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接过杯子, 冰凉的杯身被握进掌心。
楚卿恬看了眼杯子里金黄的橙汁, 随即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坐下看会儿电视吧。”
顾承渊笑着应声, 顺势坐在了一边空着的沙发上。
电视里正放着春晚, 热闹的歌舞节目将客厅的气氛也衬得温馨了些许。
楚卿恬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问系统:【检测出是什么药了吗?】
系统赶忙回答:【类似于吐真剂, 有一定的迷幻作用。】
楚卿恬唇角勾起一抹笑,接着问:【如果我喝下去, 你有办法让我保持清醒吗?】
系统:【可以的,不过这东西会对你的这具身体产生一定的副作用。】
【副作用啊。】楚卿恬眉梢轻挑,【这就是顾承渊该解决的问题了。】
在系统那儿得到了回答, 楚卿恬心里也算是有了个底。
在顾承渊不动声色地关注下, 她总算是缓缓拿起杯子递到了唇边。
杯沿碰到嘴唇,楚卿恬正要喝的时候,身旁的人却突然开口。
其实早在半期那次和楚卿恬交谈过后,顾承渊心里就一直存有疑惑。他仔细地回忆了下两人相识的过程, 除却发现她突然来到一中任职这一点与前世轨迹不一样的地方, 几乎找不出她的任何疑点。
但是两人那次谈话, 楚卿恬说的那个人,他一切的习性,却都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他确定自己再次之前从未遇见过她, 两人根本不会有交集,那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事。尽管不知道他的长相容貌,却知道他在一中读书, 知道他的喜好厌恶。
他存着疑惑,却又因为那次作弊的事情,心里无法对她产生警惕厌恶。
更甚至,因为那次作弊的事情,和她嘴里那句“耗尽毕生也要保护的人”,他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欢喜。
就好像沙漠的旅人突逢甘霖,他在绝望的深渊里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丝光亮,即使拼尽全力遍体鳞伤,也要死死地抓着,不愿放手。
直到后来在Y国,他从时安嘴里知道了楚卿恬私底下找过她的事情。
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楚卿恬也对厉鸣烨和白安安的事情了如指掌,她甚至知道厉鸣烨拿时安做替身,知道白安安得了癌症,知道……连厉鸣烨也不知道的,厉老爷子威胁白安安的事情。
那时候,顾承渊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不管过程如何,最后始终逃不开被信任的人欺骗的结局。
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对楚卿恬的信任,在那一刻,全都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却始终想不出一个答案。
他不知道她对时安,对厉鸣烨,是怎么样的一种态度。更不知道,她对他,对前世所发生的的那些事,到底知道多少。当初半期那件事,是不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而刻意设计的。
他几乎快要被逼疯。
于是他赶在新年的最后一天回了国,抱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该如何做的想法,上楼敲了门。
却又在开门看见她的那一瞬,懦弱地选择了退缩,好似不去拆穿这一切,这种如梦一般的安宁便会永远存在。
他逃避一半的去了厨房,做饭的途中,那支早就准备好的药却始终没能放进菜里。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想再骗自己一会儿,假装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猜疑,安安静静地吃顿年夜饭。
可最终,顾承渊心里的逃避放纵还是被理智压下。
他看着茶几上的橙子,想到厨房里放着的榨汁机,还是选择了亲手打破这个梦境。
他很快榨好了两杯橙汁,并且在其中一杯里下了早已准备好的药。
橙汁被楚卿恬拿到了手上,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余光却一直观察着身边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却又仿佛不过一瞬,他看到她将那杯橙汁味道了唇边。
心里猛地一颤,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等等!”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楚卿恬停下了动作,她手上还拿着橙汁,微微侧头看着顾承渊,疑惑道:“怎么了?”
迎上她毫无防备的视线,顾承渊喉咙发紧,他手指微蜷,好半晌,才犹豫出声,嗓音发哑,“老师,半期考试那回,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话音落下,客厅里沉寂了一瞬。
楚卿恬眼眸微眯,【这是心软了?】
系统赶紧:【既然这样,宿主你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咱们能不喝就不喝啊!】
楚卿恬微笑:【那可不行。】
她看着身边的人,眼眸微动,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笑,轻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顾承渊双手无声地攥紧,他死死捏着拳,面上却不露丝毫端倪,只是缓缓笑了下,低声道:“只是觉得,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为什么老师你却始终不曾怀疑过我。”
其实他的演技实在不算是好,也许是心绪起伏太大,导致他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连低哑的嗓音,也透着一股忐忑的不安。
但楚卿恬却配合得很好,好似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顾承渊这个问题,而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似笑非笑道:“因为老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啊。”
话音落下,客厅里蓦地沉寂。
顾承渊的心蓦地颤了下,他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无条件相信他,所以觉得他冤枉。还是因为……她早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所以明白,他是被冤枉的。
他漆黑的眼眸里暗潮翻涌,紧紧攥着拳,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乱麻。
他看着她再次拿起了那杯橙汁,却没了再开口的力气,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杯沿贴近她的嘴唇,看着她缓缓张口,看着橙汁顺着杯沿流进她的嘴里。
她的喉结缓缓滑动了下,最终那杯加了料的橙汁,被她喝进去了大半。
他神色微怔地看着她,仿佛一个等待着被审判的囚徒。
他选择了亲手打破这场美好的梦境,却不知梦境以外等着他的,到底是澄澈明净的天堂,还是阴森可怖的无边地狱。
电视机里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新年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跟随着电视里的倒数声,城市的夜空上燃放起了朵朵烟花。
耳边是“砰砰砰”的烟花声,楚卿恬转过头看着身旁坐着的人,她轻轻笑了下,眉眼顾盼生辉,缓声道:“新年快乐啊,顾承渊。”
顾承渊漆黑眸底翻涌着墨色,他视线紧随着她,也缓缓张口,低声道:“老师,新年快乐。”
偌大的客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耳边只余下电视里的节目声,和外面城市中的吵闹声。
不知过了多久,楚卿恬的神色渐渐变得呆愣,她怔怔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电视,一双眸子却没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一片死寂,仿佛思绪被抽离,只余下肉|体,还被遗留在人间。
顾承渊眼眸蓦地一缩,他紧了紧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老师?”
楚卿恬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木偶,听到指令,才缓缓转头。
迎上她的视线,顾承渊张了张口,却久久未能出声。
他喉咙干涩,一时之间竟不知也不敢再开口。
他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他的疑惑太多,却又害怕着听到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窗外夜空上的烟花渐渐湮灭,城市夜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漆黑宁静。
顾承渊闭了闭眼,终于缓声开口:“你和时安,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人僵硬地眨了眨眼,缓缓开口,“没有关系。”
微微一怔,顾承渊双眸蓦地睁大,他诧异出声,“没有关系?!”
楚卿恬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再开口。
她的神情让顾承渊一下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敛了敛心神,他紧了紧手,接着问:“你要找的人,是谁?”
楚卿恬只是缓缓摇了下头,“不知道。”
原以为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可是到了此刻,一切却依然在原地踏步,顾承渊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他紧了紧手,直接问出了他心底最害怕的那个问题。
“你帮顾承渊,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下,客厅一片沉寂。
不过片刻时间,顾承渊却仿佛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等待了好久,他死死盯着楚卿恬,不愿错过她面一丝一毫的表情。
终于,楚卿恬平静着一张脸,缓缓开口。
“因为……他很像我要找的人。”
一直紧紧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去,顾承渊紧攥着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他闭了闭眼,喉结缓缓滑动,“你为什么要找他?”
这个问题,却让一直没有表情的楚卿恬微微皱起了眉心,她好似在思考着怎么回答,良久,才一字一顿道:“因为,要报答他。”
顾承渊的整颗心脏,仿佛都被楚卿恬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他眉心紧锁,心底的困惑没有得到一点答案。
“为什么要报答他?”
这个问题,却让楚卿恬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她眉心不安地皱着,好似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好半晌,她才缓缓回答:“因为我的梦。”
“梦?”
未曾想会是这么一个答案,顾承渊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好似连思绪也一起被放空。
那颗始终被楚卿恬攥在手心里的心脏此刻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却不过片刻,又被重新捏紧。
顾承渊抿了抿唇,他眉间藏着一抹暗色,“什么梦?”
心里抗拒着回答这个问题,可身体的本能却不允许楚卿恬反抗,她手上无意识地攥紧,眉心紧锁,艰涩道:“梦……在梦里,有个人、有个人救了我……我、我要报答他……他、他……”
她艰难地说着,竭力想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却又仿佛抗拒着吐露心声,到最后,也没能把话完整地说完。
最终,顾承渊没再勉强。
他打断了楚卿恬的话,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告诉时安厉鸣烨和白安安的事情?”
这次的问题,楚卿恬的回答便流畅了许多。
“要让时安,离开厉鸣烨。”
“为什么?”
“厉鸣烨,他不是好人。”
顾承渊眼眸微凝,接着问,“你怎么知道白安安的事情的?”
面前的人抿了抿唇,她紧皱着眉,艰难道:“梦、梦里知道的。”
再次出现的“梦”字让顾承渊的心瞬间被提起,他紧了紧手,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许,心底有个近乎让人不敢相信的大胆猜测,他压下有些慌乱无措的心绪,仿佛求证一般,艰涩开口:
“你知道,时安的身份吗?”
楚卿恬愣了愣,随即一板一眼地回答:“知道。”
顾承渊不死心地继续,“是什么?”
楚卿恬红唇微张,吐出三个字,“美人鱼。”
猛地一震,顾承渊张了张口,近乎失神,只凭着本能一般,试探着问:“是在……梦里知道的?”
楚卿恬点了点头,“对。”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可顾承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疑惑越来越多。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将所有思绪仔细整理了一遍,然后再次抬眸。
看着面前的人,他缓声问道:“你会伤害顾承渊吗?”
楚卿恬微怔了下,然后一字一顿回答道:“我不会伤害他。”
直到话音落下,顾承渊才终于露出了一抹笑。
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缓缓落下,还带着一丝一缕的暖意,渗透到四肢百骸,让人说不出的欢愉。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从外套兜里拿出了一支药。
那是一支类似葡萄糖一样的透明液体,将药拆开,他凑近了楚卿恬,抬手抚上她的脸。
轻轻掰开她的嘴,顾承渊将药倒进了她的嘴里,看着人咽了下去,他才眉眼微弯,低声道:“老师,对不起。”
他松开了手,将楚卿恬没喝完的那杯橙汁拿进厨房倒掉,又将自己还没喝过的杯子放到了她面前,才重新坐了回去,规规矩矩假装自己在看电视的模样。
嘴里残留着一股怪味,楚卿恬问系统:【这什么东西?】
已经检测完的系统回答:【让你恢复清醒的药,啧,还能解决副作用。】
楚卿恬微微一笑,道:【所以说,副作用这种东西,他会解决的。】
系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楚卿恬计算着时间,慢慢恢复了“清醒”。
眨了眨眼,她轻轻“唔”了声,看着电视已经开始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她微微一怔,“怎么……”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身边的人打断。
顾承渊微微笑着看向身边的人,“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被打断了思绪,楚卿恬便也没纠结自己刚才仿佛失忆的事情,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忙不迭道:“好,回去早点休息。”
顾承渊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往玄关处走。
楚卿恬也跟着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
公寓大门被打开,顾承渊换好了鞋子站在门口。
他脚步微顿,抬眸看着门里的人,从始至终一直平静克制着的面容,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他眼眸微动,喉结缓缓滑动,轻声道:“老师,谢谢你。”
楚卿恬先是一愣,随即笑开,“谢什么,以后随时可以来老师家蹭饭。”
顾承渊便笑了下,哑声道:“那说定了,老师我明天还来你家蹭饭啊,不过你放心,我会自备食材。”
“行行行。”楚卿恬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你就算空手来,老师也让你进屋。”
唇角的笑就没有敛下过,顾承渊顺从地微微俯下身,好让楚卿恬揉头揉得更顺手一些,头发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他却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心中生出了隐秘的欢喜。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卿恬,漆黑的眼眸直直看进她的眼里,温声道:“那我走了,老师……晚安。”
楚卿恬挥了挥手,柔声回他,“晚安。”
公寓门缓缓关上,屋子重归于寂静。
楚卿恬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揉了揉因为今晚表情过于丰富而有些僵硬的脸。
她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道:【还算这小子有良心,啊——美好的生活正在向我招手!】
系统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道:【你这样,就不怕翻车?】
楚卿恬微微一笑,拿起茶几上剩下的一杯橙汁,慢慢喝了口,才道:【别慌,这戏还差一步没完呢。】
系统一惊,【你还要来?!】
【这编故事,也得讲究前因后果,逻辑自洽啊。】楚卿恬一口饮尽杯中的橙汁,眼眸微眯,她接着道,【尤其是,编出来是为了骗顾承渊这种疑心重的人。】
系统:【……】真是好惨一男配。
一夜好眠,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楚卿恬洗漱好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门铃便响了起来。
手上动作微顿,楚卿恬问系统:【顾承渊?】
系统回答:【嗯。】
将微波炉定好时间,楚卿恬才缓步走到门口。
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她脸上迅速扬起一抹笑,“吃早饭了吗?”
顾承渊点了点头,“已经吃了,老师你刚起?”
像是因为比学生起得还晚有些不好意思,楚卿恬抚了抚额,摇头道:“昨晚睡得太晚了,今早就多睡了会儿。”
她话音落下,侧身让顾承渊进屋,这才看见他手上提着的一口袋菜。
微微一愣,楚卿恬诧异道:“你还真买菜了啊?!”
顾承渊提着菜的手轻轻晃了晃,笑道:“昨天都答应老师了啊,得把你的存粮补上。”
楚卿恬好笑地摇了摇头,叹道,“我就随口一说,哪用得着你真买——快进屋吧。”
将人带到沙发上坐好,倒了杯水给他,微波炉就“叮”的一声响了。
楚卿恬转身进了厨房,将自己热的牛奶拿了出来,问顾承渊:“再喝点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顾承渊便忙道:“不用了老师,我吃过早饭了。”
楚卿恬便笑了笑,“行,不勉强你。”
唯独看穿一切的系统默默吐槽:【明明也没想给人家热,虚伪!】
楚卿恬微笑着喝了口牛奶,【统子,你不觉得‘人家’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格外的恶心吗。】
系统:【……呸!】
它闭了麦,单方面地不愿再和楚卿恬说一句话。
楚卿恬倒也不介意,她喝完牛奶,便让顾承渊稍等片刻,然后进了书房,将一沓卷子和辅导书拿了出来。
放到顾承渊手边,她道:“昨晚太晚,都忘了给你,今天可得记着拿回去,这都快开学了,你寒假作业还没开始写呢。”
看着手边厚厚的作业,顾承渊苦笑了声,故作难受状,“不是吧老师,大年初一就这么对我啊。”
楚卿恬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两人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顾承渊便提前一步开口道:“老师我去做午饭吧。”
楚卿恬一怔,忙道:“不用了,我去就行,你坐着玩会儿。”
谁知顾承渊却直接按住了她的肩,不容拒绝道:“老师你别客气,我总不能来了什么都不做,直接蹭饭吧。做做家务也没什么,正好放松一下心情。”
楚卿恬便只好答应了,“那好吧。”
顾承渊便笑着进了厨房。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楚卿恬一个人,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这样的日子,真爽啊!】
系统:【e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祝你早日翻车吧。】
楚卿恬嘻嘻一笑,【翻车是不可能翻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车,只能靠着骗人勉强混吃等死的样子。】
一顿午饭很快便做好了。
两人坐上了餐桌,像昨晚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经过昨晚,顾承渊心里的芥蒂放下了许多,但还是有件一直哽在心间的事。
他看着桌上的一盘芹菜炒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老师你之前同我说过,你要找的人就在一中是吗?”
楚卿恬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对啊。”
“能同我说说……”顾承渊抬眸看着楚卿恬,试探着道,“你为什么要找他吗?”
楚卿恬一僵,她眉心微蹙,纠结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是我不愿说,而是、而是这件事情听起来有点……”她停了下,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过了会儿,才无奈地笑了笑,接着道,“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出来,怕是我自己都不会信。”
顾承渊眼眸微闪,“老师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信呢。”
他的视线落到餐桌上的一盘芹菜炒肉上,随即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缓缓道:“其实老师还不够了解我。”
夹起一块芹菜,他沉声道:“我不喜欢吃芹菜,也不喜欢吃甜椒,不吃丝瓜、木耳,最讨厌香菜,却喜欢吃苦瓜。”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我对山竹过敏,右侧腰间,还有一枚月牙样的胎记。”
话音落下,偌大的公寓里死寂一片。
楚卿恬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她张了张唇,却难以发出声音,良久,才艰涩道:“可、可是……怎么会呢?”
顾承渊微微笑了下,他放下筷子,起身缓缓走到楚卿恬身边。
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指尖搭在腰间,将卫衣掀起一角。
还未来得及阻止,精瘦白皙的肌肤便映入了楚卿恬的眼帘。
瘦削的腰侧,在凹陷的腰窝旁,一枚小小的月牙安安静静地印刻在上面。
楚卿恬手颤了颤,她不自觉地,抬手覆在了那枚月牙上,指腹下是温热的肌肤,她张了张唇,近乎有些失声,“怎、怎么可能呢?”
微凉的指尖落在腰侧,顾承渊浑身一僵,却不过片刻,他便调整好表情,微微笑了下,他轻声问:“为什么不可能?”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将卫衣放了下去,转头看着面前依旧不敢相信的人,他弯了弯眼,重新站起身,缓步走到了茶几边。
茶几上有着他刚买来的山竹,顾承渊随便挑了一个,又再次回到楚卿恬身旁。
深紫色的山竹被他握在手心里,衬得肌肤白皙,指节修长。
顾承渊坐在楚卿恬身旁,他手上微微一用力,山竹壳便轻轻脱落,露出了里面莹润雪白的果肉。
抬眸看着楚卿恬,他缓缓一笑,轻声道,“如果老师不行,我也可以把这个山竹吃下去,证明一下,我没有在骗你。”
他说完,眉眼含笑地看着楚卿恬,手却微微抬起,准备将山竹喂进嘴巴里。
雪白的果肉即将沾上唇的那一刻,楚卿恬如梦方醒一般,倏地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止住了顾承渊的动作,楚卿恬眼睫轻颤,缓声道:“不、不用了。”
顾承渊便缓缓一笑,温声问:“那老师是相信了吗?”
楚卿恬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她才眉心微皱着,略带了些不解道,“可是、你不是对藿香正气水过敏吗?”
这话一出,顾承渊面色蓦地一僵。
气氛瞬间凝滞,两人对视着,一人面色僵硬,一人满含疑惑。
好半晌,顾承渊才干咳了声,有些尴尬道,“之前,那个……藿香正气水,其实吧……我不过敏。”他闭了闭眼,咬牙道,“我是骗你的。”
“啊?”楚卿恬微微一怔,眉间闪过一抹不解和落寞,“为什么?”
顾承渊张了张口,将楚卿恬这幅模样,心里有些无措,他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只是当时不想喝。”
他眼眸微闪,唇边露出一抹委屈的弧度,小心翼翼地道歉:“老师,对不起。”
楚卿恬这才摆了摆手,敛下面上异样的情绪,温声道,“没关系,老师不会和你计较的。”
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宁静,顾承渊看着楚卿恬,良久,才低声继续问,“所以,老师你可以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找‘我’吗?”
话音落下,楚卿恬面上有过瞬间的恍惚,仿佛在尽力回想着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张口,轻声道:“其实这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顾承渊温柔地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听她讲。
楚卿恬眼眸微微眯起,她慢慢回忆着,嗓音悠远低哑。
“其实我成年以后,就一直做着一个梦。”
“我们家族身份比较特殊,和一般人有些不同,所以我们一般在成年之后都会好好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其他人发现。”
“许多年以来,几乎人人都遵守着这种规则,直到后来,我们家族其中一位成员被人发现了她的特殊之处。”
“在我的梦里面,我们家族中这位成员被发现之后,就被一个人关进了实验室里,她被整日整日地研究,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抽了她的血,给她喂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将她折磨到奄奄一息。更甚至,再后来,这些实验室里的人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我们家族所在的地方。”
“我们家族逃的逃,死的死,更多的,是被这些入侵者抓回了实验室。”
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楚卿恬眼睫不安地颤抖着,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却依旧坚持着继续说道:
“我,也是被抓回实验室的其中一个。”
“在我的梦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我关进玻璃容器里,每日研究我的各种数据,他们在我身上插了各种不知名的管子,他们会抽我的血,给我喂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
“有好几次,我以为我会直接死过去,却又被他们再次救活,然后等带着我的,又是无边无际的折磨。”
“直到后来,实验室里新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楚卿恬满脸的恐惧在说道这个人的时候,渐渐消散,转而是有些眷念和感激的笑。
“他的外形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白大褂,冰冷的眼镜下一张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的脸。可是他会在我每次受伤的时候偷偷给我抹药,别的研究员抽了我太多的血,他也会悄悄给我喂些吃的和药。”
“他从来不会像别的研究员一样,把我当做没有痛觉不知感情的怪物。他会安慰我,每次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陪在我身边。”
“有时候,他也会和我聊天,尽管……我并不能回答他。”
“从那些话里,我知道了他许多的事情,知道他曾经在一中读书,却经常被别人欺负,知道他有个对他特别坏的二婶和堂弟。我还知道了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可惜后来……实验室发生了一场动乱,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每天都坚持着,努力让自己不要死,想要等他回来。可是直到我死了,我也没能等到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他陪我撑过的最难的一段时间,可我却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我真真切切遇见的人,还是只是我在绝望之下幻想出来了一个救赎自己的影子。”
话音落下,楚卿恬艰难地扯开一抹笑,她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却始终控制着自己,没让眼泪掉下来。
潋滟的水光模糊了双眼,她声音有些颤抖,“你看,我就说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吧,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梦就只是个噩梦而已。”
她已经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了,只知道,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双手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住。
顾承渊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耳边不住地回响着楚卿恬刚才说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鼻尖发酸,喉咙哽到发痛。
他双手轻颤着,一字一顿颤声道:“我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楚卿恬:开局一张嘴,过程全靠编[微笑.jpg]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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