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依赖

    【南南也会去吗?】

    “去”高南允下意识编辑了回复,移到发送键上空的手指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的眼光落在自己发送给金泰亨的上一条信息上。

    【李奶奶办的画展,1月28号,论岘洞95-12】

    画展开放的时间其实是1月26日至2月10日,高南允为什么偏偏只告诉金泰亨1月28日呢?被大学复试、组合回归、公司各项培训课程堆满的繁忙日程里,高南允只能在那天抽出时间。

    答案显而易见,高南允想见金泰亨。

    是喜欢吗?

    高南允联系崔敏贞商量画展时想到要给金泰亨寄张门票,理由是李奶奶喜欢他。如今票还没寄出去,隐藏私心的消息倒先发送了过去。她想到前些天自己许的生日愿望,愿金泰亨以后能离高南允远一点,真是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金泰亨不声不响地渗透进她的生活。

    高南允所在意的一切,金泰亨神不知鬼不觉地统统与之扯上了关系。

    从柜子里翻弄酒尝味道时,脑海里会忽的闪现他傻愣又天真的脸红样;照顾小狮子,摸着它蓬蓬的卷毛会想到他刚出道时的造型,盯着他特意送过来的狗粮心情万分复杂;就连看见小恩时也会不自觉想起他,想他又在哪个地方开朗地笑着;Amouage Epic Woman的香水高南允不停地用了半年,明明她之前就算对哪款香有所偏爱,也不至于到非其不可的程度,倒像是害怕被谁忘记,所以一直将那味道种在自己身上。

    不仅仅是喜欢,而是慢慢上瘾般的,产生了依赖。

    与其说高南允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喜欢金泰亨,不如说她逃避地拖到如今才承认自己对他的在意不止一丁半点。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相较于先前的迟疑,高南允过于利落地按下了发送键。

    【不去】

    高南允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高南允年纪还小的时候,高雅兰偶尔会捧着酒醉倒,抱不动母亲的高南允会在旁边小心呆着,轻轻伸出手指沾酒抹到自己身上,刺激浓烈的味道反而能够餍足她的不安的胸膛。有一次高雅兰迷糊地醒来,撞见了她偷偷摸摸将酒沾到自己身上的模样,难得地朝她温柔一笑,“喜欢的话就喝吧。”无奈怜惜地将酒递给她后又倒了下去。

    辛辣刺激的液体,混合着浑浊的清香,满是温暖又腐烂的气息,火辣辣的,烈焰热烧般地从口腔蔓到喉咙,落入胃中,继而滚到了四肢,像是有人狠狠吻遍了她的全身。

    从那天起,高南允就喝起了酒,喝酒的时候可以闻到熟悉的味道,想到母亲温柔无奈的笑颜。高南允最开始用香水也不过是为了将熟悉的味道引到自己身上,无论是酒味,还是香水味,都是能够让她安心的母亲的味道。

    高南允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不能依赖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要她自己承担,她要强大到可以自己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

    所以高南允习惯独自一人,她懂得交易,明白合作,却不会回应外人的靠近,哪怕是带着善意的亲近,她也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断绝所有产生依赖的可能性。高南允只会偷偷地依赖高雅兰,提前做好会被她丢弃的准备,可真的被扔下的时候,就算早有预料,心脏还是会不听话地作痛。

    高南允一点也不喜欢为另一个人失控的感觉,一旦依赖加深到一种地步,分离的时候骨血也会痛的厉害。

    痛过一次后,高南允不想再痛第二次,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却自由。

    高南允出神怔楞的时候,金泰亨的回复发送了过来。

    【呜呜呜,真可惜,不过没关系,南南等我拍照回来!每一张都给南南拍下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哦,南南晚安~】

    高南允瞥了一眼消息上方的显示时间,这条消息与她发送的简讯间隔了四分钟,与金泰亨往日几乎秒回的速度相比慢了不些,而那祝晚安的措辞更是提前结束了两人的对话。金泰亨和高南允的对话总不那么完整,高南允会回应,但只局限于开始的话题,从来不会配合金泰亨拉扯到的下一个话题,总留下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配合又疏远,而金泰亨现在似乎开始主导着两人的对话...

    高南允关掉手机屏幕,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这又是在瞎想些什么呢?心底疏远金泰亨的念头加深了几分,再这么放任下去,她就要彻底失控了。

    被安排妥当的日子,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按着预定的图纸,一匹一匹地把时光都织出来了,编织成预定好的,平淡又安稳的花色。

    结束完中央大复试内容的排演,高南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13:21,星期二。

    眼神在“01.28”停留了片刻,来不及多想的时候,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声响起。

    是陌生的号码,高南允迟疑了一秒后还是接了电话:“喂,您好。”

    “南南。”电话那头传来略显慌乱的女声,熟悉又陌生。

    “嗯?”高南允一时半伙无法将这女声和认识的人匹配起来。

    “小恩现在和南南你在一起吗?”

    高南允立马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李夏恩的母亲,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没有,发生了什么吗,伯母?”

    “小恩说今天十二点会回家,等到一点也没等到她,给小恩打了好几通电话,也一直接不通,有些担心,想问她会不会和南南在一起。”

    高南允想起昨晚李夏恩说自己会去CGV看电影,看完后就回家,晚上七点回公司练习主打舞蹈。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半小时,电话也一直打不通,确实是让人有点担心,可又没能达到报警的程度。

    “小恩说今天会去看电影,我先去那边调查一下情况,有消息会及时告诉伯母的,晚上七点小恩应该会回公司练习,伯母不要太担心。”高南允匆匆地披上羽绒外套走出练习室。

    “麻烦南南你了,我好像没有其他能够联系的人了,小恩只给了我南南你的联系方式,”因为担心,李夏恩的母亲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圣祐那孩子也好久没见过了,啊,圣祐,南南,不好意思,我先挂断了。”

    “嗯。”高南允轻应了一句,小跑着冲到公司门口,在等待预约的计程车时,脑子里反复出现伯母的那句“小恩只给了我南南你的联系方式”。高雅兰从来不会问高南允,如果忽然联系不到她,该通过谁才能找到她?

    到达影城的时候,高南允才想起她还不清楚李夏恩看的是哪一场电影,向其他成员们打了电话后没能得到准确的信息,调看监控录像的请求也可预料地被工作人员断然拒绝。

    无奈转身离开后,重新戴上口罩的高南允清楚地听见背后响起不小的议论声。

    “经理不是说大门的监控可以调的吗?”

    “那人是高南允啊,霸凌又炒作,我才不要帮她。”

    高南允蹙着眉走出影城,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形象非常有必要得到改善,否则以后托人办事时,她还要为自己糟糕的形象多买些账。

    走到影城门口的时候,高南允的视线被一栋高大的建筑吸引,刚才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到,CGV影城大门斜坐方向十米左右就是A.M.O大厦。

    很好,她可以调自家大厦的监控,确认了一下距离,十米,不会迷路,高南允满意地点了下脑袋便往人行道走去。

    “努那!”让高南允印象过于深刻的声音响起。

    是闵信予。

    高南允加快了脚步,对面马路上的交通信号灯非常不配合地由绿灯跳成黄灯,再转换成亮丽到刺眼的红色,她将脸上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真巧啊,努那~”与两人初见时打扮无二的闵信予跑到高南允面前,微微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没心肺地笑道,弯弯的杏眼阳光又开朗。

    “......”高南允眨了眨眼,移了移脚下的步子。

    “努那是来看电影的吗?”闵信予非常没眼力见地又凑到她的面前。

    “......”高南允只偏了下脑袋,转头的刹那无语地闭上眼。

    “艾古~努那真可爱~”闵信予自然地用手揉了揉高南允的头发。

    高南允气的差点翻白眼,一把拍开他的手,淡着神色非常不耐烦地问道,“闵信予,高中生这么闲的吗?逃课吗?”说罢视线牢牢地锁在他的校徽上。

    闵信予特意扯开半掩住校徽的羽绒外套,挑眉笑的更加欢乐:“看来努那还是很关心我的嘛,不用担心,我请假了哦~”

    信号灯转换,身旁的人群开始了移动,高南允皱眉认真地望向仿若戴着假面的少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嗯,让努那在意我了呀。”闵信予的笑容像是不要钱一般,灿烂又惹眼。

    “在意?”

    “嗯。”闵信予小孩似的点起脑袋。

    高南允不清楚这并不讨喜的便宜弟弟为何对她过分‘喜欢’,但有一点她明白的很,闵信予一定是个难缠的主,她要断了这家伙的所有念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和我的关系,互不打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说这么多话,也不过直白地告诉这家伙她的态度,她不想和他产生任何交集。

    闵信予忽的拉起高南允的手,将她牵到人行道上,在被甩开之前又自然松开,得逞地笑出小虎牙。

    两旁等待通行的车辆按响了喇叭声,对面的绿色信号灯不知何时跳到倒数一秒。

    疯了吗?

    “努那和我一起逃命吧~”闵信予再次牵过她的手跑了起来。

    呆愣的高南允没再甩开握住自己狂奔的手。

    “滴滴滴!”“嘟嘟嘟!”

    各色的汽车鸣笛声中,高南允清楚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像是有什么要炸开了一样。

    脚步停下时,高南允的头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正翻滚着发烫,整个人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亡命之旅,手也不知何时被对面的人松开。

    “努那知道吗?每次遇见你,”闵信予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左胸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喘息停顿了一下,“我都有这样的感觉。”

    高南允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玩吧!”,说罢又扶着腰快速离开。

    闵信予并没有追上去,只盯着她愤恨离去的背影笑了起来,眼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欲望。

    怎么办呢?越来越不想放过呢。

    该死的,高南允鲜少骂人,可现在只要看见或者想到闵信予,那些激烈的词汇全想送给他呢。不知不觉走进大厦后,一声年迈却不失精神的“Amo!”叫住了高南允。

    高南允循声望过去,只瞧见李奶奶兴冲冲地朝她摇晃着手,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孩正举着相机对着她。

    高南允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扬起笑朝他们走过去。

    “我们Amo最近还在画画吗?”李奶奶拉住高南允的手慈祥地问道。

    “嗯。”高南允无厘头地点起了脑袋,眼眶不争气地湿了起来。

    “真好。”李奶奶握紧了高南允的手,眯起眼睛仔细望着她,看到她眼里晶莹的泪花急恼了起来,松开手拍起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安慰道,“我们Amo不哭不哭啊,奶奶给你抓糖吃,泰亨要照顾好我们Amo。”

    李奶奶伸手又把高南允的手交到金泰亨手上,转身急匆匆离开。

    高南允尴尬地不知怎么开口时,金泰亨轻轻收紧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我会握紧的。”望着那双有些湿润的眼,拿另一只手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开朗地笑道,“南南来了的话,我就只拍南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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