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条白裙

小说:白裙与西装 作者:挖坑埋糖
    晚会节目已过去一半,礼堂里依旧座无虚席,没有人擅自离开。

    台上主持人微笑地报幕后退回后台,而在红幕布拉开的那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观演的学生,下意识地屏气,心头皆是微微一紧,期待着这传言中的神秘节目。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还是暗着的,底下学生先等不及了,有伸长脖子靠着台下那点弱光迫不及待去看台上场景的。

    熟悉的钢琴伴奏声响起,随之是一盏明灯首先投射在舞台侧方。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露出来的半张侧颜没有太多表情,脊背挺直,手指正灵动地在琴键上跳跃。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印象中埋头只做实验、不参加任何活动的方简,此时撕去了神秘的面纱,更添了分真真实实。

    而还未等他们惊叹完,第二束光已经落在了舞台中央。

    灯光照耀下,女孩妆容明艳而甜美,额前碎发在晚风里微动,朦胧轻纱下是若隐若现的优美天鹅颈。

    而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恰到好处地撑起一袭白色轻羽长裙,裙摆处藏着的碎钻在光下夺目,高级优雅却不失梦幻感,恍若是刚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小公主。

    禁欲系的黑色西装配上纯而美的白羽长裙。

    有一瞬间,台下众人都要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看一场学校举办的普通晚会了。

    台上两侧的强光刺眼,抬眸向台下看去,江幺只看得见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攒动。

    面上表情端庄大方,但若此时有人在她身边细看,可见她握着话筒的小拇指在微颤。

    虽然不是第一次上台表演,江幺却依旧有些紧张。

    “小小,合作愉快。”

    忽地,眼前浮现了方简的笑眼,还有他上台前在自己耳边轻语的话。

    这是他俩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的合作。

    她阖上眼眸,听着旋律深呼吸。

    淡定,江幺,一定要淡定。

    有不少学生感叹,幸好自己当初拿了国庆晚会的观演券,舍弃假期来看这场演出,简直是太值了。

    若说上一秒他们惊叹的还是两人的颜值,那很快就不是了。

    婉转空灵却不失气势的嗓音,与钢琴伴奏完美结合。

    歌声里,包含着对祖国气势恢宏的爱,包含了对祖国欢快的爱,是幸福、欣喜,还有人间美好。

    “我的祖国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改编后的旋律更偏温暖亲切。

    江幺已逐渐入情,双眸微阖,没有拿话筒的左手抬到了半空中。

    举手投足间,自信、优雅、耀眼。

    爱国深情,歌词真挚。

    少了些技巧,多融合了情感,没有华而不实的空洞。

    江幺用她最朴实无华的歌声与感情,让所有人对这首歌产生了共情。

    “我骄傲。”

    “因为,我生于中华家。”

    她的眼眸水光潋滟,微微弯起,清亮透澈如水。

    平日看起来性子乖软的人,此时的声音却仿佛是震撼鼓声,能振奋人心。

    随着台上灯光渐次亮起,让众人期待了一晚上的表演已至尾声,掌声如雷贯耳持久不断。

    台上二人共同带来的《我和我的祖国》,想来是会让不少人的大学生涯里都难以忘怀。

    方简理了理衣襟,从钢琴前走出,稳步到少女身边站定。

    而江幺脸上依旧挂着端庄的微笑,牵了裙摆微微屈膝,一致谢幕。

    后台已经有多位穿着粉色翩翩古典长裙的舞蹈演员排成一列,准备着下一个大型歌舞节目。

    江幺不常穿细高跟,再加上此时长裙垂地,行走极不方便。

    方简自然看出她的难处,早早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又替她拉着落地的长裙。

    江幺身上这件礼服贵重,她深怕弄坏一点半点,急着想回更衣室换下,步伐下意识地快了些。

    不过,后台不宽的走廊里众人都是匆匆擦肩而过,她被身后人轻轻撞到了肩,一个没站稳,撞进了旁边少年的怀里。

    熟悉的清香掺杂着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江幺瞬间觉得自己面上滚烫。

    心里有个小人在蛊惑着:“呜呜呜!别放手,多抱一会儿啊,多抱一会儿啊!”

    方简闻到了她身上甜甜的水蜜桃味,伸手边将她稳稳揽住,边想她大概是上台前喷了香水罢。

    “谢谢。”

    “慢点,不急。”

    他晴朗的声线里,难得染上了一丝笑意。

    两道声音同起,江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恍若闪烁着星辰的杏眸恰巧撞入他的眼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只要她再稍稍往前几公分,就会撞上他的下巴。

    江幺此时也才发现,原来经年未见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少了些少年感,多了些稳重。

    “小小,今天…很好看。”

    方简虚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笑了笑低头看她,软玉在怀,就算往日里再自律清冷的人,此时怕是都会心猿意马。

    一个是忘了离开这怀抱,一个是不愿放手。

    两人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站姿是有多暧昧。

    白净长裙的少女侧身依偎在他胸膛前,仰起的小脸宛若桃花般绽放,明眸善睐唇色动人。

    而她身前面容精致的男子,眉眼微舒,双手小心翼翼地怀着女孩的腰肢,正含情脉脉与之莞笑相视。

    而在走廊昏暗的尽头,皮衣红裙的薇薇安看到这一幕笑得像是磕到真cp一样开心,也不管身上这件上万的皮衣了,人就随性地倚在墙上。

    手腕轻巧一动,她不疾不徐地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滑,趁当事人不注意笑着要拍下那一幕。

    “您好,这里是不允许拍照的。”忽地,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后置摄像头,随之是一道低沉的声音落下。

    “好。”薇薇安不是个惹麻烦的人,况且是在人南大的地盘,只是,等她收下手机转身看见刚刚那人时,神色微怔。

    “沈微?”那一身条纹西装的男人,与她一样,也是愣了愣,却率先回过神来。

    “您认错人了。”她在圈子里混了多年,表情管理堪比明星,退了一步,笑得疏离而得体。

    “不会的。你就是微微,不会认错的,你当年……”成熟稳重的男人有些失了理智,像是怕女人逃走似的伸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李博安是作为市长助理前来后台查看现场情况的,却没想到,在这里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他。

    只是,经过他这么一闹,这边的动静大了些,倒是把江幺和方简引来。

    “薇薇安,怎么了?”江幺看到她好像和一个男子发生了肢体冲突,也顾不得稳不稳的,提着裙子小跑到她身边。

    “没什么,这位先生认错人了。”

    “我们走吧,给你卸妆去,小姑娘皮肤这么好,可不能糟蹋了。”

    薇薇安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趁李博安失神的那瞬间毫不犹豫地从他手里挣脱,随即退后一步。

    “好。”江幺松了口气点点头,又在离开前斜睨一眼,总觉得这男人好是脸熟。

    李博安显然是不愿让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离去,只是,刚刚在后头沉默不语的方简此时跨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少年并不畏惧他的目光,轻笑,礼貌地道了一声:“李市助。”

    李博安这才将目光真正放到他身上,眼神冷峻,认真打量了一番同样西装革履的青年。

    他是今年九月才上任南城市长助理一职,之前皆是在京市任职,除了市政府人员,极少能认出他。

    如今这眼前的这大学生能一眼叫出这称呼来,倒是让他有少许吃惊。

    “今日是国庆晚会。”方简不慌不忙,点明了现在的场合。

    也是在告诉李博安,他的私事不适合现在在南大解决。

    “你叫什么?”男子垂眼微整领带,将面上情绪敛了敛,见他要走才微抬眼帘,开口问道。

    “方简。”

    少年朝那人的方向微微低了下头,只是脚步未顿,离去。

    “果然,方家的人。”李博安看了眼他的背影,想到刚刚那人不卑不亢的神态,瞬间了然。

    经他这一提醒,李市助自然是理清头绪,恢复常态。

    而沈微,或者是她们口中的薇薇安,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她在哪里,那就不难查了。

    想到这,男人也迈着步子,毫无留恋地从后台阔步离开。

    江幺和方简都没有兴致留下来继续看演出,等薇薇安给她卸完妆和助理驾车离开后,两人也不疾不徐地漫步在银杏道上。

    晚风徐徐,温柔吹拂过少女的脸庞,她站在花坛边上摇摇晃晃地走着,明眸灵动,小脸上的笑意要比往日待人接物时的微笑真情切意了几分。

    “这么开心?”虽然花坛边不高,方简却还是怕她摔下来会摔疼,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没放过她脸上的表情。

    “开心啊!”她应下得自然,没有半分虚假。

    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嘴角弧度压了几分,不过两个浅浅的酒窝依旧含笑。

    “我一直担心自己唱得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跑调了,那太丢人了。”

    “不过,幸好没有出现什么演出事故。”

    她低头看着路。表演结束,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放下,自己长久以来的顾虑也可以说出来了。

    方简静静地看着她笑,这样有生气灵动的江幺,才是他认识的江幺。

    “怎么了?”江幺说了一堆话却发现自己没接收到半点回应,于是抬头去看,这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没什么。”方简弯了眼,嘴角卷着淡淡的笑,说得极认真,“就觉得今晚的星星,很亮。”

    不知为何,江幺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得极快,为掩饰这分异常,她匆忙移开了视线抬头去看天空。

    只是——

    “……今晚,好像没几颗星星唉。”她看到天空的瞬间微微怔住,抿了抿唇小声道出事实。

    “嗯,因为星星都落在了人间啊!”

    方简偏头认真看着她,温和浅笑,语气极其虔诚,像是在古时西方的骑士,为心爱的公主念诗。

    夜空中的星星不多,想来定是都落在了她的眼里罢。

    不然,她的眼睛怎么会闪烁得这么好看呢?

    女孩微红了脸,依旧低着头走路,只是悄然用余光瞄着他。

    “小小,今晚的演出是很完美。”女生宿舍外的树下,方简站在少女的身前,看着微微低头的人认真说道。

    约莫是因第二天放假,此时并没有多少人进出,偶尔传来的两声猫叫显得此处格外静谧。

    “但是,你一直都很棒,并不只是今天很棒啊!”

    “人无完人,不要急着否定自己。如果喜欢,那就尽力去做好便是了。”

    圆润的杏眸褪去往日的神色,她不知在想什么,嘴唇紧抿,面上没有半分表情。

    “好,我知道了。”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笑着仰起头,勇敢地回视少年炙热的目光。

    “我…我才不会害怕失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原本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回到在胸前紧紧握了握。

    “好,我也相信你,一直都相信的。”

    少年眉目温柔,褪去一身的清冷与疏离,本想将她拥入怀里,最终却只是礼貌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

    “上去吧!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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