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东淑没想到萧宪居然就这么公然的“登堂入室”了。

    本来听见外头脚步声响, 她还以为是李持酒这么快回来了。

    没想到竟是萧宪。

    其实正如萧宪所说的, 东淑身心都不自在, 的确是因为昨儿在萧府的事情。

    当时萧宪不由分说拉着她进内宅见周老太太, 东淑心里是没底儿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假冒别人”的天赋, 但是想到可以让萧宪答应自己的请求,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了。

    萧宪拉着她进门,看见那么多人站在堂下,已经心内打怵, 而那些人见了她, 也都屏息吸气, 有一种诡异的氛围。

    东淑来不及打量,就给萧宪带着冲到了里间。

    奇怪的变化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她好像身不由己地到了一个自己明明没有来过、却仿佛极熟悉的地方。

    就在她懵懵懂懂感应到这种感觉的时候, 萧宪已经带她倒了周老夫人榻前。

    那是一张老人的有些枯槁的脸。

    眼睁睁看着那张毫无生气却透着慈祥的脸孔, 东淑的心像是给什么用力地捶了一记,变得又酸又软, 克制不住的悲从中来的情绪突然侵袭。

    她完全的身不由己,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感情驱使着她。

    东淑不想面前的这个老人出事,真真切切的绝不能容许。

    当时她甚至都没有定神思考的余地,那一瞬间所做的都是本能的反应。

    直到后来平静下来,才恍然若失的:她是怎么了?

    就仿佛……在那一刻,她变成了那个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女,变成了真正的萧东淑一样, 所以才那样的感同深受,泪如雨下,且说了那些掏心掏肺的话!

    东淑无法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但是那一场就好像耗尽了她的心魂,让她心力交瘁,疲倦之极。

    恍恍惚惚的回到镇远侯府,迎接她的却是苏夫人的无名怒火。

    东淑实在是没有力气跟她周旋了,只能先回房中休息。

    萧宪拉她进门的时候甘棠跟乘云都是在门外等着的,所以竟不知道里头如何。

    但是甘棠见过里间都是萧府的各位太太奶奶们,所以料想不会出事。

    只是看东淑这样神不守舍如同元气大伤的样子,仍是慌了神,回来的车上询问东淑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

    等回到房中后,茶饭不思,也不洗漱,倒头就睡。

    连明值来看她都没有醒。

    这一夜,苏夫人那边儿为了李持酒而担心的无法入眠,但是东淑这里,却也是半梦半醒的。

    她梦见了太多人,但其中出现最多的,却是萧府的周老夫人。

    东淑一会儿梦见老夫人病愈了,含笑握着她的手,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反正是极为亲切和蔼的样子,让东淑也非常喜欢。

    但是转眼间她又病的不好了,面容枯槁的躺在榻上冰凉僵硬,东淑就害怕起来,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边哭便叫:“老太太,不要扔下我!”

    她居然就这么哭的醒了过来!

    给惊动的甘棠过来扶住她,东淑还是忍不住的在不停的哭泣,竟分不清是梦是真了。

    那种心碎的感觉如此真切,眼泪像是自发的汹涌成潮。

    直到甘棠百般安慰,又加上明值听见动静也跑了来,东淑看清楚两个人的脸,又过了半天,才总算是从那种悲痛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但仍是心惊肉跳,总是担心着萧府的老太太出事。虽然……那明明是跟她非亲非故、只在昨儿见了一面的人啊。

    她甚至想派人去打听打听。

    这一宿,时醒时梦,总是睡不安稳的,因为哭的太厉害,又爬起来吐了两次,头疼如裂。

    先前吃了药,才总算是好些了。

    但是脸色却仍然苍白如纸。

    萧宪一看见她,也吓了一跳,料想若是只为了李持酒的话,不至于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所以才那么问起来。

    听了东淑回答,萧宪默然片刻,道:“说来也怪,难道这就是投缘了吗?昨儿你竟然那么真情流露的……哈,我几乎也要忍不住……”

    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外头有人咳嗽了声。

    萧宪皱眉,自然听出是李持酒。

    果然,外头帘子给搭起,是镇远侯走了进来。

    李持酒抬眸扫向里间,见萧宪坐在桌边,东淑却在桌子另一侧坐着。

    果然如苏夫人所说,她有些懒懒的,脸上还有憔悴之色,眼皮也微微的红肿着。

    看见李持酒进来,东淑才扶着桌子站了起身,她先是扫了一眼,目光在李持酒脸颊那道伤上略一停,复又垂落眼皮轻声道:“侯爷回来了。”竟是波澜不惊的。

    李持酒很不满意她这个反应。

    萧宪则按兵不动:“怎么镇远侯这么快过来了?”

    啧,他居然还嫌弃人家夫君回来的快,是打断了他们缠缠绵绵吗?

    李持酒笑道:“我本来要陪着太太多坐会儿的,只是太太惦记她儿媳妇的病,所以特催着我快回来瞧瞧……是不是打扰了萧大人同她说话了?”

    “无妨,”萧宪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一看李持酒笑的那样儿,就知道他必然是在疑心了,萧宪偏不说破,只淡淡道:“毕竟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只是昨儿少奶奶着实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得不来说一声。”

    “她还能帮到大人?我倒是有些好奇不解了。”李持酒看一眼东淑,笑道。

    东淑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毫无心虚之态,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皮,因为脸色苍白,且又身着素衣,更像是一尊玉人了。

    李持酒眉头极快地一皱。

    萧宪早看在眼中,便道:“这件事儿虽不是机密,却也不好启齿。还是不提也罢。”

    “呵呵呵……”镇远侯嘴角开始抽搐。

    萧宪却若无其事的:“哦对了,少奶奶,我来此还为了另一件事儿,您答应给我的那东西呢?”

    东淑面对李持酒,一副眉眼不抬的样子,听了萧宪提这个,却露出几分笑意。

    李持酒在旁看着她对萧宪露出笑容,不知为何有点儿牙痒痒的。

    东淑眼中含笑的:“昨儿我既然出人出力的帮了大人那件事儿,还以为大人高抬贵手,把这东西忘了呢,怎么竟还记得?”

    萧宪也瞥着她笑道:“你可别说我贪心,原本是你先答应过了的,既然许了人家,再改口也不好了。”

    镇远侯实在忍不住了,便故意用一副轻描淡写的调侃口吻道:“我是不是不该在这儿?”

    萧宪竟笑着接口道:“哦,镇远侯若是有事儿,可以先去,这里不需要你。”

    镇远侯本是因为听他两人言语之中大有内情,觉着自己这个夫君反而成了多余的外人了,所以才以退为进的说这话,本是旁敲侧击显示“地位”之意,没想到萧大人完全不吃这套。

    李持酒被他噎的气都喘不顺了:“我……”

    无形中感觉自己的头上仿佛又重了几分,原来帽子不仅有颜色,还有重量。

    东淑道:“甘棠,去拿来。”

    甘棠站在门口处,脸色跟镇远侯也差不多的诡异,只多了几分呆若木鸡。

    闻言道:“拿、拿什么?”

    “当然是那价值连城,绝无仅有的三件宝物了。”东淑手拢着唇,借着转头的功夫狠狠地递了个眼色给丫头:“在城郊大集上从一位长者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

    甘棠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但是所谓“价值连城,绝无仅有”,以及“宝物”的评价,还是今儿第一次听说,真真稀罕。

    她心里嘀咕:“我的娘啊,少奶奶又要讹人了……这次是真的,可不是虚的。”

    于是转身入内,打开最下面的柜子,从里头取了三件东西——却是什么宝物呢?竟正是那日在城郊集上,东淑救了的那老婆婆家里得了的几样破烂玩意儿。

    本是东淑想要做好事才给了那婆婆五十两银子弄回来的,此后甘棠每每看见这三个东西,都觉着刺眼,感觉自己当了冤大头,所以才收在柜子底下,横竖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见东淑居然又拿这玩意来骗萧宪,甘棠实在无言以对,只能闷闷地抱了出来,放在桌上。

    李持酒听他们说什么“宝物”,才又惊奇起来,看甘棠拿出这几样,便上前取了一个碗:“这什么玩意儿?哪儿捡来的?”

    东淑听了这句大煞风景的,总算是赏光瞪了他一眼。

    李持酒本有点恹恹地,谁知得了她这一个眼神,突然间像是喝了鸡血,便笑道:“我是不懂这些的,萧大人掌掌眼?”

    其实,萧宪哪里是真的为了“古董”,不过是弄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过来看看东淑罢了。

    昨儿东淑在周老夫人那里大哭的样子,不仅是东淑一夜难受,萧宪想着那情形,也是整宿的心潮难平。

    因为顺义侯府看到东淑的举止做派,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深知萧东淑的脾气性格,所以费尽心机故意弄了这个“江雪”出来,障眼法迷惑人的。

    但是亲眼目睹她同老夫人的互动,萧宪动摇了。

    那样真情流露的反应,就算是再工于心计擅长演戏的人,也绝对做不到。

    若是有半点掺假做作的成分在里头,也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

    昨儿晚上萧宪想的最多的是一句话:“她到底是谁?她……跟妹妹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他忘不了祖孙两人抱头大哭的样子,忘不了东淑那句“我好端端在这里,别撇下我”。

    恍惚中他觉着那就是萧东淑,那就是他的妹子!她真的……回来了!

    方才进门的时候看见她脸色苍白倚在榻边,瞬间那怜惜之意几乎充溢而出,真想过去嘘寒问暖,握住她的手。

    此时此刻,萧宪看着那三样儿东西,举手拿起一个短颈双耳罐,倒的确是越窑的青釉褐斑瓷。

    西晋时候盛行这种瓷器,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西晋的真品,他也说不上来。

    毕竟他虽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却也并不是真正行家。

    但是因为人的缘故,萧宪格外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情,特意举在眼前转着细细看了一番,道:“像是真品……但还需要鉴证。”

    甘棠在旁边听着,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什么意思?这难道说又是真的古董?那这次又能换多少银子?五百两,一千两?或者更多吗?

    丫头已经疯了,满心沉浸在即将发财的想象中。

    东淑问道:“萧大人看不出来?”

    萧宪笑道:“我对瓷器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呢,你答应了给我的,这次不要价了吧?”

    东淑还没回答,只听“噗通”一声,是旁边甘棠跌倒在地。

    “既然已经答应了萧大人,自然不会再谈别的。”东淑理所当然的。

    萧宪道:“少奶奶果然爽快。既然这样,我就笑纳了。”

    东淑瞥了一眼甘棠,见丫头正颤巍巍地重新爬了起来,她便吩咐:“快来收拾包裹妥当,叫乘云来给萧大人送了出去。”

    “是。”甘棠闷声答应,一脸颓丧。

    ——得!别说赚,这次连本儿都没捞回来,五十两银子就这么飞了!

    李持酒见他们“谈成”了这笔“买卖”,才笑道:“有趣,萧大人若是叫人鉴过了,也告诉我一声儿,让我见识见识。”

    萧宪颔首道:“嗯,少不得还来烦扰少奶奶。”

    李持酒瞪向他:这人什么意思?如此明目张胆惦记他的夫人?

    萧宪却又看向东淑:“事情已经妥了,我也该告辞了。”

    他面对李持酒,随口噎人,甚是自若,此刻对着东淑,却有些艰于言辞了,认真想了想才说:“等我们老太太身体大好了,兴许会请少奶奶过府坐坐,到时候请不要推辞。”

    东淑眼睛一亮,有些惊讶,也有些下意识的喜欢,立刻说道:“当然!”

    萧宪看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便一笑点头,沉声道:“不要送了,保重身体。”

    又对李持酒道:“镇远侯也留步吧,好生养伤。”

    轻飘飘的,这句却像是上一句的附赠品。

    说完这句后,他转身出门去了。

    东淑望着他的背影,身不由己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竟舍不得他离开似的。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给李持酒一把拉住了:“人家说了叫你不用送,你这么殷勤做什么?”

    东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又开始了暗暗潮涌,连眼圈都发红了。

    李持酒打量着她的神情,自然看出她那种绵绵的不舍,他心中微震:“你……”

    这时侯萧宪早出门去了!东淑竟有些黯然,她闭上双眼低下头去,轻轻地叹了声。

    “喂!”李持酒实在是忍无可忍,“你什么意思!”

    东淑听见这声,才总算回过神来。

    李持酒皱眉道:“你眼里还有我吗?”

    东淑道:“侯爷怎么了?”

    李持酒道:“你跟萧大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才见过几次,居然就……亲亲热热的,当着我的面儿居然丝毫也不避忌,当我是什么?”

    东淑道:“我不懂这话,我跟萧大人做什么了?”

    李持酒道:“你、你竟问我?”

    东淑又叹了声:“侯爷既然回来了,这就好。只是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未免不能伺候,只是太太那边儿,或者小阮跟两个姨娘那边,都盼着侯爷呢,您不如过去瞧瞧……”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外间是甘棠道:“孙姨娘跟王姨娘到了。”

    两个姨娘原本早想来的,只是听闻萧大人在此处,不知如何,所以不敢冒头。

    等萧宪前脚走了,她们才忙不迭跑了来。

    此刻见了李持酒,便忙上来行礼,孙姨娘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说道:“侯爷总算回来了,妾们担心欲死,啊……您的脸受伤了!”

    王姨娘也体贴的说道:“早听说侯爷无恙,妾就叫人熬了参鸡汤,还有侯爷爱吃的云腿……正好给侯爷补补。”

    因为上次给东淑训斥过,让她们长进些,所以两个姨娘也非常的卖力。

    东淑看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心里略觉满意,就看向李持酒:“侯爷是不是还没用饭,她们这样上心,且先去用一些吧。”

    李持酒看看两个狐狸精,又看看东淑,忽然嗅出点什么似的。便道:“确实饿了,把东西送过来,少奶奶身体欠佳,我便在这屋里跟少奶奶一起吃。”

    东淑听他说“确实饿了”,还觉着孺子可教,听到后面一句,脸色就有点变。

    李持酒瞥她一眼,看两个姨娘还在发呆,便道:“愣着做什么?”

    两人吓得急忙退了出去。

    东淑看她们的战斗力如此一般,实在大为失望。

    但是倒不能苛责姨娘们,毕竟不是她们太弱,而是对手实在太强横了。

    东淑叹道:“侯爷何必自找不快,若还过了病气给您,如何是好。”

    李持酒道:“你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若怕过了病气,还早休了你呢。”

    东淑回到桌边,缓缓坐下。李持酒在她对面自己解开衣裳,低头不知打量什么。

    正甘棠进来说道:“外头乘云传话,说那两个太医要给侯爷看诊了,还说药该换了……”

    李持酒不耐烦道:“过会儿再换,死不了人。”

    东淑本没理他,只听了这句蹊跷,又看李持酒侧身对着自己,窸窸窣窣不知在干什么,她就悄悄站起身来,往旁边挪开几步。

    假装去扶桌上花瓶的,东淑微微侧头看过去,冷不防却看到一角血淋淋的衫子。

    东淑的手猛地一抖,那花瓶给她一撞,滴溜溜地转了转,直直地要摔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李持酒蓦地起身闪过来,他一手沿着衣襟,一边探臂将花瓶掐住。

    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东淑身上,只隔着两三寸,东淑的目光从他颈间往下,在那没有掩紧的中衣底下,看到了若隐若现的那些狰狞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提前了几分钟的二更君,于是我单方面宣布今天的更新仍旧是胜利的,圆满的~

    其实这本书的收藏如大家所见一样少,订阅收益也可想而知,有时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是什么让我这么勤奋的日万呢?我想,大概是每天出现在评论区的这些真情实感的留言君们吧,总会有些激励到作者君的可爱留言出现,给我继续努力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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