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 整个官媒所的官媒都定格在了原地。
她们满脸震惊的看着男人,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类, 倒像是看一个怪物!
这男人瞧着文气十足,明显读过书, 家资应该也颇为丰厚,但是他却跑到衙署里来, 说要给自己五岁的女儿配婚!
还是把女儿送到别人家去当童养媳。
因为客先生的话本, 此时的陆州府女子正处于自尊心最强的时期。
可以凭借自己力量养家糊口的官媒更是女子觉醒中的急先锋,如今乍然听男子这样一说, 岂不炸了肺?!
“我们这些保媒拉纤的人平日里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五岁的童养媳……呵呵, 你敢丧尽天良的往我们这里送,也不代表我们就能够昧着良心把孩子给许出去!”某个在官媒所颇有威望的官媒抢先一步开口道。
其他被男子给惊吓住的官媒也纷纷点头如捣蒜。
她们虽然也听说过,民间有很多私媒给童养媳牵头作保,但还是头回有人没有半分羞愧之心的跑到衙署来说这样的话。
一些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官媒已经琢磨着要不要把另一个院子里的衙役请过来了。
要知道,陛下可是不止一次的摆明车马表示, 禁止童婚!禁止童婚!
明知故犯者, 重罪论处!
眼前这个满脸认真, 绝不是在开玩笑的男人明显已经触犯了这条律令,只要她们愿意,随时都能把衙役叫过来逮人。
唯独昭昭从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只有困兽才有的绝望,心念微动的她冲着男人招了招手, “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谈一谈。”
那率先开口表态的官媒脸色铁青,“周官媒!即便你再怎么见钱眼开,也明白什么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吧!”
其他官媒也对着昭昭怒目而视。
在这一刻,她们对昭昭的厌恶之情已经攀升到了最高点!
对遵纪守法的她们而言,像这样的害群之马根本就配不上官媒的名头,她们要联起手来向府尹大人反映,撤了她官媒的头衔,让她再也没办法为非作歹!
男子原本因为官媒们异口同声地拒绝,满心绝望,没成想,事情很快又有了转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昭昭面前,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的作了个长揖,“多谢官媒大人愿意对在下伸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停!”昭昭在众官媒简直要吃人的目光中,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说完话以后,会不会选择帮助你。”
男人对此满脸了然,“我会尽我所能的说服您的。”
“很好。”
昭昭冲着男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男人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先给我说说,你为什么看上去家资颇丰,却要把才刚满五岁的女儿给卖了吧!”
昭昭直接开门见山。
其他官媒表面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实际上却不约而同地偷偷竖起了耳朵,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千万别说你并没有卖自己女儿的意思,对我来说,你现在的行为,和人口买卖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官媒们对此深以为然。
她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嘀咕,虽然周官媒见钱眼开,但是她现在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只是,她们想不通的是——周官媒为什么会突然大发神经的站在正义一方,谴责这个男人。
还是说,她预备着以此作为借口,就地起价,从男人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据她们所知,周官媒以前不止一次耍过这样的卑劣手段。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出昏招,但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男人苦笑一声,把他之所以要这样做的缘由,从头到尾,对着昭昭娓娓道来。
男人姓秦,是个刚满三十岁的举人。
他之所以要把女儿充作童养媳送到别人家去,是因为妻子早逝的他自己也命不久矣,而家中以及女儿的外家却有着一大堆的豺狼虎豹,随时等着将他和他的女儿生吞活剥。
所以,他把家资尽数变卖成了银钱,算做女儿的嫁妆,存进了京城名声最好也是最仁义的钱庄里。
“在咱们大盛朝,女子的嫁妆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女儿虽然还小,但是,她完全可以等到长大懂事以后,再支配我给她留下的所有财产。”
秦举人用一种很是坚定的语气对着昭昭说:“所以,在我闭眼前,我一定要给我的女儿找一户合适的人家,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
原本对秦举人充满厌恶情绪的官媒们听完秦举人的话以后,一个两个的变得温和起来。
她们望向秦举人的眼神,甚至带出了几分惭愧的意味。
为自己刚才的先入为主。
“难怪你一进门就说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昭昭一叹,“可是一定要这样做吗?感情这种事并不能勉强,谁能保证你的女儿长大后,就真的会喜欢上你配给她的丈夫呢?”
“如今的我只想要女儿好好的活着,其他的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秦举人苦笑。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可以留下遗嘱,如果两个孩子长大后始终无法做到投契,那么,他们可以在长辈的做主下,于圆房前公平和离,我留给小女的嫁妆则一人一半,算作小女前夫家对小女多年的抚养费,与之同时,小女前夫家也不能阻止小女离开。”
秦举人为了自己女儿还真的是操碎了心,能想的、不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官媒们脸上表情异常复杂的看着他,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的好父亲,差点就被她们给冤枉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们,谁让他一进门,就把话说得那样含糊不清,她们就是不想歪都难!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呢?童养媳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送到慈幼院去。”昭昭说。
根据明华公主的描述,慈幼院可是个好地方。
不止不会侵吞孤儿们的财产,还会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们的亲人能够毫无挂碍的含笑九泉。
“官媒大人,您确定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秦举人满脸古怪的看着昭昭,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不只是他,官媒们也都是一副‘你怎么这么恶毒’的表情。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昭昭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
“按理由来说,您成日在陆州府到处走动,应该比我更清楚慈幼院的情形啊!那就是个魔窟,如何去得?”秦举人长叹一声,“如今的慈幼院早不是从前的慈幼院了,官媒大人还是不要对那个地方抱有什么奢望了。”
……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要用魔窟来形容。
昭昭在暗暗心惊的同时,也做好了去慈幼院调查的准备。
总而言之,她要弄清楚被明华公主推崇备至的慈幼院怎么就成了大家嘴里的魔窟。
“原来是这么回事,都怪我以前全副心神都专注在牵线搭桥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慈幼院的变化,很抱歉,差点就害了你的女儿。”
昭昭脸上的表情非常惭愧。
“官媒大人,您不用为此感到抱歉,事实上,他们掩饰的非常好,我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也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猫腻,不过,最近几年,他们越发的胆大包天了,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坐也有不少人听过几耳朵吧。”秦举人环顾四周。
他怎么说也是一个举人,如何发现不了其他官媒的注意力全在他们的身上。
那些官媒没想到秦举人会突然点名,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不过她们很快镇定下来,老老实实的点头承认,她们确实对此有所耳闻,如若不然,刚才也不会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看着周官媒。
眼见着大家点头的昭昭眯了眯眼睛。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孩子好才不得不把她嫁出去,但是事情还远没到那个地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私下里再仔细详谈。”
私下里再仔细详谈?
秦举人惨笑一声。
他们还能怎么详谈?
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然而,官媒大人眼中的坚定和诚恳,到底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松了口。
“好的,去哪里谈?”
“出了衙署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座茶馆,我们可以去那里说说话。”
两人在其他官媒的目送下离开了衙署。
期间,有人欲言又止的想要阻止秦举人跟周官媒离开,怕他上了周官媒的恶当。
但是,因为刚才的事,她们心里到底有几分理亏,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走人。
最先表态的那个官媒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当着所有人宣布道,“我会时刻关注这件事的,如果周官媒敢对那个小姑娘动什么手脚,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其他人也义愤填膺地不住点头。
能够在衙署附近开茶馆的人,背景自然很不一般。
这里的小二也不卑不亢的紧。
即便秦举人一进门就给了他将近半钱碎银的小费,他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是一派熟稔大方的把昭昭和秦举人引进了一座包间里。
一进包间,秦举人就迫不及待地问昭昭,除了让女儿做童养媳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证女儿安枕无忧。
“有句俗话叫求人不如求己,秦举人,你与其一心琢磨着仰仗外力,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继续保护着自己的女儿呢?相信你的女儿也更希望你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吧?”
秦举人若不是脾气好,此时已经破口大骂了。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对方,他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见阎王了,可对方却权当压根就没这事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他心口上扎针!
如果他真的还有那个能力保护女儿,他怎么可能傻到把女儿交到一个陌生的家庭手里?
尽管他已经尽他所能的去考虑了很多,但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他的女儿会不会在成长期间,出现什么他没有预料到的差错,稀里糊涂的步了他的后尘?
不过即便心里再憋屈,秦举人还是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说道:“我当然也想陪在女儿身边守护她长大,可是也要我还有这个机会啊。”
他指了指现在的自己。
“如今的我和十八层地狱里的厉鬼也没什么分别,我哪里还能指望自己能够像从前一样守护在女儿身边?”
“谁说你没指望了?”昭昭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壶,“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把这陶壶里的药水服了,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死,不止不会死,还会活很长很长的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秦举人以为自己在听天书。
“我很感激您愿意送一份希望给我,但是,如果这份希望没有办法拯救我,我……我一定会……会发狂的……那个时候的我……恐怕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他嘴唇直打哆嗦地对昭昭说道。
任谁都没有办法承受得住那种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感觉……
更别提,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无论何时他都放不下的牵挂!
“你就安安稳稳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昭昭用肯定地语气说道:“既然我说了你能活很长时间,你就一定能活很长时间,只要你把这陶壶里的药水喝完,何况,现在的你也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秦举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是一声惨笑。
思及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的女儿,秦举人低头看了看那其貌不扬的陶壶,“如果这真的是我渴盼多年的希望,我愿意倾家荡产以报大恩!”
他站起身对着昭昭行了个礼,然后从昭昭手里拿过陶壶,闭着眼睛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昭昭胸有成竹地看着他喝完,才慢悠悠地提醒道:“茶楼左拐向下就是茅房,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已经去那里面蹲着了。”
秦举人双目圆睁地看着昭昭,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有夫之妇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有辱斯文的话。
咕噜噜……
就在他满心错愕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一声颇为响亮的鸣叫。
秦举人表情呆滞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肚腹。
“秦举人,你确定你还要在这里傻站着吗?”昭昭摇了摇头,又开口提醒了他一句。
秦举人如梦初醒般的从原地蹦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出了包间。
昭昭勾了勾嘴角,通过系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郑明旭听。
“看样子,咱们胡诌出来的那位奇遇先生除了传道解惑外,还得是一位医术拔群的杏林泰斗。”她玩笑道。
郑明旭一边给明华公主他们上课,一边在心里回答昭昭,“只要你别玩脱,甭管你往他身上贴什么标签都成,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秦举人得的是寄生虫病?”
“我当初怎么说也和老道士学了几手,”昭昭说,“而且,道家养生功修炼得久了,可以让我们清楚地感知到人体内的生机,我很肯定,秦举人身体内的生机十分旺盛,既如此,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瘦成了这副模样呢?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是寄生虫病,而咱们的灵泉正好是这类病状的克星!”
“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秦举人,就相当于也救了他的女儿,恭喜你,又做了两件好事。”郑明旭笑着说。
灵泉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完全可以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形容,只要不被天道发现异状,郑明旭压根就不会管昭昭把他们用到谁的身上。
秦举人浑浑噩噩地飘回来了。
他满脸一言难尽地看了昭昭半晌,才一撩袍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多谢官媒大人仁慈,救了在下一命!”
“怎么,你现在相信自己不会死了?”昭昭一脸揶揄。
秦举人满脸通红。
“是的,事实胜于雄辩。”
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相较于从前,确实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不仅如此……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
“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了,那就赶紧回家去吧,好好的照顾你女儿,以后别再动不动的就琢磨着把女儿送到别人家去做童养媳了!众所周知,童养媳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除了那些把女儿当物件或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谁舍得送自己的女儿去当童养媳。”昭昭再三叮嘱秦举人。
秦举人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感激之情。
他很想请昭昭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买下刚刚服用的神奇药水,又担心自己身上的银钱不够,现在说这个也显得太过世俗,因此,很是干脆的点头,拱手告退,心中却已经盘算起了到底要送什么才能够报答周官媒的救命之恩!
如此宝贵的药水,对方说给他就给他了,怎么能不让他感激涕零。
尤其是对方给他药水的时候,他还矫情的说了那样一通蠢话!
想到这里的秦举人要多羞愧就有多羞愧的落荒而逃。
此时的秦家。
秦举人和女儿所住的院落里。
一个五岁的小豆丁猛然从睡眠中睁开了眼睛。
“小……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她的乳娘见她醒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慌。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她家小姐特别的黏糊姑爷,只要一错眼没瞧见,就哭得撕心裂肺,不管谁哄都没有用。
秦小姐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复杂的望着眼前的乳娘。
她这是在做梦吗?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头发乌黑,眼角一点皱纹都瞧不见的乳娘?
乳娘见这家小姐这样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心里更慌,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小姐莫哭,小姐莫哭,姑爷他很快就会回来了,而且还会带着小姐最喜欢的拉丝糖!”
“……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瞳孔骤然紧缩的秦小姐像个木偶一样重复着乳娘的话。
据她所知,在她所有认识的人中间,只有一个人会被她的乳娘称呼为姑爷!
那就是她爹!
乳娘是她娘从集市上买来的陪嫁,她们主仆二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当时尚在襁褓的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
即便自己后来因为满腔怨恨得不到宣泄,化身为男子模样,高举反旗,乳娘也没有丝毫犹豫的一直跟在她身边。
直到有一天,为了保护她,被一箭穿心。
秦小姐眼眶发热,“我不要拉丝糖,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如果这是个梦,就让它永远都别醒来吧。
“爹爹去给你寻出路了,你莫哭啊!”乳娘拾掇秦小姐睡得格外蓬松的小辫子,“姑爷他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他一定会给你选个特别优秀的小相公,等到那个时候,小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寻出路!
小相公!
这两个关键词很快在她脑海里变得巨大无比!
秦小姐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我现在就要见爹爹!现在就要见爹爹!”
她大声吵着闹着往家门口。
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就是在给她找小相公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一辆闹市狂奔的马车撞下了天桥,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体会过拥有父亲的机会!
由于那时候父亲手里捏着一纸婚书,婚书还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充作了她的嫁妆……
所以,那些眼红的几欲滴血的所谓亲人并没有得到爹爹留给她的半分财产,不过,从那以后,她也彻底没了娘家。
好在父亲会挑,她的公婆和小相公对她都特别的好,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不仅平安顺遂的长大了,还和父亲精心挑给她的小相公两情相悦,圆房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儿。
但好景不长……
她因为容貌太过出众的缘故,居然被一个路过陆洲府的权贵看上了。
那权贵卑劣残酷,杀了拼死保护她的丈夫,她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
做了权贵父亲多年提线木偶的女皇崩了。
把持大半朝纲的权贵父亲想要做皇帝,却遭到了大盛朝皇室的集体反抗。
两方因此进行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殊死搏斗……
没过多久,其他势力也参与了进来。
总之,一片血流成河。
而她也借此机会,乔装作男儿身,成功斩杀了来到动乱地混军功的权贵,开始了血雨腥风的生活。
遗憾的是,直到她死前,都没能看到战乱平息。
带着记忆重生,却因为一场高烧彻底遗忘,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的秦小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滑嫩的小手,“乳娘,没有爹爹我是活不下去的,如果您真心疼我,就赶紧带我去找他吧!”
如今还是个小豆丁的她也只能指望乳娘带着她找到父亲了!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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