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痴

    “真美好,”握住手机的手更用力,高南允抬起头,定睛看着窗帘半掩的窗,月光透过薄纱洒在单调的灰色瓷砖上,为清冷的夜偷来微光,她小声说,“美好的就像从童话故事里偷来的。”

    “不是偷来的,”尽管高南允不在面前,金泰亨也严肃地直摆手。

    高南允起身向窗前走去。

    “是努力创造出来的。”金泰亨低头摩挲着绣有「幸」字的淡蓝色织锦,认真道。

    高南允拉开薄纱窗帘,顷刻间,满室都盛满了温柔的月光。她想起赛道上金泰亨安静站着的模样,比起耀眼灼目的太阳,那时的他更像自发光的月亮。

    “我们中秋节有一天的假期,泰亨那天有时间吗?”高南允抬手,想用掌心接住月光。

    金泰亨按在绣字上的手指停止移动,随着花样年华的发行,防弹真正开始大势,日程也更加繁忙,他的声音变轻,轻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风:“浩范哥说今年中秋节得在国外过。”

    银光细碎地从指间流过,她并不能抓住月光。高南允又放下窗帘,躺到床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思绪有些游离:“那么那天泰亨一定要记得祝我节日快乐。”

    “当然了,怎么可能会忘呢?”怎么可以只提一个这么简单的要求,明明被拒绝后可以要求更加任性的补偿,金泰亨的心柔软地生疼。

    “只是希望泰亨能知道,我也在期盼。”

    “嗯。”金泰亨紧紧攥住手中的幸守,心里甜得直冒泡,总有一天,他会把全世界的美好都送给她。

    夏天带着高温蒸发,秋天随着落叶走近。

    今年的中秋有一个琥珀色的早晨,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远在多伦多的金泰亨,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因为是节日,今天她的短信收件箱比往日还要热闹,心却空荡地像被虚无洗劫了一通。

    成员们都回了家,她回不了家。

    如果不是韩宇周纳闷地问她为什么连母亲的婚礼都不参加,高南允都不知道高雅兰在一个星期前举办了婚礼。高南允没敢问韩宇周新郎是谁,到最后她还固执地想要在外人面前假装表现,可笑地表现出她和母亲并没有彻底断绝关系。

    丢了手机,高南允钻回被窝里,闭上眼就要想混过没有日程安排的一天,明明身体很疲惫,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她只好盯着天花板看。

    天花板上好像铺了一层积雪,是单调的冷白色,高南允扯了下被子,像是怕被冻着。

    怕被冻着?她可真好笑。

    高南允将被子掀开,起身走到卫生间,防备机械地锁住门,然后盯着镜中蓬散着头发的人。她两眼无神麻木,死气沉沉的看着就很不讨喜,她刻意咧开嘴笑,泪水也从眼角滑落,瞧着更加滑稽可笑。

    她张开嘴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南允不知道在洗漱台旁蹲坐了多久,只记得远处聒噪的敲门声反复响起后,她起身时摔倒在木色的收纳柜上,手臂被划破,高南允漠然地望着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再也不想动。

    远处聒噪的敲门声和喊声却不愿消停。

    真烦。

    “大小姐!我敲了有”韩宇周被高南允吓住了,满腹的抱怨在瞧见她的样子后完全没了影。

    看清来人,高南允拉住门就要关上,韩宇周皱眉按住她的手,像泥鳅一样灵活地往房内钻去:“流血了也不知道处理吗?”

    “不用你管。”高南允挣开韩宇周的手,将他当空气一般,在电视前的沙发上坐下,凝视着墙上的钟。

    早就习惯的韩宇周也不恼,他四周晃着翻找起医药箱。

    韩宇周回来的时候,高南允仍然盯着分秒行走着的钟,出了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旁边蹲下,熟稔地拿出碘伏和棉签,小心地将她手臂转了转,将划开的伤口露出:“还以为你总算长大了,不总是臭着一张脸了,因为看上去脾气太坏,从小到大被欺负的还不惨吗?”

    高南允不搭理他,韩宇周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帮她处理起伤口,还好伤口不大,只是起初没处理乱流的血看着吓人。

    将医药箱放回原处,韩宇周走到高南允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仔细端详起她的脸:“是刚才从床上起来的吗?原来Amo也会赖床啊。”

    “不要叫我Amo。”高南允嘴角下撇,总算有了反应。

    “小允?小南?高高?”

    高南允无语地向韩宇周翻了个白眼。

    这才正常嘛,韩宇周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来参加生日宴嘛~寿星都亲自上门邀请了~”

    “不要。”

    “就在我家庭院,简单的小派对~”

    “不去。”

    “Amo不想见莱恩吗?”

    高南允沉默了,记忆里的盲区忽然变得清晰,高雅兰并不是无缘无故就送走她捡到的那只小泰迪,她认真地对高南允说:“你不该养它,你现在的情况无法对它负责。”

    如今,高南允也没对莱恩负责,她只是短暂地将他留在身旁一会,再用忙碌的借口将他托给旁人寄养。

    她一直不带他回家,没良心,没能力,不是好人,说着不会再丢了他,却总是将他丢给旁人。

    高南允掩面无声地痛哭,脆弱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韩宇周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高南允是在哭,他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黑白默片,强行施加的寂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韩宇周第一次看见高南允哭,他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地直抓脑袋:“以后我再也不叫你Amo了,也不让你看莱恩了。”

    高南允抬起脸,眼睛红通通的,鼻子也红通通的,被泪水浸湿的头发杂乱皱巴巴地贴在她的脸上。

    原来她也是软糯糯会哭的小姑娘,韩宇周忽的没心没肺地笑开了,张开手臂就要将哭包拥入怀中安抚,高南允直接起身将他推开,拉着他就往门口走去,一路拉一路给自己抹眼睛。

    “我会去的。”将韩宇周推到了门外,高南允低头吸了吸鼻子,不再看他。

    韩宇周递给高南允一方干净的白手帕:“小允不用低头,哭起来也好看呢,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

    就是欠。

    高南允将手帕甩给韩宇周,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啪的关上门。

    韩宇周似乎对小派对有着非常大的误解,他直接把夜店舞池搬到了自己庭院,请了几乎半个财阀圈的公子哥小姐在院子里摇摆狂欢,VJ视频墙和屏闪让将全场的光线包装的疯狂又暧昧,狂放喧嚣的音乐震耳欲聋,啤酒泡沫在空中四溅。

    高南允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她是脑子抽了才答应过来,低头看手中包装好的礼物,打算改天找个时间再寄给骚包的大寿星。

    “小允怎么直接就走了呢?”拎着半瓶酒的韩宇周匆忙走过来抓住高南允的手腕。

    高南允没好气将礼物扔给韩宇周,又在想到今天是他生日后别扭地软下声:“生日快乐。”

    韩宇周的眉梢满是喜色,将酒瓶塞到高南允手中,当着她的面直接拆开礼物,宝格丽腕表新款,他的心里微微失落,嘴巴更不饶了:“每一年都是腕表,就不能帮我挑一款香水嘛,求了你多少年呢,每年你的生日礼物我都用心挑的,求你帮我选香水也不愿意,小气鬼。”

    “每一年都用心挑?”高南允抿紧嘴巴,眉头一皱,成人礼的时候,韩宇周送给她一套正版爱情动作碟片,还强调说是专门为女孩拍摄的唯美系。

    “可不是吗?”

    高南允别过脸不接话,唯有捏紧的拳头可以缓解她的暴躁。

    “莱恩就在你常住的那间客房睡觉,去看看他?”韩宇周换上高南允送给他的腕表,自然地换了话题。

    “改天吧。”高南允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呦,韩小少爷,这就是你女神?”一个喝迷醉的男人摇摇欲坠地晃过来,揽上韩宇周的肩膀,轻佻地将高南允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没有和醉汉打招呼的打算,高南允转身就要离开,却又在听到下一句时停下了脚步。

    “你母亲的婚礼上怎么没看见你呢?艺人行程再繁忙也不该连母亲的婚礼都不出席啊。”

    高南允紧紧攥住手,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她连高雅兰要举办婚礼都不知道,怎么去参加?

    “不过你母亲也真是够狠,都是NAVER的董事会成员了,”男人抢过韩宇周手中的酒,仰头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凭她的能耐,当年帮自己女儿删几个热搜新闻有什么难的?”

    NAVER的董事会成员?高雅兰所在的Hangame不是在前年从NAVER剥离,成立了NHN娱乐公司吗?

    “哥确定那时候撤热搜删新闻不会适得其反吗?”韩宇周不认同地摇头。

    所以韩宇周也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高南允的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她可笑地发现其他人都比她这个血缘上的女儿更了解高雅兰,他们是了解更多内情,能够参加她的婚礼,而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却硬要装作知晓一切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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