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几步之外的赵大伯娘,她的戏已经上演到白热化了,赵队长劝也没用,连着赵队长一起骂,骂他忘本、不管兄弟情义、忘恩负义,想到啥就骂啥,嘴皮子溜得很,水都不用喝一口。
“大嫂,我还敬着你好歹照顾过爹娘几年的情分,但你要再这样,我只能送你到大队上接受思想教育了!”脸上被挠花了一道伤的赵队长唬着黑脸低吼,跟这种人就是讲不通道理。
赵大伯一听到他弟弟这么说,就拉扯着赵大伯娘,让她注意点。“怎的,还以权谋私了啊!”赵大伯娘两眼一瞪,一屁股就直接坐下去了,双手拍打着地上,扯开嗓子就哭吼:“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公婆在时,天天忙活着伺候两老的!这分了家以后,唯一的小叔子过得好了,连帮衬都不帮衬一下,现在还要这样骂我这个做嫂子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一翻话下来,讲得赵大伯都赤红着眼瞪着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赵队长翻了个白眼望天,这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又是在说他当队长了,还不给他这个当哥哥的谋个官位当当,怎么记工分还比那些村民少咧!
“都什么情况,一个两个全围在这里干嘛呢!”村书记背着双手,在人群外这么一吼,村民们就自主让开一条路来了。
“我说老赵,这什么个情况呐?”村书记蹙着眉问赵队长。
赵大伯娘也不嚎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完事,她又不傻,这招对那黑心肝、忘恩负义的有用,这大队上的干部可不会任由她乱来。
“书记,就村民跟知青的矛盾,处理着呢。”赵队长简洁明了的说清楚。
“这些娃子可都是积极响应政策到咱们这里来的,老赵,你可要好好处理。”又转身去问赵大伯娘,“同志,你可有什么问题啊?”
赵大伯娘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些当官的,哈哈笑着打马虎过去:“呵呵,领导!我就跟这男娃子闹着玩呢,不碍事,不信您问。”
“你可别糊弄我,为人民服务!为的就是你们,有事你就说,我保证给你解决了。”
“书记,我跟文强哥是真心相爱的,我娘不同意!”一直处之角落里的赵燕妮跑出来大喊。
村书记看了看赵燕妮,再看了看赵大伯娘,爽朗的说:“就这事,同志,我可告诉你,最高领导人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知青与村民结婚了,代表着他是要立决心扎根于我们农村嘛。”
“是是是,我这不就是过来找他谈谈他们两个的婚事嘛。”赵大伯娘立马应声道。
“妇女能顶半边天!有这觉悟就是好,觉悟高!”
受到夸奖的赵大伯娘喜笑颜开的,越过赵大伯扯过一直苍白无力的唐文强就说:“领导,您看,就这两个娃子,赶什么新潮,学人家自由恋爱的,哈哈!”后又对着唐文强说“你也听见领导说的了,你这不结婚就是耍流氓的行为。”
唐文强这才像醒过来一样,眼珠子转了转,嘴张了张,也没能说出什么,又闭上了。
“书记,文强哥就是在发愁呢,我娘说了,要100块彩礼,不然不同意。”赵燕妮哭愁着一张脸。
“你这赔……死丫头片子的,胡说什么呐!”
村书记摆了下手,沉稳的说:“唉,这天下父母心的,我能理解。但是,这毕竟是插队而来我们这的年轻人,父母又不在身边,哪能给的足这些条件。”又朝赵队长招了招手,继续说“老赵,这历来村民和知青结婚是怎么安排的?”
赵队长想都不用想就直接说了:“村民跟知青结婚就住村民家里了,把粮食还有工分都划到这村民家里来。”
“那还有划分的房子呢,我家里又不宽敞的。”赵大伯娘撅着张嘴,不满的说。
“房子这事是两个人是知青的情况下,队里才划分的。”
村书记拍拍赵队长肩膀,宽慰:“老赵,算了算了,你就划一个小一点的房子,给这两个追求自由恋爱的年轻人算了。”又转头去问赵大伯娘,“这位同志,你可还有意见啊?”
“书记,那你这不乱套了吗?以后村民与知青结婚没给他们划分房子,这不就闹起来了嘛!”赵队长非常不赞同村书记的做法。
村书记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和:“你说得也对,是这么个理。”
赵大伯娘不乐意了,她就说这黑心肝的不想她家过得好,领导都这样说了他还不同意,多一间房子她两个儿子娶媳妇不得简单点呐!
察觉到赵大伯娘又要开口了,村书记赶在她前头说:“不过,这什么都好商量的嘛。这样好了,这房子就还是划分给这两个年轻人,但是,以工分抵扣,扣满了就行了。大伙有没有意见呐。”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都摇头摆手的,这扣工分换房子他们才不干呢,又不是没房子的,挤是挤了些,可工分才是他们吃饱肚子的保障。
对赵大伯娘来说,甭管是扣工分还是给钱,只要不是她掏的,那就什么都好。所以她肯定也不会有意见。
而赵燕妮只要嫁给唐文强就行了,唐文强整个人已经空洞了,呆若木鸡的,别说提意见,就是别人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行,就按书记说的做,以工分抵扣给你们划分的房子。这位妇女同志,你没有意见吧!”赵队长也不管她叫大嫂了,跟他大哥家讲道理根本就行不通。
赵大伯娘还拿了一下乔,没搭理他,只对着村书记一个劲的道谢:“领导,谢谢您嘞!要不是您,我都被那黑心肝的欺负透了。”
赵大伯娘的道谢虽然村书记受用,可她后半句话就不行了,他们一个村的,凡开会什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时候会上有争执了,还得有人支持他呢!于是拉下脸,严肃的对赵大伯娘说:“同志,你这话不对呐!老赵是你们队长,他做事肯定得秉公办事,他说得也没错啊,怎么就黑心肝了!”
赵大伯娘还没弄清这个反转,呆愣愣的怵在那,还是赵大伯拉回她,向村书记道歉,说他婆娘就一时嘴快了而已。
事情解决了,村书记也该走了,临走前还祝贺了一下赵燕妮跟唐文强,再叮嘱两句赵队长。
赵队长挥散人群,自己也头不回的走了。
村书记走了,赵队长也走了,赵大伯娘的注意力就重回到唐文强身上了。她撇撇嘴,吐了口痰,老神在在的指使着唐文强:“我就这一个闺女,被你这王八蛋给玷污了,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自由恋爱。既然领导也这么说了,那你们就赶紧完婚。钱嘛,我看你也是没有的,粮食,肯定要匀我一点,不然我到队上告你耍流氓!赶紧的,挑个日子把这赔钱货给我弄走,膈应人的玩意。”
赵大伯娘走了后,赵立军也要走了,他照例叮嘱了几句周茉,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知青们都心凄凄的去洗碗,一言不发的。周茉正想走去洗,才发现自己的碗已经很干净了,她都没发现赵立军什么时候拿去洗的。
赵燕妮跟唐文强结婚的那天,正是赵立军他们两个动身的日子。周茉眼眶红红的拽住赵立军的衣角,反反复复的跟他讲安全第一,要注意安全的话。
“你别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记住别什么事自己扛,有事可以去找我娘。”赵立军抚摸着周茉的头,她再这样,他都不舍得让自己走了。
“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那行,我走了,再不走难免会撞上其他人,不好解释。”赵立军幽幽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在他走了一两米的时候,周茉在后头朝着他的背影大喊:“赵立军,我等你回来!”
前面的身影停顿了下来,只是没有转过身,赵立军旁边的赵建国反而催着周茉赶紧回去。
周茉一直朝着他们挥手告别,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失落的往回走。她相信赵立军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一个人活了23年,不是现在的18岁,虽然明年将迎来高考,很多人会抛家弃子。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家,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给她一个家,她愿意就这样,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守着这个家。
周茉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刘巧梅正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巧梅,他们走了。”周茉走上前,坐在刘巧梅旁边。
刘巧梅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周茉,慢慢的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说:“我应该去送送他的,茉茉,我应该去送送他的。你说他万一嘴上不牢靠,说话得罪了人怎么办,他又没去过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周茉抱住刘巧梅,轻轻顺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会的,巧梅你又不是不了解赵建国同志,他办法多着呢!不会有那种情况的,没去送他,你可以到他回来的时候接他嘛。”
她就算知道他们两个会平安回来,也照样会担心,更别提什么都不知情的巧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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