭切,放倒一头野猪也要费些力气,何况是一群。
被比人还高的野猪用獠牙顶起,撞在树干上,髭切反应还算快,在野猪撞第二次前躲开,从侧面帮野猪开了颅。
杀了这头,山坡下还有三四只冲了过来,个个气势汹汹,髭切用刀撑着自己,啧道:“哦……可怕,源次纲当时也是种心情吗?”
“渡边纲那时是斩鬼!你可别记错了传说!”审神者怒道,她斜刺里一个滑步冲上,矮身砍断头一只野猪的前蹄。
第一只野猪翻滚倒地,后面的野猪跟得太紧,撞了上去也摔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被审神者和三日月宗近就地斩杀。
面妖和面具野猪都被杀尽,人类一方对野猪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了,幻姬开始带人清点损失。
审神者这边就髭切受伤最重,三日月宗近几乎无伤。考虑到白天髭切不能不露面,审神者只得带着他暂时远离营地,找个没人的地方手入,营地那边由三日月宗近找借口。
“诶……?手入?”
被审神者扶着胳膊架在肩上走,这振老刀还有闲心抱怨:“可是这种程度的伤,您没有收入室的符文辅助,要治好不得两三天后了?”
审神者额上青筋跳了跳,耐着性子道:“来的时候,我发现这附近的水源都有轻微的灵力反应,跟手水舎的水很像,我想应该这边的水源应该也有除褉治伤的效果。”
髭切金色的眼睛闪了闪,拖长了声音:“哦……原来是那种手入方法啊。”
审神者狐疑:“所以你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这种手入方法?”
……她很快从髭切的行为表现上确定了他的偏好。
营地附近就有条小溪,审神者扶着髭切来到小溪上游,点燃一张火符作照明,让髭切在溪边的石块上坐下,将满是裂纹的本体刀放在一边。
审神者用双手捧起一捧溪水,往其中注入自己的灵力,心中向这片土地上的神明告知来意,然后才慢慢将水淋在髭切本体上。
月下少女细心地清洗刀剑,白衣染血的年轻武士坐在石上看着她……这本该是非常令人内心平静的一幕,然而从髭切嘴里传出来的声音破坏了它。
髭切很难以忍受似的:“呃啊啊……啊啊……唔……”
审神者:“!????”这呻|吟声听得她毛骨悚然,赶紧停下淋水的动作,问髭切道:“你没事吧?很痛吗?”
髭切轻轻喘|息,在火符昏暗的光线下,俊美的五官竟显得有些脆弱。
“没,没事……我还好,请继续吧。”
审神者:“……那我继续了。你忍一下?我多注入些灵力,让你快点恢复。”
髭切虚弱道:“好的,麻烦您了。”
审神者还是不放心,只增加了一点灵力在水中,极缓慢地淋在本体刀刃前端的一小部分。
髭切:“啊啊啊啊……唔……嗯……”
审神者:“?????”喂我只多加了一点灵力你怎么跟快死了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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