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定国公府的偏心老太君7
周围喧嚣, 明田迈着步子随意捡了一个空座坐下,看两人如何化解闹剧。
纨绔子弟的家丁们正和书生拉扯着,你推我攘的,惹得周围人纷纷看热闹, 面露不忍。琵琶女抱着琵琶在旁呜咽, 泪眼婆娑的寻人帮忙,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玉焱和秦玉垚的话音刚落, 两人还未凑上前去,就已经有路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站出来了。
一朱砂圆领袍子的少年从楼梯上下来, 见状冲出来阻挠, 嘴里也忙嚷嚷:“住手!”
纨绔子弟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敢坏你王爷爷的好事!给我继续打!”
家丁们一人一脚踢翻了书生, 拳脚相加,书生痛呼声不绝,堂内众人都不忍细看, 唯有圆领袍的朱砂少年得了琵琶女的哭诉求援, 又凑上前,颇为斯文秀气的道:“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打人,你是哪家的,我要上告府尹!”
圆领袍的朱砂少年一身正气,却长得秀气羸弱,只会在一旁唧唧歪歪,纨绔子弟一挥手,已有人把他围了起来。
秦玉焱叹气:“唉, 这好端端的,就怎么来了个傻的呢?”秦玉垚也直点头,她年岁小,性情急躁许多,当下就解了腰间马鞭朝前一挥,打在了府丁们的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
不过刹那之间,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三四个府丁竟是纷纷倒落在地,哎呦唉哟的撑着胳膊扶着肚子直叫唤。
秦玉垚看这状况不由得撇了撇嘴,圆领袍的朱砂少年吓得不轻,仍旧脸色煞白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秦玉垚收回马鞭,又对身后的老四秦玉焱道:“看来这人不光是个傻的,还是个胆小的。”
秦玉焱也笑,走上前去看仍旧在殴打着书生的两个府丁。这三人,两个府丁拳打脚踢,面露凶狠,书生唉哟叫唤,痛呼不止,堪称是卖力非常。秦玉焱走上前去,三人渐渐的扭头不住地看秦玉焱,手脚渐渐的慢了下来,书生呼救的声音都小了些,秦玉焱扭头道:“继续表演?”
三人脸上有些讪讪的,秦玉焱朝前一步,扬了扬拳头,扭头道:“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教训人!你们也太外行了!”正说着,她一拳打向书生的胸膛。
一声杀猪般的哀嚎从书生口中蹦出来,他脸色煞白,全身抖如筛糠。两个府丁被吓住了,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秦玉焱是个果断的性子,才不管他俩如何想,又一脚直直地踹下:“看好了啊!应该这么打,这么踢,这么踹,这么勾拳……你们是没吃饱呐还是根本就是个外行骗钱的?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就是一身花拳绣腿呢?看好了!……看看,这么打你身上痛不痛?”
圆领袍的少年看不清局势,又忙上前道:“这位书生是好心,你怎么可以——”下一刻,声音咽回了肚内,因为他看见秦玉焱一脚一个踹向两个家丁的膝盖窝,竟是一个照面就将两人踹翻在地。
书生和两个府丁哀嚎着在地上抱成一团,三人呜咽着嚎着嗓子,鼻青脸肿的,三个壮年大汉竟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子,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几人的哀嚎声和拳打脚踢声。
周围人都看傻了眼,纨绔子弟也傻了眼。
秦玉焱轻描淡写道:“下次打人,就不要打什么腿和背,踢的轻飘飘的,是没吃午饭吗?这做戏也不做全套,一眼就叫内行人看出来了。”说着,又踢了一脚,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酒楼。
秦玉垚手里挥着马鞭,也朝纨绔子弟笑:“你看你手底下的人,说的不行打的太假,演个武生人家都要嫌弃没用力气。都这样了,怎么还有脸面来讹钱唱戏的?”
纨绔子弟白了脸色,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几步,想起什么,仍旧鼓足了力气,恶狠狠地道:“你这小娘子好生刁蛮!平白打了我家府丁,怎的,这是还要吃人吗?”
秦玉垚道:“根据《武德疏议律》,凡讹诈超过三十贯钱者,当徒以棍形,超过百贯者,当交与官府,下狱三年!我们上次就听得你们几人的事迹了,今日还敢来此,是当真不知晓疏议律还是背后有人撑腰?”
纨绔子弟讪讪不敢言,秦玉焱和秦玉垚倒像是熟门熟路的,待得府衙来了人,将整个骗钱的团伙都交予了官府,两人刚活动了一番筋骨,正见明田坐在一旁静静喝茶,脸上露出笑来的朝明田走。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圆领袍朱砂少年倒像是刚缓过神来似的,忙走上前鞠躬行礼,一派斯文秀气:“多谢两位娘子相救,不然……不然某方才怕是要中计了。小郎广陵杜家建安,多谢几位,还请告知府门,好让小子前去拜谢。”说着,又是郑重一礼。
明田端茶的手缓缓放下,上下扫了一眼这呆头呆脑的少年郎,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在历史上和她二孙女凌玉森传了千年佳话的广陵侯杜建安?
相传他和凌玉森心神相通,以诗词传情,奈何原身化作王母娘娘棒打鸳鸯,以致一对有情*人经了许多磋磨,最后自由恋爱成功,传为千古佳话。
看着弱不禁风的的少年郎,明田突然生出一种“我好不容易养的水灵灵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心情中,甚至有种让秦玉焱和秦玉垚两人讲他暴揍一顿的心情。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明田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仍旧挂着浅淡的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说,带着两个孙女朝楼上走去。
杜建安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前去,奈何生性矜持有礼,做不出这等热脸贴上去的事情,只能讪讪的回来,问了堂中客人,许多客人一脸他没见识外地人刚来的表情:“你是哪里来的嫩小子?竟连定国公府的几位娘子的声名也没听过!”
杜建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他闭门读书三年,就已经和京都脱节了不成?
明田领着秦玉焱和秦玉垚上了二楼包厢,坐下笑道:“都说要先礼后兵,怎的你们两个就一向喜欢先兵后礼呢?”
秦玉垚倒了杯水,道:“祖母说的可不对!先礼后兵那是要对着讲理的人才这样,对着这样胡搅蛮缠坑蒙拐骗的家伙,我们先给他们打上一顿,打的他们口头上服了,再给他说理,叫他心服口服!”
秦玉焱大方坐下:“还是小五说的对!再说了,祖母,这不是您教我们的嘛?讲理讲不过别人就用拳头教会他什么叫实力!我就觉得今天还挺好的,对付这种人,话不多说,直接挽了袖子,抄起家伙上去干就是了!”
明田喝了口水冷静了下,慢慢点了点头,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事情不过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哪怕是秦玉鑫三个大的在公主府救了梁媛,也就是落水的梁家娘子,一向透明胆小的秦玉淼甚至暗中别了五皇子让他痛了许久,外加上秦玉焱和秦玉垚两个小的又在外头端了一个骗局叫府尹添了几笔政绩,五人还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照常在府上练些武艺,学些要义,乃至明田亲身上阵,叫人多打了几个靶子放在校场,每日教她们骑射。
不过短短的三年时间,明田刚穿过来见到的几个被养的怯生生甚至可以说各怀鬼胎的孙女,现在不说文成武德一派风光霁月,那也是能够挺胸抬头昂首向上,在京都颇有几分声名的人了……虽然这声名,和一般的世家闺秀的贞静淑女的声名不太一样,但五人,甚至包括秦二郎和祝氏在内的几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声名都是虚的,唯有自身实力才是真的,而且让明田赶到欣慰的是,五个人的关系终于从以前的隐隐敌对嫉妒,不说变成了姊妹情深,现在也隐隐有了几分好友的意思了。
当然,这纯粹是因为五个人被明田压迫学习的太辛苦,五人感同身受又是天天同甘共苦的所以当然感情深这种事情,明田是不会承认是自己导致的。
明田也不是待人苛刻的老祖母,消暑六月,还是特意让祝氏摆了文武会,好考量考量五朵金花。除了五朵金花,前来助兴的还有大儒梁先生的小女儿梁媛。
虽然秦家五个娘子不常出门,外头也传闻五人好跟着老祖母在外抛头露面实非大家所为,但梁媛经了上次落水和换衣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对秦家的几个娘子却是好感倍增,前几日被老三秦玉淼一邀请就赶了过来。梁媛身为大儒之女,自幼被父亲教导的诗书不说冠绝京都的同龄人,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今日来此,却还是准备了很久,生怕自己在几位友人和救命恩人面前丢丑。
夏虫鸣叫,流水潺潺,凉亭依山靠水,又有群树遮阴,有凉风徐徐,并着几案上搁着的些瓜果消暑凉汤和冰牛乳,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开。
秦玉鑫五人在凉亭活动筋骨,跃跃欲试,梁媛还是第一次来定国公府做客,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但此时看五人在凉亭舒展筋骨,看样子不像是来吟诗作对,倒像是要上去干架一般,不由得也心生好奇。
梁媛跟在老三秦玉淼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三娘子,怎的你们都这般……?”
秦玉淼反应过来,不由得莞尔一笑,眸中熠熠生辉:“阿媛,我们家一向如此,是不是吓着你了?”
最为活泼的老五秦玉垚伸过头来:“可不要真吓着梁姊姊了,梁姊姊好歹也是第一个到咱家来参加文武会的呢!梁姊姊你莫怕,就算你输了垫底,祖母也不会罚你的!”
梁媛心下一松,笑道:“原来是老太君亲自掌手,那还真是阿媛的幸事了,便是输了要罚什么,也尽管来就是了。阿媛也不是那样输不起的人。”
秦玉鑫笑:“阿媛你可别把小五的话当真,她不擅诗书,罚的最多的就是她了!不过被罚也没什么,不过是挽弓射箭三百余次罢了。”
“挽弓射箭?”梁媛头脑一空。
明田很快就一身便装的来了,她身子爽利,精神很好,不像个已经五十的老太君,反而是挺胸抬头大步向前,甚至把跟在她身后想要搀扶的祝氏甩了一截。
目睹五个孩子三年来的变化,祝氏就算再是循规蹈矩的当家主母,一颗心脏也被明田打磨调*教的很是坚韧了,对着女儿们各个习的文武艺,不通大家妇的德言工容,不天天涂脂抹粉,竟也觉得没什么了,甚至明田想要拉着五个孩子再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怕也是要应了。
明田与六人见面,微笑点头,也不多话,照常拿了小纸条,从最简单的对对子开始,一连十个对子。
梁媛本以为这么简单又是她拿手的东西,该是胸有成竹才是,没曾想一直在外头毫无名望的凌玉森竟比她这个被人称作才艺冠绝京都的还要厉害,不说老二凌玉森,老大秦玉鑫的才华竟也隐隐不在她之下。
十个对子对完,凌玉森夺魁,梁媛屈居第二,几人都面带笑意的冲两人恭贺,明田笑道:“梁家小娘子是第一次参加,也无需多礼,只管当着自家的姊妹一起玩闹就是了。按着以往的规矩,头名可以拿下这方松墨砚,次名可以拿下五百两白银。”
祝氏九娘笑着,上前来亲自将装在锦盒中的松墨砚交予凌玉森。
凌玉森也不推辞,不卑不亢的接了,笑吟吟道了一句:“多谢祖母和舅母。”
其余几人都笑着看凌玉森,一点也不觉得一个平常的吟诗作对的玩闹拿出数千两白银的东西拿来做彩头是多么的土豪,唯独梁媛心下却是惊涛骇浪,她本以为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打打闹闹,却没想到竟有这般豪赌。
无论是松墨砚还是五百两白银,都不是一笔轻松的款项。
梁媛看凌玉森双手接了锦盒,随手交予一旁的侍女,一副严阵以待下一局的模样,竟是丝毫不放在眼底的,不由得默默为自己那个每天都宝贝着他那方松墨砚寻常不拿出来的大儒亲爹鞠了一把同情泪。但是,当她面对轻飘飘的银票的时候,还是觉得应该哭的是她自己。
五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梁媛想了一下自己从小攒到大的私房钱,心里不由得为自己默默流泪。
祝氏上前将银票放她手中,梁媛涨红了脸,迟疑着不肯收下,祝氏笑道:“梁家娘子何必这么生疏?能来参加文武会,也跟咱们府上的姊妹没什么区别,既是赢了,这就合该是你的了。”
老三秦玉淼也笑:“你就拿着吧!要知道前两次可都是大姊姊拿了次名,她手里的银钱可不比你多多了!”
老五秦玉垚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五百两,梁姊姊你拿着呗!反正我们家不缺钱!”
梁媛精神恍惚着收下了银票,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明田险些被噎,继续道:“这第二场——如今正是六月,就以‘暑’作诗好了。”
梁媛一听明田提到写诗,心下一喜,这是她的长项啊,而且正好来之前也有以前准备过的一首,稍加润色,也不算作弊。
梁媛在一旁的书桌旁提袖研磨,想着怎么下笔。然而在她还没有誊写完的时候,凌玉森已经写完了一份。
梁媛安慰自己,没关系,也许凌玉森也是和她一样妙手偶得,然后记录下来,只等今日这样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一鸣惊人的。
梁媛自小开始奔赴各个高门宅邸,参加诸多娘子甚至大儒的诗赋会,这是她见过的作诗最快的一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六个人就都写完了。不说她和凌玉森,只说年纪最小的老五秦玉垚,耷拉个脸活像要被罚款一样,但是速度也快的惊人。
比起甚么诗词歌赋,明田更喜欢兵法政论以及骑马射箭和枪法剑术,但是没办法,按着这个时代来,诗词歌赋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看几个孙女写的。
先看老五老四的,明田弹了两下纸张,传给几人互相阅览,评价道:“老四老五……你们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在这个上面没什么天赋,果然你们俩还是跟在祖母后头习武射箭吧。”
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笑嘻嘻的过来拉了明田的胳膊晃荡,秦玉焱笑道:“还是祖母知道我们俩的水平,吟诗作对诗词歌赋这种东西,我真是头疼!这种事情还是让二姊姊来做,我和小五武艺高强就好了。”
一旁的老五秦玉垚瞥了嘴:“诗词歌赋算什么嘛!有本事我们来比比谁对大越律法最熟悉!我可是从小立志就要匡扶正义的人!”
明田笑着摸了摸年不过十二岁的老五的头顶,笑道:“诗词歌赋这种事情,拿来陶冶身心也算不错。这次倒和以前差不多,你们俩垫底,老三中规中矩的,但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我觉得魁首倒是好定,就是次名难说。
这次的头名仍旧是凌玉森。次名却不好说是梁媛还是老大秦玉鑫了,最后经过几姊妹的判定,还是给了梁媛。
梁媛拿了所有人的纸张翻阅对比,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了,老三老四老五的文采确实不怎么出彩,但五人的字迹却是赏心悦目,看得出来是名家教导,自己也下了大心思的。但让她最为佩服的还是老二凌玉森的文采,贴题不说,更是大气磅礴,由暑及苍生,不同于她的闺阁之作,多围绕在风花雪月中。
梁媛看向凌玉森的目光都带着点点亮光了,她是真心佩服凌玉森,她自己有父亲教导,才艺冠绝京都,没曾想今日竟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输的同时,梁媛更被激起了一股斗意,两眼亮晶晶的看明田,看她下一场又是出的什么。然而,明田却是带着所有人转了画风,她问:“今年关中自三月以来一直大旱,会如何?”
秦玉鑫斟酌一番率先开口,随后是秦玉淼,老五秦玉垚,老二凌玉森,最后是老四秦玉焱。
五人针砭时弊,按着年节实情,还有往年大旱情况,甚至还带上了关中河道知府的传言为人,字字句句鞭辟入里,直让梁媛听的云里雾里。
明明方才大家还沉浸在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中,这也是梁媛惯常的、熟悉的主场,但不过片刻间,她听着几人的你来我往,竟有了种往日里看着父兄叔伯讨论朝政的感觉了。梁媛有心插话,却发觉自己知之甚少,只能竖着耳朵听,也不想什么别的了。
明田看几人讨论来去,争的面红耳赤,又看一旁梁媛明显有些晕晕乎乎的神态,咳了两下,点头道:“不错,各有想法。你们忽略了一件事,大旱后必有蝗灾难,大旱加蝗灾,只怕今年关中饿殍遍地。你们回去写篇政论给我,阐述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解决办法就可。”
梁媛听的目瞪狗呆,两颊微红,两手捏着手帕不知作何。
明田对她点头道:“梁家娘子是第一次来,倒不必遵守咱们府上的规矩了。我们接下来就要武比了,梁家娘子和九娘在一块儿看着就行了。”
祝九娘也上前拉了梁媛,笑吟吟的跟在明田和五朵金花的身后,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校场走去。
烈日下,百余步外,草靶正中的红心似乎都同天上的太阳一般散发着热气,几人穿了武打便装,各个背着箭篓挽弓搭箭,挺胸抬头,颇有气势。
照例是明田先来,射了三箭热热身子,三箭一支不落,全都中了红心,让第一次看到这等情景的梁媛不由得双眸闪亮,但是接下来五人的表现就更让她大吃一惊了。
五人年幼,练习的时日也短了些,自然是比不上明田的,但饶是最小的秦玉垚,也是十有五六只能中靶心,厉害的如老四秦玉焱,竟是十发九中了。
梁媛看的觉的自己腿脚有点发软,心神慌乱,而下一场的五人骑马射活靶,这次她只看得见烈烈阳光下一匹匹高头大马带起的尘土飞扬了。
烈日下,马蹄扬起六月阳光飞尘,连带着梁媛也觉得仿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一样。
五人的马术各有特色,但梁媛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老三秦玉淼身上。
秦玉淼那日孤身跳水救人给梁媛留下的深刻印象不说,事后更是打伤贼子救了她的名节,这在当下便算是两次救命之恩了。由此种种,梁媛无疑是非常依赖老三秦玉淼的。但饶是秦玉淼性格低调沉稳,多年小透明,不可否认的是她马术得明田亲传,年纪轻轻的并不算低,甚至还可以说是精通了。
不光是老三秦玉淼,五个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上顶着炎炎烈日挽弓搭箭的时候,眉眼间的凛然和凶煞之意直让梁媛心惊。
不说和京都其他世家娘子比起来,饶是和她见过的那些颇具风雅的世家郎君比起来,定国公府的五个娘子身上的英气怕是都要更胜一筹。梁媛眸光微闪,看着五人颇有些心潮澎湃,她仍旧浅笑着静立一旁,但心里却是怎么也不平静了。
五人表现都不弱,但明田还是摇了摇头:“老大马术太差,老二太过文弱,老三马术还行但是握弓的手法不对,老四骑马上不要紧张的夹腿,老五也是,力气那么小,是没吃饱饭吗?”
五人翻身下马,如松柏一般挺身而立,昂首,带了汗水的脸庞上满是坚毅。明田负手走过去,一个一个的教训,觉得自己颇有教导主任或是教官的气质。
祝九娘照旧开始给五人说好话:“她们终归还是年纪太轻了,阿娘何苦这般?便是不对的地方,劳烦阿娘多加教导才是。”
梁媛回首看祝氏的目光也有些变了,她本觉得这位定国公夫人和自己母亲一样是个端庄雍容的主母,没想到私下里竟然还能允许自己女儿学这些东西?她想到自己母亲天天逼着自己绣花弹琴,连些诗书都要收走的作派,更觉痛心疾首。
明田淡淡道:“本要决出个第一来的,但你们五个的表现着实有些差强人意了,还是看看我是怎么做的吧!”明田说着,三两步走到自己马前,翻身上马,动作敏捷伶俐,半点看不出五六十的老妇的状态,她又俯身接了秋菊递过来的箭篓和夏荷递过来的长弓,挂在身上。
最小的秦玉垚半点也不觉得被明田责骂有多沮丧,反而忿忿道:“祖母说我们不行也就认了,但爹爹这段日子可真是荒唐了些,今天怎么也不见他过来了?”
秦玉焱跟着笑出声来,另外的三人面上也微微带了几分笑意,只是祝九娘的神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梁媛觉得稀奇,却并不多问。
明田拉动了两下弓弦,只权做没听到老五秦玉垚的这番话,还没开始挽弓搭箭,就听得校场外一道有些亢奋的声音飘了进来:“阿娘!阿娘!”
敢这么在外头高声喊叫的,也唯有混不吝的秦二郎了。明田收了弓,五朵金花嘴角微微抽搐着转过身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比起以前身子骨不行的秦二郎,现在的他也算有了人样,至少不是两眼乌黑瘦骨嶙峋活似进了兰若寺的书生了。秦二郎一把冲进来,看也没看里头的情形,大声嚷嚷道:“阿娘!我有后了!我有后了!……九娘,你也在,我刚刚知道有个妾室怀孕了!”
“我有儿子了!”秦二郎兴高采烈道。
不怪他这么亢奋,三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生出儿砸继承庞大的家业和爵位,哪怕被明田打击的不行不行的,但是生儿子的心一点没变。
明田能改变这人的身体和志向,但是这生儿子已经成了秦二郎的执念,反正也不碍着明田教导五朵金花,她也就随他去了。
明田淡淡哦了一声,用手指了他道:“二郎,你来的正好,有一年的时日没考量你的弓马了?上来试试。”
秦二郎张大了口,嗓音就那么吊着,末了落下来,习惯性的道了句:“我有儿子……啊呸,知道了,阿娘。”他也朝一旁走,牵了早被马倌牵来的马,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又接了弓和箭篓。
明田打马而起,绕着校场跑圈,挽弓搭箭,十枚箭离弦而出,根根中靶心,随后打马到五朵金花身旁,翻身下马,竟是大气不喘,脸上连丁点汗意也没有,轻松惬意的仿佛只是绕着走了一圈。
不,比在太阳底下绕着走了一圈还要轻松惬意。
五朵金花忍不住赞叹起来,老四和老五已经围了过来拉着明田,其余几个也围过来取经,明田不厌其烦的讲解。直至她回头,才发现秦二郎大汗淋漓的打马过来,十枚箭……反正不好说到底中没中。
明田笑道:“我看你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秦二郎微低了头,却仍旧止不住傻笑,明田忍不住看他头顶,不光是她,重生再活一辈子的老大秦玉鑫心里头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忍不住看自己老爹的头顶。
秦二郎感受到明田似笑非笑的目光,脸色有些发黑,好歹还是知道明田说的那个老爹托梦说他“命中无子”甚至“只有三女”的说法的,倒也不恼,只回头看自己大女儿,问道:“老大,你看爹爹作甚?”
秦玉鑫撇过头,抿了嘴不说话。
秦二郎更觉气愤,但是这五个女儿侄女外甥女是他娘和老婆现在的宝贝,打不得骂不得,再说了,他能不能打得过骂得过还要另说。秦二郎终于偃旗息鼓了,这才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站在面色坦然的大老婆祝九娘身边,又是一番寒暄。
剩下的最后一场,明田带着几人去书房演练兵法,这事安排在晚上,梁媛却是无福得见了。
及至回了梁府,梁媛还是觉得有些头脑发花,两眼晕乎乎的,等到晚上一家人吃饭时,袖里被她胡乱收着的五百两的银票露了出来,被父母问了,才缓过神来,将定国公府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梁媛的父亲,当朝大儒梁伦摸了摸自己蓄的长长的胡子,深深道了一句:“秦家,所谋非小,秦老太君,眼界胆识远超常人。”看了眼被自己教导的愈发书生气的几个儿女,长长叹了口气,又道:“秦家五位娘子,值得深交。”
梁媛和梁论如何看明田的所作所为,她是不在意的,反正一切都能沿着她原定的方向往前走。只两件事,让她现下有些头疼,头一件就是小儿砸秦二郎小妾怀孕这个事情……
明田有问过系统,系统有表示自她来了肯定原本的剧情走向会发生偏移,但是这种事情,谁也无法保证是不是蝴蝶效应。
明田把这件事交给了秦二郎的亲生女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去查,至于老大老二和老三,却是有别的要紧事情——别的不说,但就说这个朝代自女子及笄后就要开始给她们选夫家了!
老大秦玉鑫已经十五岁了,如果是别家的,长辈就要开始忙着选女婿联姻了,但是定国公府……明田不着急,秦二郎忙着生儿子,祝九娘是继室不好多说,最着急的居然是秦玉鑫的外祖家,也就是项家。
项家的老夫人和当家主母求上门,刚给明田表了个态,明田淡淡道:“儿孙有儿孙的想法,这事二郎都不做主全权交给了老大自己,我一个人做祖母的也不好做主。”
言下之意,你们一个外祖舅舅家的,就更不要妄想越过他们做什么主了,更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
项家老太太还想说话,明田已经直接起身离开了,她后脚还没离开,秦玉鑫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明田行礼。明田点点头,让她自己处理这件事情,随后离去了。
秦玉鑫走进来的时候,脚步稳健,长身玉立,眉宇间的坚毅与坦然,全然没有闺阁少女的娇羞,有的,是另一种风采。要是真叫明田养着洗脑了三年,秦玉鑫还想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个高富帅,生很多儿女稳固自己的地位最后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那明田还是洗洗睡吧。
明田到校场练枪法,顺便指导了几下老四和老五,还没练多久,老大秦玉鑫就已经回来了。明田问:“谈的如何了?”
“祖母。”老大秦玉鑫突然开口唤她。
明田扭头看她,抬腿朝别处走,秦玉鑫默默跟着她,突然又唤了明田一声。明田转身看她,秦玉鑫终于忍不住道:“祖母,外祖母和舅母都让我考虑考虑五皇子。”
“啧……他还挺懂多方下注的道理。”明田掀起眼皮子道。
秦玉鑫果断道:“孙女年岁尚小,还不想嫁人,再者,祖母说的是,万一……”她又沉默了片刻,“万一爹爹没有儿子,我是长姐,定国公府合该由我撑起来的。”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明田淡淡道,“不过你们五个都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你四个妹妹也不是吃干饭的,定不会叫你一人撑起来的。至于几个皇子间的角逐,当个笑话看,作壁上观便可。”
“定国公府的荣誉,不需要一搏所谓的从龙之功。做真正的江山社稷所需之人,无论谁登位,自然能保秦家门楣不落。”明田重声道。
八月中秋宫宴,许久没见到明田的老太后捎话来让她今年务必去,明田没办法,带着五朵金花外加儿子儿媳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去了。祝九娘坐马车,其余人,包括年逾五十的明田和年不过十二的老五秦玉垚在内,足足七个人各自骑了匹高头大马,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同朝为官或是多年世交的老友的目光,甚至一些百姓也忍不住偷偷的抬头看,直接被定国公的这架势吓得腿脚颤颤。
明田一马当先,秦二郎看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却腰背挺得笔直,看得出来还是有些底子的,然而留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却很少,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留在了两人身后围在马车两侧的五朵金花。五个妙龄少女,各个盛妆马装,身形翩跹,眉宇轻扬,外加上浑身气势凛然,有着习武之人和被明田磋磨出来的气质,格外吸引人。
时下世家多偏文弱君子范儿,不光光是世家娘子,便是世家郎君也追求魏晋风骨,嗑药狂奔追求骨感消瘦美,各个看着像是熬了三天夜没睡醒或是没吃饱饭一样,乍一看见定国公府这格外精神*的画风,民众都纷纷觉得眼前一亮。
沉默许久的万人迷系统突然蹦出来说了一句:【宿主,你教出来的五个弟子画风完全不一样。】
明田:……万万没想到系统还会突然来聊几句。
明田心下默默想:“系统,现在几人对我的崇拜值到什么地步了?”
万人迷系统:【叮!宿主,秦玉鑫对你的崇拜值为55/100,程度为推崇备至;凌玉森为66/100,程度为五体投地;秦玉焱为60/100,程度为五体投地。】
明田微眯了眸,也不多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宫,及至宫门前勒马,她身手敏捷的翻身下马,身后跟着的六人也齐齐下马,刷刷刷的,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对这种或惊诧或不屑或深思的目光,明田才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反正以后都会被我家的孩子吊打……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明田就是这么有自信。
明田转身刚要进宫,身后就传来呼声让她听了脚,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美中年,蓄须,容长脸,瘦高个,身形瘦削,带着股弱不禁风的文弱气,但他身旁跟着的一位少女明田却是认得的,正是梁媛。
“老太君,身子骨可真是硬朗啊。”梁伦自顾上来笑道。
明田不明所以,平静的点头回礼,一开口,难免要跟人交恶:“梁大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身子骨看着就这么弱?还是要跟老身多学学,这样才健康长寿些,莫要劳心劳神*的想些无关的杂事,莫要嗑药喝酒,修身养性才是正理。”
梁伦眸光一闪,忽而拱手肃容长揖道:“老太君提醒的是,是晚辈着相了。今日得老太君一言,胜梁眸深思熟虑数年也。”
明田:???我刚刚说了什么?
不知道这位朝野颇有名望的大儒重臣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反正明田眨眼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也没多想,只板着面孔点点头,倒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模样了。
梁伦笑着把梁媛推上前:“小女顽劣又不好学,这些日子也是麻烦了府上老太君夫人和五位娘子了。”
明田道:“梁大人这就客气了,梁家阿媛饱读诗书,和我家老二老三都很聊得来,我也把她当自家孙女看的。”
梁媛微红了双颊,看明田的眼神中微微闪光。
明田也不想跟梁伦杵在宫殿大门口聊些七*八不相干的事情,随意说了几句,看梁伦竟是迟疑着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利落的带着一大家子跑路了。
梁伦看着明田一家子的背影,又长长叹了口气,梁媛问:“爹爹何故这般热切,又何故叹气?”
梁伦只是深深的看了眼自己最小的女儿梁媛,又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已经入朝为官的两个儿子,长叹道:“日后你们兄妹三人……到底谁帮衬着谁,怕是不好说了。”
中秋宫宴照例又是一场吃喝玩乐的盛典,明田去了太后老姐姐面前刷好感,连带着跟着去的五朵金花也刷了不少礼物,一干人等倒是拉了不少羡慕嫉妒值。
明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整个就是一冷酷老太太的面容,连带着五朵金花跟着她都是同一副神色,连带着几人身上气质都有些凶煞的意味,和众人以及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显眼。
明田有些无聊的赏乐,看舞,喝酒,吃点心,看一眼身旁想和自己炫耀聊孙子的另一个国公府老太太,愈发冷了脸色。
天色渐暗,天边缓缓升起一轮明月,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整个大殿仍旧灯火通明有如白昼。渐渐的,有人觉得赏乐观舞太过枯燥,提议让各府娘子上去来一下才艺比试,太后和嘉平帝应允了。
明田伸手抚了抚额头。
火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烧起来的,反正渐渐的就烧便了整个勋贵官员的圈子,明田正好好地喝着酒,突然有人提议让定国公府的娘子上来表演一下。
明田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抬眸轻轻扫了一眼台上的娘子,很好,她记住了。
上去的是老大秦玉鑫,虽花容月貌,气度斐然,却冷酷着一张脸,让她不同于温柔浅笑着的众多大家闺秀,一下子显得特立独行起来。她上去,干巴巴的道了一句:“臣女不会表演才艺,要是非要表演——”
她扭头,嘴角抿笑,低声冲着自己的侍女喝道:“拿枪来!”
声音冰冷刚毅,叫人不由一愣。
因为明田在太后那刷好感的原因,嘉平帝对着外祖家仅剩的这几个表侄女还是有不少的好感的,欣然应允,有人拿来了一柄红缨枪,秦玉鑫上前双手接过,忽而气势凛冽许多。
她拿着红缨枪开始武起来,因为要骑马,穿着打扮本就更偏向硬朗英姿,一武起枪来倒是显得赫赫生威,相得益彰,气质凛然,隐隐间,听枪破空之声,竟有种沙场杀敌的气势在,远远盖过了后殿的丝竹管弦之音。
一场枪法展示下来,秦玉鑫两颊微红,眸光闪动,整个人如神仙妃子,煌煌如烈日般灼目,却叫人不敢生了亵玩或是小看的心思。
太后当先表示欣赏,随后是嘉平帝,紧接着底下的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毕竟带头大哥都亲自奖赏了,底下人不表示一番也不行。
一时间宾客尽欢,虽有人心下不屑或是惊涛骇浪,却也欢笑一堂,掩饰了多少心思。
突然,一个青年抱拳出列,跪倒在地,五皇子朝高台之上的嘉平帝拱手,重声道:“父皇!儿臣甚慕定国公的秦大娘子,若娶之,必爱之,请父皇成全。”
一时间,满堂俱寂。
嘉平帝不动声色的问:“不知秦大娘子作何感想?”
明田坐在底下阴沉着脸: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隐形喵了?
嘉平帝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秦玉鑫已当头拱手而拜,行的是男子礼节,颇有气势道:“禀圣上,臣女愿效仿祖父、父亲和大伯,为国戍边关,为陛下收复失地,为大越开疆拓土,愿做一名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明田仍旧默默的端着酒杯喝酒,仿佛搅弄风云,引起轩然大波的人不是她府上的人一样。
嘉平帝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秦家能有此巾帼,乃是秦家和大越之幸!不知道定国公可否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啊?”
秦二郎上前一步表态,他这几月因为疑似有后的原因,颇有几分亢奋,此情此景,也按捺不住一颗想要炫耀的心,先明里暗里夸了一波自己闺女和老妈,又顺带着把底下四个小的也夸了一遍,最后表示女儿有大志,当父亲的应当支持巴拉巴拉。
一番肺腑之言,惹得不少爱女的老臣潸然泪下。
嘉平帝面上露出几许暖色来,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五皇子搞出的这出求婚。五皇子有些悻悻,却并不敢言,只暗暗瞪了秦玉鑫一眼,默不作声回了自己的位上。
明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默不作声的浅笑。
宫宴闹了这么一出,却不妨碍嘉平帝的好心情,宫宴仍旧开到了晚上戌时三刻,明田几人从宫里出来时,外头月已上中天。待了五六个小时候看一场大型歌舞表演,虽然吃吃喝喝挺舒服的,但是时间久了也觉得难受,明田几人出来都不由自主的扭动了下身子。
月已至半空,这种时候还要骑马回去怕天黑伤了人,明田叫几人钻进马车里去,正准备上马车时,突听后面又传来了一声有些耳熟的声音。
梁伦似是有些喝醉了,两脚微飘,神情亢奋,借着宫灯和月光,明田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眸中的亢奋之色。他快步上前来,拱手道:“秦老太君!”
明田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夜色已深,只想回去洗洗睡睡,明早还要早起练枪。
梁伦身后还跟着他女儿梁媛,一直将扶未扶的。梁伦拉了她的胳膊上前,道:“秦老太君教导孙辈的功夫,要称第二,怕是整个京都都没有人敢称第一了!小女一向和秦家几位娘子交好,若是方便,可否到府上叨扰几日,以便她们小辈亲近亲近些?”
明田道:“小住几日也没什么,反正她们几个小辈玩的起来,想来便来就是了。”
梁伦继续道:“秦老太君,晚辈的意思是……能否让小女进秦家的家学?”
家学?那是什么玩意儿?明田虽有些不懂,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合着这老头子把她给五朵金花设计的那些老师师傅们当做秦家家学了啊。明田抿唇不语,慢慢道:“这……梁大人能拿出点什么来呢?”
总不能白白的让一个大闺女进了自己府邸一住数月,还要蹭一下教育资源,却什么都不给吧?明田暗戳戳的想梁伦这厮到底有没有钱。
月色里,宫灯氤氲的色彩中,梁伦的面色突然变得深沉许多,炯炯发亮的双眸也深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低声道:“秦老太君的意思,晚辈都明白!”
明白就好,明田心下一笑,面上坦然许多。
梁伦道:“若是秦老太君的几个孙女想要从仕林上扬名,老夫或可一蛛。阿媛,还不快上来拜见拜见你的长辈?”
梁伦的神色更加复杂了,连带着他身后的梁媛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明明是当着她的面交易的,但是怎么总觉得看不懂两人的交谈?
梁媛还是听话的长鞠到底,行的是男子礼而不是女子礼,随后跟在梁伦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唯独剩下明田一人站在原地还有些想不明白,随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梁伦,到底都脑补了些什么?
随后明田不禁长叹一句:到底是官场沉浸三十多年的老油条,这脑补能力,会玩!
九月末,秦二郎的小妾怀孕将近四个月,嚷着要和祝九娘一起去上香许愿生儿子,明田想着也有段时日没带着几人出门了,欣然应允,一大家子仍旧骑着马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行了。一切都很顺利,及至在禅院稍加休息时,明田听说大慈恩寺的后山景色极美,就带着五朵金花去爬山了。
按着同等规制的国公府,老太君和娘子们出行,前拥后簇的,一个人身边怕是丫鬟婆子围了不下七*八个,唯独明田是个不喜欢别人天天跟在身边的,连秋菊夏荷都被她留在了寺里,只带着五人上山。
什么世家大族的娘子们出行要戴帷帽,不能让平民男子看了容貌巴拉的,明田是断然不放在心上的,连带着五人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们跟着明田进出觉得自在极了,遇到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只管上去暴揍一顿就是了。
后山竹林多,九月暮秋,后山隐隐升起一股凉意,明田带着五人朝山顶爬,突听前头有兵戈交加之声,挥手示意,侧耳听了几耳朵,心下了然。
明田回身道:“前头有人行不轨之事,你们说是上去帮忙的好,还是默不作声回头下山的好?”
五人一番对视,最后老大秦玉鑫问:“祖母,平日里您教导我们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次却如此犹犹豫豫,莫非前头人的身份不一般,或是对方人数多武艺高强?”
“不是。”明田坦然道,“身份不一般又如何,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人数多武艺高也没什么,这不是有我在么?我是看你们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什么武器。”
秦玉焱无语嚷道:“祖母,你怎么每次关注点都不在点子上啊?”
几人快步朝山上赶去,手中没有武器,就折了竹竿当枪使,一看光天化日之下竟还穿着夜行衣的一伙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明田慢悠悠的晃荡上去,闲庭信步,好似真的只是来爬山赏景一样,这般血淋淋的场景她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五朵金花的枪法是明田亲自教导出来的,虽然习练时日较短,但每日寒暑不辍,外加明田指导,造诣还是不低的,一加入战局就扭转了局势。
明田信步朝着被三四个护卫浴血奋战护住的那锦袍男子,当头一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那男子见了明田却是神色缓和许多,踉跄着朝明田这边跑过来。
当头的一个黑衣男子看情况渐渐发生了转变,不禁冷然喝道:“你们是谁?胆敢如此搅局,难道不怕——”
“我呸!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夜行衣拿着大刀,你当我们瞎啊还是傻啊?”老四秦玉焱暴躁道,和老五左右夹攻,竟将领头人攻的步步后退。
秦玉鑫几人手上仅仅是拿着竹竿,却招式凛冽,甚至五人还能布一些简单的兵阵,叫黑衣人一时难以招架,节节败退。竹竿清脆声响,敲击在人胸膛、胳膊和腿脚上的声音也清脆,在竹林中惊起阵阵飞鸟。
明田看那锦袍男子,锦袍男子也看明田,他仓惶中理了理狼狈的外形,朝明田拱手:“多谢秦老太君出手相助。”
明田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印象,问:“不知你是?”
锦袍男子面上无端的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来:“老太君,我是六皇子。”
“……哦。”明田淡淡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失望上来了。
六皇子回身看战场上的局势,眸光不由自主的围绕着秦玉鑫几人,神色渐渐缓和许多。
未几,秦玉鑫几人将黑衣人一网打尽,都躺在地上呻*吟,连带着黑衣人带来的刀剑也被收了起来放在一边。秦玉鑫朝明田这边张望,不过一眼就阴沉了脸色。
这是见了前世的仇人了?明田心下暗道,大大咧咧的问:“六皇子这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吗?大白天的也能遇见黑衣人行刺?”
六皇子嘴角微微抽搐的看了明田一眼,佯装无辜的摇头说不清楚。
明田下巴微扬,也不理他了。
秦玉鑫不理会六皇子,但是不代表六皇子就不理会她了,清理局势的时候,明田注意到六皇子的目光一直绕在秦玉鑫身上。
这不怪他,毕竟五朵金花个顶个的长得貌美如花,再加上行事果断,气质有别于当下闺秀,外加秦玉鑫如今正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其余几个还有几分少年意气和稚嫩,她却因为重活一世而沉稳许多,颇有长姐风度,很是吸睛。
几人略和六皇子说了几句,拱手作别,仍旧朝山顶上走,欣赏完了景色又下山,随后骑马回城。及至南城门,刚驱马上前就见城门打开,里头驾声高喝,马蹄声高响,马道上奔来几匹快马,但进城人太多,有不少百姓抱着鸡鸭鹅占了一旁的道,见马就要过来,几个百姓避让不及,怀中大白鹅叫着就冲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头大白鹅,但冲上了快跑的马,怕是也要引起一场不小的交通事故。
明田手下微动,就看见离的最近的秦玉焱把方才拿来把玩的竹竿往前一伸一拦。
烈马嘶鸣声响起,伴随着大鹅的呱呱嘎嘎叫声,还有马蹄声响,一旁百姓的惊呼声,一时乱成一团。
啪啪两声脆响。
“啊!”一声惨痛的叫声。
明田将身边的水囊扔出去。
在红枣马儿将将要踩上大白鹅的时候,大白鹅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前推了一下一样,摇晃着屁*股朝前一扭一扭的,将将避开了马蹄,安然无恙,是以大白鹅无恙,但是马和马上的人却不一定了。
被秦玉焱一杆子制住马的行动,马儿向后仰倒嘶鸣,马上人一时备不住,将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又被一竹竿子从快跑的马上横扫下来,怕是摔的不轻,严重点,怕是要来个骨裂。
不过秦玉焱很有技巧,先制马再救人,只是她到底年轻,武艺不够,拿捏的力度不够,最后若非明田出手,怕是马上人就要步了马的后程。
明田正色对身旁还有些愣愣的四人道:“注意,下次这种情况就不要学老四了,怕是人没救下来,还要去了一条命。”
几人都愣愣点头。
老四秦玉焱定睛一看地上那人,却是面色一变,啧啧两声,冷声道:“竟然是你?早知道就不救了!”
一听这话,明田几人也凑过去看,却觉陌生。
一旁的老五忍不住连声叹气,拉了明田的衣袖,见几人都看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在马车里头没有出来的秦二郎和杜九娘,悄声道:“这就是给咱爹戴那个的……”她两手捧着做帽形,往头顶上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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