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贝琪下意识地忽略心里冒出的情绪,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样让她更有安全感。
在希尔的注视下,躺平这个姿态需要极强的心里素质,更不用说他还会忽然贴近,堪称奇袭。
冯贝琪很怕他再来那么一下,压迫感太强了,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微微转动的时候像旋涡似的,撕扯着她的心神。
“为什么你知道我失忆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有上辈子?”
“GUARD SYSTEM—T&H06688990号是什么?”
冯贝琪的问题像机关枪似的突突出去,那么一长串夹在着字母和数字的字符她听了一遍居然就记住了。
有什么情绪飞快自希尔眼底闪过,一块光屏凭空出现,精细到极点的脑部构造图,将密密麻麻的血管和神经纤维展现在冯贝琪面前。
她注意到,图片脑部六分之一部分血管、神经、脑灰质混乱地搅和在一起,明显受到损伤。
如果在她那个年代,脑图的主人百分之百死了,不过这是个奇妙的年代,冯贝琪就拿不准了。
“这是9月10日,殿下入院时的脑部扫描图。”希尔指了指那片混乱的部分说,“你的前额叶严重受损,大脑内负责记忆的区域几乎被完全破坏掉了。在你醒来之前,医生判断你会失去大量记忆。”
冯贝琪沉默片刻说:“你说的是那位名叫理查.泰勒的医生?”
“是。”
她没有去看还躺在地面上的尸体,只是平静地陈述:“我是一个失去记忆的病人。”
“是。”
“我是个病人,还失去了记忆,我对战争没有半点概念,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去指挥军队?!”她越说越气,不由抬眼质问,“万一指挥错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死掉,到时候谁来负责!”
女人坐在病床上,白皙有力的手紧紧抓住洁白的被单,艳丽的脸上满是怒容,一团火在她灿若星辰的眼中跳动,迸发出迫人的气势。
那是统帅过千军万马,在枪林弹雨里磨炼出来的威严。
希尔紫色的瞳仁里有什么细微地转动了一下,就像相机在对准焦距。
这个念头刚刚自冯贝琪脑中升起,骨节分明的手压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
她没有闪开反倒愣住了,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她经历过无数回,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经常……
冯贝琪在心里反驳,她不记得有人这样摸过她的头,按理说这种感觉应该是属于原主的,可是这一刻她更加不确定起来。
或许她刚才的猜想是真的,她就是原主。
她没有发现希尔的手放在她头顶上的时候,她肩膀上的肌肉不再紧绷,心底似乎在期待什么。
“殿下。”
叹息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眼睛跟着弯了弯,十分微弱却的确弯了一下。
这只是一句简短的称呼,却因他的音调变成一句独有的赞扬。
冯贝琪仍然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细微的动作,一直注视着她的希尔眼中温柔一闪即逝,“即使失去了记忆,你还是贝琪.冯.格里菲斯,首先想到的还是你手里的士兵。”
冯贝琪别过脸:“……不要过度解读,我只是不想承担莫名其妙的责任罢了。”
“是,是……”希尔像哄小朋友一样答应着,嘴角却翘的更高了,“殿下还是这么嘴硬。正因为你的责任心,那些士兵才会那么信任你。”
冯贝琪无语,跟他解释不清楚了。
光屏上的脑部扫描图消失,一张曲线图出现在屏幕上,希尔语气严肃起来,他扬起下巴,好听的声音里隐约透出点骄傲:“这是殿下担任指挥官后的伤亡率曲线。殿下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只要是你担任指挥官的战役,伤亡率一直控制在8%之内。在战场上你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听起来有点热血,冯贝琪却只是爱莫能助:“可是我已经失忆了,即使被你押上战场也不会指挥啊。”
闻言,希尔修长的手指在曲线末尾:“往年你回到联邦军队总部星域述职的时候,战线前方的伤亡率虽然也会波动却仍然能维持在10%以内。可是自从你受伤的消息走漏出去之后,近期前线的伤亡率已经飙升至19%,并且仍有上行趋势。当伤亡率上升至30%的时候,按照以往的统计结果军队有50%的概率溃败,联邦需要殿下回到军队里去。”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冯贝琪转移话题地说道:“不会是他走漏了消息吧?”
希尔点头,“殿下还是那么敏锐。”
“……”冯贝琪嘴角抽了抽,她只是从已知信息中推断出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猜测罢了,这种程度和敏锐有关系吗?值得他这样夸赞。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冯贝琪的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下。
病房里一时沉默下来,冯贝琪低头看着这具身体的手,白皙漂亮,难以想象这样一双手居然指挥过千万战士。
在他有如实质的目光下,冯贝琪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想让我去战场上当个鼓舞士气的吉祥物?”
“是。”
冯贝琪抿了抿略有些苍白的唇:“我能知道真正指挥战斗的人是谁吗?”
希尔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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