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郁闷了,所以才想倒过来看看这个世界,但没什么两样啊
“你在说什么?!”
屋内所有人都听见了白发少年轻声的呢喃,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他,中岛敦咬了咬唇,他现在反而迫切希望那句话真的是一场幻觉,一场无比贴近现实的梦。
然而那并不是梦,中岛敦垂下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那是芥川亲口说的。”
中原中也揪住太宰衣领的手放了下来,他望着躺在病床上沉睡的青年,青年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待他仔细看时又迅速消失。
那些往日被刻意忽视的细节此刻全部涌上脑海中,中原中也回想起芥川对他说过的话,芥川写作时的表情,还有一直隐藏在那平静表面下比谁还要固执的决心。
中原中也抬眼看了一眼神情平淡的太宰治,又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青年,一阵疲惫突然涌上大脑。
他是永远也别想懂这些想要自杀的家伙的心理了,中原中也自嘲般想到,拳头慢慢地松开。太宰治看着他,神情中不复以往的轻佻,而是逐渐回归到一种虚无的冷静中。
“好了中也。”他开口道,“芥川君就让他暂时待在这吧,你把他带回黑手党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与谢野医生会保障他的安全的。”
中原中也拧起眉,双手环抱整个人成压迫性的气势:“凭什么要听你的,太宰。”他的神情冰冷,讥讽似地笑了,“你以前怎么对待芥川的,你以为我不记得了?我凭什么把芥川放在敌人的地盘上。”
“因为敦君昨天回来时提了个很有意思的建议,社长也同意了。”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对着中原中也扬了扬,“那就麻烦中也跑一趟了,把这个交给森先生。”
“顺便红叶大姐也会和你一起回去。”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变,“诚意够大了吧,放心我们不会对芥川君怎样的。”
“我可不是你的信使!”
中原中也嫌恶般地皱了皱眉,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还是接过了那封信,他最后注视了一眼病床上安静闭着眼沉眠的青年,停顿了一会,走到太宰面前扯着他的衣领强迫对方低下头压低声音,“我警告你,如果芥川醒了少刺激他,如果等我回来接芥川时他出了什么问题,死青花鱼你就给我等着变成咸青花鱼干吧。”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浑身亮起红光,直接踩着窗台跃了下去。
太宰治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离开,罕见地没有再说什么挑衅的话语。直到中原中也的身影逐渐变为一个圆点消失后,他才转过身来,专注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
与谢野晶子早就离开了,医疗室内只剩下太宰治和中岛敦,还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芥川龙之介。中岛敦望着躺在床上一直未曾睁开眼的芥川龙之介,嘴唇张了又闭,然后又张。
“太宰先生……实际上我有点不太明白……”中岛敦看着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转过头来,白发少年的表情中有些纠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芥川想要求死。”
“我知道现在的芥川和以前的有非常大的不同,但是从前我就无法理解,现在更加不明白了。”
太宰治注视着他,蓦然笑了起来:“哦呀~敦君,你是在问我这个自杀主义者吗?”
中岛敦望着他,眉头紧皱着:“但是我觉得,芥川和太宰先生您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难道区别不是因为我有漂亮的小姐姐可以一起殉情吗~”
“额……请您别再到处找人殉情了……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珍惜别人的生命啊。”中岛敦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他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眉间显出淡淡的困惑,“我不认同以前芥川的关于杀戮的存在价值,但现在我不知道他在追寻什么了。”
“那么敦君你觉得人的生存是有价值的吗?”太宰治轻笑着问道,目光中却毫无笑意。
“人难道不是为了救赎别人才有价值吗?”中岛敦反问道,语调中透着连他也没有意识到的理所当然。太宰治怔了一秒,继而轻笑出声。
“果然像是敦君会说的话。”太宰治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也是因为如此敦君才会是敦君啊。”
“你知道吗,人想要变成神的欲望从远古的时候就存在了。”太宰治说,“那么人要怎样才能变成神呢?”
中岛敦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他看见太宰治的目光并未对着他,而是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斟酌着自己的想法迟疑般地说:“但是……人怎么会变成神呢?”
“那么敦君觉得神是什么样的呢?”
“额……大概是全知全能的,永远不死的?”中岛敦迟疑般地说。
“如果人是不死的,就可以变为全知的,但是人并不是不会死的。”太宰治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有些缥缈地望着窗外那棵挺拔的树木,温暖的阳光涂抹在玻璃上似乎连空气中也渗出了淡淡的金色。
“但是人想要变成神,不会很傲慢吗?”中岛敦提出了疑问,太宰治的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秒他的嘴角突然上弯了几度。
“是想要变成神的人傲慢呢,还是神对人傲慢呢?”太宰治转过身,恰好此刻窗外一片树叶顺着风吹入窗户,慢慢悠悠地掉落在地板上。
“没有人知道死亡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活着的人是不知道的,与无限所对应的就是无了。”太宰治望着窗外,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朦胧。
“敦君,你有买芥川君的作品吧。”
“啊?!太宰先生您怎么知道的!”中岛敦惊讶地问道,然后他看见男子嘴角的笑意,突然又自己说服了自己,毕竟是太宰治,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
“我突然想看呢,敦君能不能把最新的杂志借给我啊?”
“诶啊,好的!我放在抽屉里了现在就去拿!”
太宰治注视着白发少年关门后身影消失在门缝后,他转过身,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望着沉睡的青年。
男人的身体恰好处于光与影的分界线处,一半身体被暖洋洋的日光抚摸着,另一半却在无声息的暗影中沉寂。
房间内徒留滴答,滴答的点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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