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谢妙誉,年方十五,生母为先帝宠爱的贵妃娘娘,身后母家乃是一品忠义大将军支持。七岁登基,八年临政,虽不能说是将万事做的事事具备,可对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来说绝对是一品上佳。
先帝在世时,曾为了巩固朝政娶了不少女人,后宫充盈,众臣相守,可一旦事情多了,难免会顾此失彼。贵妃娘娘再世时便看的透彻,不卑不亢,不争不抢,谢妙誉在她身边教导久了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皇也没有多少好感。可不管怎样,先帝最终还是将皇位留给了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大闵百姓负责,对整个大闵负责。
‘铿’的一声收剑入鞘,谢妙誉轻呼了口气,白皙小脸染上红润,刚才那番子练武让他全身心都躁了起来。
一直在旁侯着的阎公公见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老脸上堆起笑容,眼角勾起褶子。他走过去,将搭在怀里的披风给谢妙誉披上,叮嘱道:“陛下,您可不能再练了,太医可是刚刚才来过,让老奴盯着您嘞。”
谢妙誉登基后,将宫里剩下的妃嫔公主皇子清一色的全都打发了出去,连闲置的太监宫女都缩减了三分之一,偌大宫廷远远瞧着也怪冷清的。阎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本分自觉,又是伺候了他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远远甩于简单的主仆关系之上。
听到这话,谢妙誉轻哼了声,转过身去抬手系好披风,正要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眼角一瞥,就见白玉石桥上站着一抹人影,不是谢衍还能有谁。
“皇叔!”
阎公公见此,挥了挥手让侯在四周的人都退下。
谢衍走过来,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道:“几日不见,武功大有长进。”
得了夸奖谢妙誉自是欢喜,他吸吸鼻子,埋怨道:“皇叔还好意思说,这几日都在宫里看不见你,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要不是为了唬住朝堂上那群老家伙,他才不会整日板着冷脸,端着架子,这要是私下里还不允许他放纵放纵,那可真的是要累死了。
“嗯,是皇叔疏忽了,”谢衍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情中难得多了抹温和,道,“最近时日正好闲来无事,便会留在宫中多陪陪你。”
谢妙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道:“皇叔所言,可是千真万确?”
“皇叔可曾骗过你?”
得了谢衍再三保证,谢妙誉心中喜悦自是藏不住,他带着谢衍进了养心殿,边走边抱怨道:“皇叔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日子我可无聊了,能够说上话的倒是有一个。可是小姑娘家家的终究是麻烦,不能陪我练武就算了,你猜怎么着——我不仅要看着她爬树时别从树上掉下来,还要吃她那什锦阁做的糕点,腻歪的很,简直比对着一群老头还要难受……”
谢衍神情顿了顿,道:“可是相府的唐乐渝?”
“咦?皇叔你认识她啊?”谢妙誉顿住脚步,疑惑看他。
“有过几面之缘。”
是了,唐乐渝与谢妙誉年纪相仿,宫中又无他人作伴,唐相将自己女儿送进宫内从情面上也能说的通。只不过,以唐相爱女心切的心思,断然不会将小女儿送进宫内,如此一想,谢衍心里便也释怀。
养心殿内铺着上好的羊毛地毯,熏笼点着,不多时浑身就暖和过来。接下来是谢妙誉练字读书的时辰,神情认真,眉目严肃,俨然与刚才判若两人。
谢衍便坐在一旁,替他批阅着呈上来的奏折,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有几封奏折引了他的注意。
上面呈奏的,乃是上谏皇帝后宫一事。
这几个臣子谢衍也记得,多多少少有过印象,为官数十载,颇有建树。此次虽上谏言语之委婉,可却也并无道理,确实是该提前斟酌二三。
“皇叔?”谢妙誉描摹完一遍,见谢衍似是在出神,轻喊了句。
谢衍回神,敛了眼底情绪,将奏折交给阎公公,道:“这几本你可曾之前看过?”
“未曾。”谢妙誉皱眉,接过奏折后大体扫了一眼,复又合上扔在一旁,眉心锁的更深,半晌,他抬起头道:“皇叔,我不想成亲。”
先不说朝堂事事繁琐,一想到后宫里有一窝女人叽叽喳喳,他就扼不住的头疼。
“早晚的事。”谢妙誉淡淡开口。
小皇帝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字也不写了,书也不读了,趴在龙案上神情恹恹,无精打采。
女人就是麻烦。
谢衍懒懒靠在椅子后背上,观察着谢妙誉的小表情,愈发觉得好笑。
“那皇叔呢?皇叔怎么不成亲。”谢妙誉突然抬头问道。
谢衍一愣。
终身大事,他确实未曾想过。
从他记事起,便是随着皇兄一同出入,是皇兄将他抚养长大,也是皇兄待他恩重如山。后来,等他手中渐渐有了权利,所做之事也都是围着皇兄打转,现在皇兄不在了,他能做的事情就是辅佐好谢妙誉,替他稳固好大闵。
关于他自己的将来,更是鲜少做过考虑。
可是。
不知怎的,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梅亭中一袭翩翩红衣的小姑娘。
也是,目前看来他身旁算是能大着胆子跟他主动搭话的,也就只有唐乐渝。
难怪会想到。
谢衍垂下眼帘,再睁眼时,已然又是大闵那个孤冷高傲的摄政王。他淡淡开口:“不需要。”
谢妙誉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可眼角瞥见阎公公冲他摇了摇头,想说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反正,皇叔不成亲,他便不立后,看那群老家伙能拿他怎样。
……
唐乐渝如愿得了果子酒。
用玉壶装着,是朱红颜色,抿一口,有甜淡的花香蕴在微酸的果液里。
谢衍送过来的不多,只有三小壶,唐乐渝舍不得喝,只倒了浅浅三小杯出来尝了尝鲜,剩下的又都让人埋到了后院的树底下。
腊月寒冬,积雪厚堆,倒是个天然的藏酒地。
菘蓝推门从外面进来,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雪花,上午的天还是好好的,下午就飘起了雪花,真是怪哉。
她掩上门,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自家姑娘趴在桌上,樱唇染了果子酒泛红,脸蛋儿红扑扑的,眸底笑意真切明朗。
“思春了?”菘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唐乐渝眨眨眼,从桌上起来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菘蓝姐姐,你可回来了!”
菘蓝失笑,道:“想奴婢还是想奴婢口中的话?”
“自然是都想。”
“贫嘴。”菘蓝抬手点了下她的眉心,无奈将打听来的事情全盘托出。
前几年谢衍都在边关,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来,后来,一品忠义将军也去了边关,那边事情渐渐空闲了下来,听说这次回来是要打算常住。
菘蓝道:“奴婢回来时特意绕道去摄政王王府看了看,确实是在修葺中,看来事情是真的。”
唐乐渝笑逐颜开。
如此正好,她便可以寻了机会多于殿下接触。
一回生,二回熟。
她就不信了,以她唐乐渝的条件,殿下还能纹丝不动不成?
脚步声响起,有丫鬟在门外道:“小姐,万小姐来了,正在府外跪着呢,说您要是不见她就不起来。”
万婉儿?她来做什么。
她爹的事情人证物证,证据确凿,难道跑过来求她就能法外开恩,救她爹一命?
而且,这大冬天的,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跪在相府外面,让旁人瞧见了心里又是如何作想,就这小心思还想见她?
没门。
菘蓝听的皱眉,道:“小姐,可要奴婢将她轰走?”
“不必。”
唐乐渝坐在桌前,懒懒支着小脑袋,指尖勾勒着酒杯上的花纹,唇角带笑,眸底却无半分笑意,道:“我之前还曾想着,什锦阁的事情不与她计较,毕竟是个姑娘家,往后终究是要嫁人,到了夫家也会被人指着背后说三道四。如今看来,倒是我这边一厢情愿,故作慈悲。既然想跪,那就让她跪着。”
她想了想,道:“菘蓝,去府里拿把伞和件披风送出去,再找几个能说会道的丫鬟,能说多大声就说多大声,最好是将人引的越多越好。”
名声?
不好意思,她唐乐渝还真不在乎。
她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这般危言耸听,别人说了就是什么的蠢驴,说话做事直接不过脑子的。
哼,等她明天上街,谁要是敢拿这事说她,她就让大哥二哥来撑腰。
看谁底气硬,架子足。
等菘蓝出去了,她坐在屋子里一人无聊,便受不住困意睡了一觉,等到再醒来时外面已是天黑,黑漆漆的一片。
听菘蓝说,丫鬟们说到一半万婉儿就羞愧难当,捂着脸跑了。
跑的急了,脚下还摔了一跤,吃了满嘴的雪。
唐乐渝恹恹的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刚才她睡醒的刹那间突然想到了件事情,殿下既然留在皇都,势必要去皇宫看谢妙誉。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皇宫多逗留段时间,反正谢妙誉嘴笨,说不过她,也不会真将她赶出皇宫。
想到这儿,唐乐渝便精气神十足,连带着晚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让柳氏好是担心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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