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机室外的走道里是拥挤的人潮,刚跨出门的一刻高南允便收敛住外显的情绪,一路恭敬地鞠躬弯腰地来到往走道尽头走去,每走一步,心都沉上一分。
两年零八个月的冷战在高南允成人生日的一天迎来结局,产权转交过后再无瓜葛。
高雅兰送给高南允的成人礼是江南区论岘洞的一栋新建大楼,可高南允要的不过是那人喊她回家,哪怕是恼怒生气的也好,而不只是一句话不说的不管不顾,更不是划分干净的断绝关系。
一个母亲独自带着孩子在社会上讨生活,母亲辛苦,孩子也并不轻松。
菟丝子,一年生攀缘性的草本寄生性种子植物,园林植物受其寄生危害,轻则影响植物生长和观赏效果,重则致植物死亡。没有生存能力的孩童就像菟丝子般,不断汲取着寄主的营养,是不停索取的有害寄生物。
高南允不喜欢将自己类比成任何其他的存在,可也清楚小时的自己对高雅兰而言真正算当上是个拖累。没有彻底安定下来之前,高雅兰隔三差五就换住所,高南允到现在仍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换过的那几十个地址,方向感不好的她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死死记住名字。
若是哪一天被弄丢了,被问到家在哪里,高南允就能有许多答案了。
小时候,高南允总在等,在辅导班等,在出租屋等,在陌生人来往的店家等,等高雅兰出现,等她带自己回家。
年幼时的等待煎熬又绝望,安定后的等待踏实又安心,长大后的等待算不清究竟谁亏欠了谁。
前十七年的人生,渺小若尘埃粒子的高南允只绕着高雅兰这一颗星球转,好似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重,不至于飘荡走失在宇宙里。
拜高雅兰所赐,高南允拥有一切,美好的皮相,可供挥霍的财富,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培养的能力。
承高雅兰所予,高南允一无所有,能抓住的唯有虚渺的空气。
滔天的火气被满是寒意的浪涛吞没,最后升腾起无尽的虚无感。
高南允推开安全通道楼梯的门,漫无目的地一步步走上台阶,机械又麻木地到达最顶层后,轻轻一推那锈红色的铁门,外面一阵呼啸的冷风忽的围圈住她,气势汹汹地钻进单薄的衣袖里,却怎么也吹不走胸膛里肆虐的虚无。
高南允走上了天台,背后的不速之客并没有被冷风赶跑。天台的寒风是一阵一阵的,刚吹过后的样子安静老实乖巧极了,便也不能将她称不上客气的话卷跑:“跟过来干什么?不怕被误会吗?快点离开。”
在电视台这类人多口杂的地方,金泰亨不避嫌地跟在高南允身后就像未成年喝酒一样,破坏了这行的特色规则,完全是留着让人抓把柄。
高南允向来不害怕遇事,被抓住了又怎样?解决掉就行,她现在不过是赶金泰亨走,需要冷静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只是金泰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往高南允走近几步,认真地回应她用来赶人的措辞:“南南的手很凉,用暖贴能暖和一些,我下了一层楼才走的安全通道,不会被发现的。”
金泰亨才不是傻瓜,他不过是刻意避开高南允言语中对自己的拒绝。
就在高南允离开待机室时,金泰亨猛然想到她的体温低的过分了些,先前舞台上她将手放在他腰间,哪怕隔着衬衫,那温度也冰凉到有些刺人,只是被错乱了心的自己忽略了。他回来的太晚,再怎么伸长耳朵也没能弄不清楚高南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她的体温很低,心情也不好。
好像遇到了两个问题,能帮助解决一件也是好的,哪怕那一件渺小的微不足道。
高南允转身仔细打量起金泰亨,他正抓着几张暖贴向她招手,清澈明亮的眼眸弯弯满是笑意。
“......”高南允淡着神色不说话,并没有接手的意思,几缕烦乱的心思划破满腔的虚无。
心脏跳动的频率再次被另一人影响,这种失控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究竟是金泰亨最先招惹了高南允?还是高南允起初招惹了金泰亨?
金泰亨往有些失神的高南允走近了几步,冷风再次刮过,吹的他嘴里呼出的都是白气:“南南啊,天台好冷,我们回去吧。”
在金泰亨正欲将暖贴塞到高南允手上时,轻的一阵风就能被吹走的话准确飘到了他耳朵里。
“你喜欢我。”
不是带着询问的疑问句,而是不容置疑的陈述句,星星洒进她的眼睛,火花点燃在那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意欲不明的光。
“!”抓不住的思绪繁乱到在脑海里叫嚣着翻滚,又在下一秒被神秘的力量清洗干净,有只蜜蜂钻到金泰亨的心头颤动,连着天上的群星都跟着一起颤动。
冰冷的触感一下子透过被攥紧的手腕赶跑了那只蜜蜂,不过几秒的功夫,金泰亨便被高南允拉到了角落边蹲下,远处传来不大不小的对话声,有其他人来到了天台。
为了不给两个人的组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察觉到有人过来的高南允反应很快地将金泰亨拉到了隐蔽的地方。
金泰亨恍惚地望着高南允探出去观望的侧颜,失了魂般地伸出手想要抚平她轻皱起的眉,却又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收了回来。
观察完外面情况的高南允心情显得颇好,她轻笑着反问起金泰亨:“不是说冷吗?不是说要回去吗?”
可明明重点不在冷不冷或者回不回去,而是那句意图不明的“你喜欢我”,高南允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把金泰亨的心扰乱,却能洒脱任性地把自己当成局外人,留下他一个人陷的越来越深。
与其说高南允是放了火却不愿意负责的人,倒不如说是他金泰亨单方面想被高南允负责而已。
“嗯。”金泰亨笑着只做了一个回应,应的那句“你喜欢我”。
金泰亨喜欢高南允。
高南允似是没有领会到金泰亨口中的深意,只是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嘴:“外面的人看起来一时半伙走不了。”
“!”金泰亨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两人的侧重点应该放在天台来了其他人,他和高南允单独在天台见面难免会让人误会,只是两人实际上还没能发展到那种关系。如果一定要被误会的话,两人却没能发展到那种关系,那他金泰亨岂不是亏大发了?
哎,金泰亨忽然颓唐地泄了气。
相反的,高南允小猫般得逞地勾起嘴角:“比起被发现后误会或等在冷风里吹好一会,我更喜欢先把他们赶走。”
“?”这是要反将一局的意思?只是怎么能变被动的状况为主动呢?
“天台似乎总是情侣圣地,可是电视台的天台算不上是个好地方。”高南允的眼睛亮了亮,闪起促狭的光。
金泰亨一下子反应过来,所以来天台的正是一对情侣?而高南允这是要直接走出去打破那两人吗?
虽然这行为称不上友善,对那对小情侣而言更是暴击,但是自动加了十层滤镜的金泰亨满眼只觉得他家南南这骚波操作尽显智慧和魄力,倒真有主犯带着小从犯偷偷干坏事的感觉呢。
高南允松开握着金泰亨腕上的手,自然地从他手中抽出暖贴:“这些我先拿走了,泰亨只要等一小会就能回去。”
小从犯金泰亨非常配合地做了加油的动作,弯起笑眼悄声应援道:“Fighting!”
高南允恢复往日里清淡的神色,大方自然地起身,金泰亨注意到她离去的步子比往日里更慢些,悠闲地像是散步一般,懒懒的尽着勾人的味道。
“......”搂着小女票正要吻下去的前辈忽然僵直了身子停下动作。
迟迟没得到吻的女孩一睁眼就望见一个女生神色淡淡地从自己身旁擦过,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过路人样。
可是那只是样子啊!已经被发现了啊!啊啊啊!她和欧巴交往了大半年,平时低调小心翼翼地连经纪人瞒过去了,因为各自行程的错开在年末舞台才有机会见面,跑到天台偷偷见面却被别人撞个正着,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待高南允走下天台后,女孩灵魂出窍般地傻问:“欧巴,刚才那人是高南允?”
“嗯。”
“都看见了!?”
“她还朝我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是什么意思啊?该怎么办?”
“先离开天台吧。”男生比女生镇静的快,松开环住她的腰后将其轻推到天台的出口,再环视四周确认环境后才跟着女生离开。
高南允一回到待机室,眼前便猛然一黑,她下意识循着轻微的“啪嗒”声望去,只抓住一个飞速逃窜的黑影,走廊的灯光还明晃晃地打在她身后。
幼稚却不让人讨厌的把戏。
角落边忽然燃起亮光,一群人捧着蛋糕,混声唱起“生日粗卡~”走近高南允,忙内苏幼真将寿星帽戴到了她的头上,说着满是孩子占有欲的话:“以后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欧尼也要这样给我戴哦!”
同样戴着生日帽的李夏恩笑望着她高兴道:“南南,快许个愿吧!”
许愿吗?高南允最不信这类童话般虚渺的祈愿,但看着李夏恩虔诚无比的低头许愿姿势,倒听话配合地闭上了眼。
那她就许个愿,愿金泰亨以后能离高南允远一点。
否则,她高南允可真就不会放过金泰亨了。
其实当高南允那句“你喜欢我”将金泰亨惊的恍神后,她灼灼地盯着他略微泛白的唇,好奇那味道会不会像酒一样,让她上瘾呢?
可惜不是时候,电视台的天台也算不上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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