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音乐中心下班后，阿萨姆回到了宿舍，一人一间房的复式小公寓。K.D一向对旗下艺人大方的很，公司有自信自己早晚可以收回本，再加上在其背后支持的K集团涉猎房地产，便也不会吝啬好的住宿条件。

    出道后，高南允将手机的静音模式调整成正常模式，她一直在等高雅兰的回信。今天新闻推送了不少消息，她还恰好占了个头条，只是高雅兰依旧没给她讯息。

    啧，头条坏消息也吸引不了高雅兰的注意力了吗？她高南允是彻底被这女人抛弃了吗？真是心寒呢，哪怕骂一句也是好的。

    网络上的闲言碎语不会对高南允造成一丁点的伤害，在公众面前营业展现出来的形象，她也压根不care，在高南允的定义里，形象应该是经纪公司关心的事，她仅负责演绎，其他的，不是她可以左右和需要关心的问题。高南允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言论和眼光，她唯一关心的便是高雅兰，她的母亲母亲。

    只是当得知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掺着杂质的利用时，高南允第一次感受到迷茫，她还有什么该在乎的呢？

    头条？也不过如此嘛。

    高南允等来是乱七八糟的讯息。

    【南允你很漂亮呢。】

    【给前辈点面子吧。】

    【什么时候约一下呢？】

    【霸凌女，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高南允冷眼看了未读信息，不知道这个不知名的前辈从哪得到她的联系方式，长的人模人样，发来的信息却逐渐露骨，字里行间露出不知名的优越感和傲慢，本来碍着前辈身份只想晾着他，眼下却直接拉黑了他。

    漂亮的皮囊能引来钦慕，也能招来轻贱。

    又将几个短信上的姓名存到电话簿后，高南允猛然感到烦躁，她将手机扔在床上，眼神开始放空。

    视野里的物件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般，最深处倒是清晰明了，是爱慕的小绿瓶。

    高南允早上喷了Amouage Epic Woman，2009，馥郁美好的味道带着沉静的冷意，是她偏爱的几款之一，或许那小家伙是闻到这个闻到才追着她跑。

    高南允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吸小动物的体质。

    夜晚的风也应该会吹走心底升起的几分烦躁。

    和队友说了声后，高南允拿着小绿瓶走出宿舍，搭车去了电视台。

    高南允一眼就看见了纸箱搭的小窝，她走近时那小泰迪也察觉到了，有些激动地拖着小瘸腿跑向她，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高南允蹲下，朝小家伙面前的空气喷了喷小绿瓶，小泰迪高兴地奶气地汪了几声。

    “小家伙，你喜欢的是它的味道吗？”

    小泰迪睁着懵懂天真的眼静静看了她几秒，而后又汪了两声，透着愉悦欣喜。

    是喜欢的意思。

    高南允笑了笑，目光里却浸满了清冷与伤感：“这么晚了，依旧没有人带你回家吗？”

    盛夏的夜晚早就褪去了白日的温度，热情消散，一阵凉风吹起，将小家伙吹拂得抖了一下，高南允却只怔怔出神。

    这么久了，高雅兰依旧没有带高南允回家。

    离家出走，也不过是想要在高雅兰那里求证自己是值得被找回的存在而已。

    “汪~汪~”小泰迪哆嗦着蹭了蹭高南允的掌心，软绒绒的带着一丝凉意，但仍比她冰冷的手暖了两个度。

    “这么晚还不带你回家，不是没良心，就是没能力，还不如跟着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再丢了你。”

    小泰迪听懂般似的汪了汪。

    最后高南允是用小纸箱带着小泰迪的，发现了热心人士的留言和联系方式，倒像是金泰亨这小子的风格，但她也不能下绝对论断，便不再多想。高南允先带着小泰迪去了宠物医院，简单处理完又买了些狗狗需要的东西才回到宿舍。

    回去后，想起热心人士的愿望，高南允简单拍了照，简练交代情况后摁了发送，一般的请求她是不会拒绝的，只是很少有人会向她主动请求罢了。

    对方回的很快。

    【真的十分感谢，祝愿您一切安好~】

    高南允不吃祝福这类的客套话，但也不讨厌，她看着放着小窝不要，瘫睡在自己床边的小家伙柔和地笑了笑，破天荒地发送了回复。

    【晚安】

    发送完信息后高南允就将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没接收到金泰亨反复琢磨以后才发出的消息。

    【好梦~】

    因为打歌和高南允热搜加成，阿萨姆出道专的主打最高划水也划到五位，然后稳定水在二环，主打虽然不洗脑，但倒耐听，歌曲评论也暴涨，大多是针对高南允的恶评，还有不少对其余四个成员表达好感或同情。

    K.D的公关部在调查后第一时间发布了澄清公告，就在阿萨姆音乐中心下班后不久。高南允的同学接受调查时提到她喜欢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但不至于霸凌，大里高校方也同意以学校的名义告诉大众高南允是自己主动转学，不过其他的不愿意多谈，以保护学生隐私的理由禁止公关部将高南允同学的查证采访视频外界公布，像是有什么忌讳似的。

    官方于是简单解释了高南允主动转学，否认校园霸凌事件，也没多说些什么，也真的无话可说。当初那种照片本来就没什么，只是配合那帖子的语境，高南允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跌坐地上女孩的痛苦，霸凌什么的不出戏，但也实属勉强。

    路人信与不信本就不是K.D所能操控的，只是这被暗射一箭吃了闷亏，K.D气的很，带来了热度是不错，可高南允本人和阿萨姆的品牌价值也间接被贬低了几分。

    高南允大概知道发帖的人是谁，只是记不得那人的名字，高南允记性很好，但会刻意忽略非好感的人，不想为她们浪费一丝一毫的脑细胞。跌坐在照片中的女孩她也认识，高一她们班被小集体孤立的女孩,安先艺。

    高南允隐约知道安先艺被孤立，小集体在教室里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体育课搭档的时候，剩下的也总是她和高南允。

    高南允也是游离群体的人，只是比起安先艺的被动，高南允是主动做出选择的。一来她的日程总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交际，二来她凉薄冷漠，对群体性活动实在是没有兴趣，甚至于她而言，补习班培训班之类比起交际更是个消遣，三来她的母亲对她的人际交往也没有任何指示和要求。

    高南允人生的前十七年都是为了高雅兰而活，就算和正常的同龄孩子显得不同，游离群体，过于孤僻，她也不感觉这有什么问题。高南允甘之如饴，因为她明白高雅兰是爱她的，她也只需要高雅兰的爱和认可。

    每天独来独往，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高南允连旁观者都称不上，更别提做勇士。

    照片的故事背景很简单，时间是高雅兰向高南允摊牌后的第二天。高南允心情烦躁的很，偏那嚣张的女生又踹了安先艺的椅子，还故意拉着椅子在地上磨了半天，闹心的很。高南允平常从来不多管闲事，但闲事一管起来那也称得上嚣张的很，至少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模样，高南允从来都没什么特别害怕和顾忌的。

    是椅子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锐利的声音将高南允从自己的世界逼出，她的笔也从手中脱离掉下桌子，然后在地上滚动。

    高南允循着那笔滚动的轨迹望去，安先艺跌坐在地上，眼里噙着泪花，又透着股倔强，周围围着一群戏谑看着她的同学。

    高南允走到安先艺身边淡淡说道：“起来。”

    安先艺愣住，低下头咬紧牙不回应，高南允从来没欺负过她，却也当真没帮过她，体育课搭档的时候也只是冷淡地完成老师教导的任务而已，也不提除课程外的多余话题，就像一个运行高效的机器人，一丝感情都没有。

    “别多管闲事。”打扮异常成熟流行的女孩嚣张地双手环胸向高南允警告道。

    “别吵。”高南允转过脑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样。

    “高南允你疯了？”

    高南允不理会那嚣张女孩气急败坏的质问，向地上的安先艺伸出左手：“你压着我的笔了。”

    安先艺左右环顾了一圈，在身侧看见了一支笔，她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拾起放到高南允的左手上。

    高南允用右手将笔随意扔到自己座位的方向，左手依旧伸在安先艺面前：“礼尚往来。”

    安先艺这才搭上高南允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待安先艺站定后，高南允干脆地放开安先艺的手，弓下腰拉起被推翻的椅子，故意拖着它在地上摩擦，刺耳锐利的声音烦人的很，拉到那嚣张女孩的面前才停下。

    “礼尚往来。”高南允偏了偏脑袋盯着她的眼冷声道，同时一把伸手握住那嚣张女孩扬起的手臂，“下次别制造出这样的噪音，很烦。”

    下课铃一打响，高南允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背着包干脆地离开教室，安先艺犹豫了几秒后还是紧紧跟上她，躲避开那些人恶狠狠的视线。

    两人无言地走到公交站台，瞄了眼公交班次的时间表后高南允转身对着身后的女孩说道：“尽早离开。”

    安先艺一愣。

    高南允不理她的神情和疑惑，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后继续平淡地说，眼里也没有特别的情绪：“那些人只是闲的无聊而已，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唯唯诺诺，但你要承认自己的弱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离开并不是逃脱。”

    高南允记不住那嚣张女孩的名字，那是因为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她清楚明白那人的身份，那个嚣张女孩的父亲是议员，两年后下一任市长竞选时的大热候补。那女孩身边围着的一些人，也都有些身份资本，高南允跟着高雅兰参加一些活动时也见过她们，在长辈面前都是一样的乖巧礼貌。总有些人好似因为拥有一切，便空虚寂寞无聊地只想找乐子，把别人的人生占有过来供自己玩耍游戏。

    知道安先艺以特优生的身份考上大里高的时候，她的父母高兴地当天给所有在小吃店顾客免单，总被邻里暗讽精明的父母为了女儿热闹大方了一次，安先艺只想认真努力地考上名牌大学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却不料自己开学第一天就被那帮人盯上了，安先艺向班主任提及过，老师却没有放在心上，也许是那些人伪装的太好，抑或者是老师知道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父母，每当看到他们日渐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视线一触及他们眼里殷切温柔的光，安先艺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原想着忍耐几天便可，等那些人兴趣转移后她就能继续平静地学习生活。可开学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起初那些人只是对她时不时来几句言语讽刺，后来演变成语言暴力，嘲笑、辱骂起绰号，到后期直接发展成肢体欺凌，推搡和拳打脚踢都有。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想要平静努力地学习生活而已。

    欺凌过程中，牵涉到的角色主要分欺凌者，受害者，协助者，附和者，保护者与局外人。

    高南允在安先艺眼里也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面对今天高南允做出的类似保护者的行径，听着让自己离开的话，简直反常的过分，安先艺还是压不下心底的疑惑和隐约的期盼：“为什么要帮我？”

    高南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帮你？我只是在逼你离开而已，你以为当我介入以后，她们会真的放过你吗？或者说难道你相信我真的会保护你吗？”漂亮眸子里闪烁的嘲讽不知是送给安先艺还是她自己。

    不会的。

    安先艺心底的燃起的希望被高南允一把浇灭，也是，高南允这么凉薄的人，怎么会热情地成为她的保护者呢？

    “啊，对了，我要转学离开了。”紧接着高南允的一句话让安先艺的背后不由升起一股恶寒，所以在离开前故意帮她吗？

    帮她聚集更多的恶意吗？真狠啊，高南允，果真是在逼她呢。

    安先艺失望地望了望眸子里满是戏谑的高南允，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听见高南允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最近改革的高级中学会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大里高不适合你，你的成绩比来的时候下降了很多。”

    安先艺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张名片，高级中学？近来发展势头很好的一家私人高中，甚至打着赶超大里高的名头，再抬头时，高南允对她笑了笑，眼角上翘的弧度更显，眼神明亮勾人，眼角的泪痣尽显风情，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年纪，骨子里却自带着媚人的风情。

    被欺负伤害了会做什么？

    单纯的孩子会失望，会难过，却不怎么考虑报复。

    高南允可不纯善，她会坏到比欺负她的人还恶。

    不过，这不影响她偏爱那种干净纯粹的存在。

    “联络名片上的这个人，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说完这句话，高南允面上又恢复了平淡，还抬起手作势要拍安先艺的肩，公交车来了，这姑娘却愣住了。

    安先艺条件反射地环抱住自己，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高南允见状后依旧面色平淡地拿开自己的手：“那些人敢于肆无忌惮也不过是还没有得到教训而已，我可不希望你变成她们的教训。”

    安先艺登上公交车后，就看见高南允干脆地转身向公交站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跑去，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高南允略显匆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